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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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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他连箱子还没有打开就听见敲门声的时候,他当然知道来的是什么人——更何况那敲门声是如此的朝气蓬勃意气风发,以至于领队大人在打开门直面那张小小面孔之前就已经不自觉在微笑。
“你太慢啦,先生。”年轻得似乎还只是个孩子的慕尼黑后卫咯咯地笑着抱怨,“让我在外面等了十几秒,这下人人都知道我在你这里了。……咦,你连行李还没有收拾好?教练会骂的,他喜欢高效率的人,尤其是他的领队。”
拉姆爬到比埃尔霍夫的床上,用一只无恙的手将他箱子里的衣服拉出来乱丢一气:“看看这些名牌货……你的衣服摆得太一板一眼了,让我给它们弄出一点新意吧。”
比埃尔霍夫抄着手臂立在床边。他可以想象克林西迟迟见不到他会怎样发怒到跳脚,可即使如此他仍然愿意陪一个小家伙疯上一小会儿。
“外面那群人知道你是这样的恶魔吗?比如……”他指一指拉姆手臂夹板上的笔迹,“蒂莫?”
“这种绕圈子的说话方式可真像个称职的新闻发言人,不过如果是我的话我就会直接告诉你我在嫉妒——比如:我可真讨厌你从大巴上下来的时候对波尔蒂露出的那个闪得要命的好笑容。”
拉姆跪在那儿,下巴骄傲地扬起,那个表情说不清是开玩笑还是认真的。
比埃尔霍夫尝试去搂他孱弱的肩膀。时间紧迫他们得赶紧去集合了。
“菲利普,别试图让我以为你是个小孩子,我知道你不是的。”
年轻的后卫一本正经地说:“噢,你错了,我是的。可恶的、惹人生厌的、纠缠你的,小孩子。”
他从床上跳下来,拉开门:“可以走了吗领队先生?”然后就自顾自跑出去了。
比埃尔霍夫看看床上床下的一团糟,决定等教练训话完毕再回来收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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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理石、岩石和钢铁都会折断,我们的爱却永远不会……”
比埃尔霍夫踏进理疗室的时候,看到某个小家伙正哼着歌接受按摩师的按摩。
“你来了太好了!我以为我要孤独地老死了!”
球队成绩不错,于是在对阵阿根廷之前全队得到了集体外出射箭的机会作为奖励——当然,不包括某个刚刚摘掉手臂上夹板的小朋友。
拉姆拥抱一下按摩师:“谢谢您今天照顾我。”然后光着脚丫欢天喜地地向他的领队奔过来。
比埃尔霍夫拍拍他的头,向走廊里指一指:“赶快把自己收拾好,我在外面等你。”
“不,就在这里等,我马上就好。”
按摩师笑意盈盈地和比埃尔霍夫打个招呼,然后离开理疗室。
拉姆坐在地板上提袜子,嘴里还哼着那首大巴里反复播放的歌。看得出他对球队和他自己的表现都很满意,并且对下一场硬仗信心十足。
“阿根廷并没有他们对外嚷嚷得那么强对吗?南美球队总是喜欢把自己说得天下无双,可在我看来他们就只是会骂阵而已,等到我们赢了他们,他们就会哭的。”
……
这个时候难道不是该得到一个肯定的附和吗?
拉姆不满地仰起头,那个挺拔的男人看起来在走神。
“给我一个回应OK?”
比埃尔霍夫笑了:“当然,他们会哭的,让他们见识见识世界级左后卫的厉害吧。”
“世界级左后卫”总是很容易满足,他咧开嘴,笑容甜美。
领队大人把视线从那对线条可爱的小腿上移开。
他确确实实又走神了。这太不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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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练骂你骂得太狠了,他明明知道你只是想维护我们。”
谁知道这样一场胜利之后还会有个不和谐的尾巴呢?感谢荷尔蒙,让这一场美妙的胜利多了那么一点点不该出现的注脚。
涉险挑落阿根廷之后,比埃尔霍夫因为带头开始了对挑衅的对方球员的拉扯而遭到点名批评——也许他还要准备接受除了口头批评以外的队内处罚。
“但错了就是错了。领队先沉不住气,还要我的队员把我从群架的人堆里拉出来,我应该被罚上看台看你们的最后两场比赛。”
比埃尔霍夫看着一直尾随自己回到房间并且至今还不安地在他身后转来转去的小家伙。
他想尽办法安慰他:“这不是惩罚,我会有更好的视野看你的好表现。”
拉姆沮丧地在床的边边上坐下:“可是我已经不习惯在场边看不到你啦!”
那一个于是笑道:“记得托斯腾说的?我们是一个团队。我的心总是在这个团队里的。”
拉姆想了想,搂住他的脖子:“说的对。这个团队有你真是太好了。”
领队先生大笑:“是啊,这个团队从没有你的时候就有我了。”
年轻的后卫不服气地争辩道:“没错,然后到没有你的时候还会有我。”
他那副心高气傲不甘人后的样子到底还是暴露了他的年龄。
比埃尔霍夫揉揉他的头发:“你知道,我喜欢你斗志旺盛的样子。”
“嗯哼,就只有这种样子?”
气氛好像有一点尴尬。比埃尔霍夫叹一口气。
“菲利普,好孩子,这个场合你真不该在这里,这场胜利已经让我头脑发热了,而你,亲爱的,你只会让我的理智更加的弃我而去。”
那个“好孩子”也叹一口气,然后慢吞吞地从床上爬下来。
“我不知道要怎么诱惑一个人,我从任何一本书里都没有学到过。”
领队先生在心里不够绅士地呻吟了一下。
“你已经做得足够好了,换个时间地点我会为你发疯。”
“你不会的,你从来没那样子过。”那张年轻的生气勃勃的面孔皱起来,更像个小动物。
小家伙忙着苦恼,便错过了一向举止得体从不失格的英俊男人逐渐被某种情绪染成深蓝色的眼睛。
“我会的——所以在事情演变得不可收拾之前,回你房间去好吗?”
拉姆失望地说:“我以为我今天的表现可以得到一些奖励。”
比埃尔霍夫终于动容,他一向引以为傲的自制力出现一角细微的崩坏。
“告诉我你想要什么。”
“我要回我的房间去了。”
在他拉门的一瞬间,英俊的领队拉过他未受伤的那一边手腕——纤细的,虎口一合就握住了——轻轻一带,活泼的拜仁小精灵就被带转过身靠在了门上。
——这真糟糕,这不该发生。
低柔的男音这样讲着。有点惆怅和无奈。
年轻的后卫被一只温暖干燥的大手覆上双眼。他预感到将要发生什么事,这让他有点紧张……更期待。他似乎早就准备好迎接这一刻的到来,迎接这个他深深仰慕的榜样一样的男人,他的前辈、战友和良师。他们往后的关系注定不再单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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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进行身体恢复的房间里终于发现某个瘦弱身影的时候,一直忙得顾不上失落和悲伤的领队先生忽然疼痛了一下。
他甩一甩头,命令自己打起精神,然后走进去。
“总理马上就要来了,这个场合你得出现……像个大人一样好吗?你应该挺起胸膛来和你的伙伴们一起迎接总统和总理,你们已经值得整个德国为你们骄傲。”
而拉姆竟没有看他。他保持着低垂着头的姿势跳下地,赤足,摇摇晃晃地向门口走去。
“我得去看看米夏,他太伤心了,我不放心……巴斯蒂,还有巴斯蒂,你也看到他那个样子了,他不太好,我必须——”
比埃尔霍夫不顾内心深处理智的警告,走近那个孩子并揽过他赤裸的上身。仿佛还未发育好、也永远不会发育完全的少年的身体,有一点冷冷的。
“菲利普,菲利普,坐一会儿好吗?……求求你,别让我担心。”
他又在叫他的名字了……叫得那么好听……
拉姆终于抬起头。他看起来有点茫然,伤心欲绝。像掉在噩梦里醒不过来。
“我们输了?我们是不是输了?”
他那样的神情简直让人发狂。比埃尔霍夫觉得头疼,心疼,浑身每一根骨头都疼痛不堪。
得说点什么。得让他从噩梦里醒过来。
“是的,但这不要紧。这只是成长期的阵痛——像采耳血,”比埃尔霍夫用手指轻柔地摩挲年轻后卫柔嫩的耳垂,那采过血的地方已经愈合得只剩下一个小红点,竟然红得有一点妖冶的美感,“会有点疼,但那对你身体有益,并且它总会好起来的。”
拜仁小将把他小小的面孔贴在领队的胸口:“你穿这件黑色的衣服很好看……可以给我多靠一下吗?也许要弄脏你的衣服了……”
比埃尔霍夫笑一笑。现在他知道已经没关系了。
他看了看表,然后说:“我和我的衣服一并借给你五分钟,五分钟之后我等着你告诉我你已经没事了,即使放你一个人在这里也不会再让我放心不下。”
然后他感觉到拉姆的声音像从自己的胸腔里传出来的一样。
“想引诱你可真难啊……”
他愣了一下,决定放过自己。
他低下头去吻了那个年轻人头顶的发旋。
“事实上拒绝你已经用掉我全部的定力,别再折磨我,等比赛结束后我会让你知道我可以对你做些什么天杀的事情。”
“可比赛已经结束了——”
“还没有,亲爱的。我们还有三四名决赛要踢,记得吗?”
拉姆摇一摇头,伤心地说:“那一点也不重要……”
领队先生弯下腰来看着他的小队员的眼睛:“那很重要,菲利普,你不想带着一场胜利去迎接美好的假期吗?”
听到这句话,年轻的后卫看起来终于开心了一点。
“你也可以出现在我的假期计划里吗?”
他仰起脸眨着大眼睛的样子就像个,天使。
“当然。”领队先生温柔地抚摸他柔软的头发。这个坏孩子,他的头发那么细那么柔软……为什么性子那么倔强那么不肯服顺呢?“我要恳求你别把我丢下。”
“可以进来吗?”
高个子的年轻人探个头进来:“总理来了。”
“我和菲利普马上过去。”
“好的。”
佩尔缩回脑袋顺手关上门,然后站在门口出了一会儿神。
奇怪,好像没有什么不对,可刚才那个气氛是怎么搞的……
他摸一把头顶。唉,一定是我想太多了,可恶的意大利人……
拉姆轻手轻脚地溜进人头攒动的更衣室,像以往一样躲在不起眼的角落里,然后等着总统和总理走过来同他握手、夸他做得很好、告诉他整个德国的人民都为他们骄傲。
他的眼眶还有一点红,但是应该已经无碍了。
奥利弗•比埃尔霍夫在对角线的另一端看着他的慕尼黑小精灵。
他那么年轻,他总会振作起来。他知道两年或者四年以后,他会回来取走寄放在别人家的那座奖杯。
他们都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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