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疑时刻》望山茶

6、第六章

　　食堂里果然人满为患，几人刚下完楼梯，就看见食堂门口已经排起了队。
　　窗口上方挂着块小黑板，用粉笔写着“今日特供：糖醋排骨、番茄炒蛋、清炒时蔬”。
　　周烬桀眼睛一亮，拉着沈叙年就往队伍后面钻：“还好还好，队不算长，岑知你去占座，我跟陆毅、叙年排队打饭。”
　　沈叙年站在队伍里，看着前面打饭的同学端着餐盘走过，餐盘里的糖醋排骨块头不小，裹着红亮的酱汁，确实看着就香。
　　周烬桀在旁边絮叨：“等下你多打两块，我跟打饭的张叔熟，喊一声他准多给，上次我一个人吃了大半盘。”
　　陆毅在旁边拆台：“是人家张叔怕你吃不够，又不是跟你熟。”
　　正说着，队伍往前挪了挪，轮到他们时，窗口里的张叔果然笑着朝周烬桀摆手：“小周来了？今天要多少排骨？”
　　“给我来四块！”周烬桀指着沈叙年，“张叔，这是我们班新同学，叫沈叙年，您多给他盛两块，他刚转来，得尝尝咱食堂的招牌。”
　　张叔乐呵呵地应着，果然给沈叙年的餐盘里舀了五大块排骨，酱汁都快溢出来：“新同学啊？慢慢吃，不够再来添。”
　　周烬桀端着慢慢的排骨在岑知旁边坐下，抬头的时候就看见郁衍端着一碗清汤面，在角落的位置独自坐着。
　　没放香菜，少放辣，是他以前最爱的吃法。
　　陆毅撞了撞周烬桀的胳膊，朝郁衍的方向努了努嘴：“喊他过来？”
　　周烬桀刚要开口，就见沈叙年已经端着一份排骨走了过去，把盘子放在郁衍面前：“好同桌，食堂的招牌，尝尝？”
　　郁衍抬眼看他，眼神复杂，沉默了几秒，还是拿起筷子，夹了一块排骨放进嘴里。
　　“奇了怪了。”周烬桀看得手痒，伸手挠了挠后脑勺，凑到陆毅耳边小声嘀咕，“盐仔今天居然没开怼？换平时，谁递东西给他不得被呛两句？”
　　陆毅手肘撑着桌面，听了这话只勾了勾唇角，没接话。
　　正说着，坐在对面的岑知突然直起身子，手指着食堂门口，声音拔高了些：“哎？烬哥，你妹来了！”
　　周烬桀猛地抬头，顺着他指的方向望过去，果然看见个扎着高马尾的姑娘。
　　乌黑的发尾随着脚步轻轻晃，粉色书包带子斜挎在肩上，人还没走近，那股子气鼓鼓的劲儿先飘了过来。
　　离着两三张桌子远，小姑娘清亮的声音就撞进耳朵：“周烬桀！你是不是又忘了给我买巧克力牛奶！”
　　前一秒还凑在陆毅身边碎碎念的周烬桀，瞬间肩膀垮了半截。
　　他忙不迭摸出手机，语气软下来：“买买买！这就买！你先找地儿坐，我让岑知去小卖部给你拎两盒，冰的！”
　　“得嘞。”岑知早憋着笑，这会儿立马站起来，顺手抓了周烬桀递过来的零钱，转身往食堂后门的小卖部走。
　　小姑娘哼了一声，腮帮子还鼓着，几步走到周烬桀旁边的空位坐下。
　　刚把书包往椅背上一挂，余光就瞥见了坐在斜对面的沈叙年。
　　陌生的面孔，穿着和哥哥一样的黑白校服，却看着比周围人安静些。
　　她好奇地凑到周烬桀身边，用胳膊肘轻轻撞了撞他：“哥，这是谁啊？新转来的同学？”
　　“对，沈叙年，今儿刚到咱班。”周烬桀指了指沈叙年，又抬着下巴朝妹妹偏了偏头，“这我妹，周梓念，高一的，教室就在隔壁教学楼。”
　　周梓念立刻坐直了些，朝着沈叙年露出个笑，声音脆生生的：“你好呀，我叫周梓念！跟你说，我哥要是敢欺负你，你就告诉我，我帮你收拾他，我妈都让我管着他呢！”
　　沈叙年没料到小姑娘这么直白，眼底漫开点笑意，轻轻点了点头，语气温和：“你好，我叫沈叙年。”
　　“嘿！我什么时候欺负新同学了？”周烬桀立马不乐意了，凑过来抗议，“我这叫照顾！刚还帮他找座位呢！”
　　周梓念才不理他，正鼓着腮帮子反驳，就见岑知拎着两盒巧克力牛奶回来了，包装上还凝着点水珠。
　　“诺，刚从冰柜里拿的，凉得很，快喝。”岑知把牛奶递过去。
　　周梓念接过来，指尖触到冰凉的盒子，瞬间消了气。
　　她麻利地拆开吸管包装，“咔嗒”一声扎进盒口，仰头吸了一大口。
　　丝滑的牛奶混着巧克力的甜，顺着喉咙滑下去，整个人都舒展开了。
　　周梓年放下牛奶盒，才慢悠悠地对周烬桀哼了声：“这次就饶你一回，下次再忘，我直接给妈打视频，说你在学校欺负我。”
　　周烬桀对着妹妹没辙，只能翻了个无奈的白眼，转头对着沈叙年叹气：“看见没？我这妹妹，活脱脱一个小祖宗，我妈都得让她三分。”

　　下午不用上课，一些不用住宿的学生早就已经溜回了家，住宿的吃完中午就回到了宿舍。
　　吃完饭回宿舍的路上，周烬桀被岑知拉去操场打球，陆毅要去图书馆还书，只剩沈叙年和郁衍并肩走在宿舍楼的小路上。
　　郁衍本打算直接回家，但拗不过两人直意要让他带沈叙年去宿舍。
　　老槐树叶被风吹得沙沙响，两人都没说话，只有脚步声在安静的路上格外清晰。
　　快到302宿舍门口时，郁衍突然停下脚步。
　　“挺巧啊住我对门。”郁衍指了指对门的宿舍。
　　沈叙年： “是挺巧的。”
　　“那行你收拾东西吧，有事跟那俩蠢货说，我先回家了。”郁衍说完准备转身回去。
　　“你不住宿舍吗？”
　　“我……”

　　“盐仔！叙年！快下来打球！”
　　郁衍刚想回答就被打断，周烬桀的声音从楼下传来。
　　两人同时抬头，看见周烬桀正举着篮球朝他们挥手，脸上满是没心没肺的笑。
　　郁衍朝沈叙年递了个眼神，率先朝楼下走：“去看看？”
　　沈叙年跟上他的脚步。
　　两人刚跑下楼，周烬桀就把篮球往郁衍怀里一扔，自己叉着腰喘气：“可算把你俩盼来了！岑知那小子刚被我虐得哭爹喊娘，正缺个厉害的当对手，叙年，你会不会打？不会也没事，哥带你躺赢！”
　　岑知瘫坐在操场边的石阶上，闻言立马反驳：“谁哭爹喊娘了？明明是你耍赖抢球！”
　　他抬头看见沈叙年，挥了挥手，“叙年，快来！跟我一队，咱联手揍烬哥！”
　　郁衍捏着篮球转了半圈，指尖蹭过球面熟悉的纹路。
　　这球还是去年周烬桀生日时，几人凑钱买的。
　　他瞥了眼沈叙年，见对方站在原地有点拘谨，便朝周烬桀抬了抬下巴：“我跟叙年一队，你俩一组。”
　　“凭啥啊？”周烬桀不乐意了，“你俩加起来，我和岑知这不妥妥被虐？”
　　话虽这么说，还是乖乖站到了岑知身边，还偷偷给岑知使了个眼色，意思是“等下放水，别吓着新同学”。
　　沈叙年有点不好意思：“我其实不太会打，可能会拖后腿。”
　　郁衍瞥见他的神色，把球递回给周烬桀，淡淡开口：“你先教他点basic（基础）。”
　　周烬桀啧了一声：“行吧，看在新同学的面子上，哥就当回教练！”
　　说着就拉着沈叙年站到三分线外，手把手教他运球姿势，“手指要分开按球，别用掌心托着，这样才稳，对，就是这样，慢慢运，别慌！”
　　沈叙年试着运了两下，球还是晃悠悠差点滚走，岑知在旁边笑：“叙年，你这技术跟烬哥刚学球时有的一拼！”
　　周烬桀回头瞪他：“少废话！你当年把球运进自己篮筐的事忘了？”
　　郁衍靠在篮球架上，看着沈叙年笨拙却认真的样子，嘴角不自觉地勾了勾。
　　阳光洒在沈叙年发顶，给他的头发镀上一层浅金，额角渗出的细汗顺着脸颊滑落。
　　“发什么呆呢？该你了！”周烬桀朝他喊了一声。
　　郁衍回过神，接过沈叙年递来的球，脚步轻快地运球过人，抬手就把球投进篮筐，动作干脆利落。
　　岑知哀嚎：“烬哥你看！衍哥又放水！跟我们打就没这么轻松！”
　　周烬桀刚要吐槽，就见沈叙年突然尝试着投了个球，球没进，却擦着篮筐边缘弹了一下，差点落进去
　　“可以啊叙年！有天赋！”
　　郁衍上前一步，轻轻扶住沈叙年的手腕调整姿势：“手腕放松点，跟着脚步节奏来。”他的指尖碰到沈叙年的手腕，两人都顿了一下，又很快恢复自然。
　　郁衍低声提醒：“投的时候手腕再发力，对准篮筐中心。”他说着示范了一遍，指尖的动作清晰落在沈叙年眼里。
　　接下来的半场，郁衍明显放慢了节奏，有意无意地给沈叙年传球。
　　沈叙年渐渐找到感觉，虽然还是会失误，却成功投进了第一个球。
　　他转头看向郁衍，眼里带着笑意，郁衍朝他点了点头，耳尖悄悄泛红，赶紧转回头去抢周烬桀手里的球。
　　太阳渐渐西斜，把几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岑知累得瘫在地上：“不打了不打了，再打要散架了！”周烬桀也喘着气。
　　沈叙年额角就渗出了细汗，刘海被汗浸湿，贴在额头上。
　　郁衍瞥见操场边有卖水的，对他说：“你先歇会儿，我去买水。”
　　等郁衍拿着两瓶矿泉水回来时，就看见周烬桀正拿着纸巾给沈叙年擦汗。
　　周烬桀在一旁絮絮叨叨地说：“早说让你别那么拼，打球嘛，开心最重要！”沈叙年笑着摆手，说自己没事。
　　郁衍脚步顿了顿，把其中一瓶水递过去，瓶身还带着刚从冰柜里拿出来的凉意：“喝这个，冰的，解乏。”
　　沈叙年接过水，指尖碰到瓶身的凉意，心里却暖暖的：“谢谢。”
　　他拧开瓶盖喝了一口，冰爽的感觉从喉咙滑到胃里，刚才打球的燥热瞬间消散了不少。
　　周烬桀凑过来，抢过郁衍手里的另一瓶水：“嘿，我的呢？你俩都有，就我没有是吧？”
　　郁衍白了他一眼：“自己不会买？”话虽这么说，还是从口袋里掏出零钱，扔给了他，“去买四根绿豆冰棒，算我的。”
　　周烬桀眼睛一亮，拉着岑知就往小卖部跑：“得嘞！保证给你俩买最新鲜的！”
　　操场边只剩下沈叙年和郁衍，老槐树的影子落在两人身上，风一吹，树叶沙沙响。
　　沈叙年看着手里的矿泉水瓶，突然想起刚才郁衍帮他调整姿势时的样子，轻声问：“你以前是不是经常打篮球？”
　　“嗯，高一跟周烬桀他们天天泡在操场。”郁衍靠在树干上，语气比平时柔和了些，“后来忙，就打得少了。“
　　他没说的是，自从成绩掉下来后，他连去操场的次数都少了，以前总爱和他们在操场边的槐树下乘凉。
　　沈叙年点点头，又问：“你不住宿舍，是因为家离学校近吗？”
　　“不是，我今天晚上有点事所以先不住。”
　　正说着，周烬桀举着四根冰棒跑了回来，把其中一根递给沈叙年，另一根塞给郁衍：“快吃快吃！刚买的，还冒着凉气呢！”
　　沈叙年咬了一口冰棒，绿豆的清甜在嘴里化开，带着冰爽的凉意。
　　他抬头看向郁衍，对方正低头咬着冰棒，阳光落在他的侧脸上，把他的睫毛照得根根分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