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香劫》清炖美鲨

13、黥面髡首

　　凝香一惊，本能地侧身一躲，那薄刃于是在空中划了一道，寒光映在两个人的眼睛里。

　　还未回过神来，那张矮几已然迎面飞来，随着“砰”一声闷响，霎时支离破碎，砸得凝香眼冒金星。

　　萧瑾趁着凝香未曾站稳，高举短刀，朝着她又是一下，凝香侧身避闪，锋利的刀刃划破了左臂处的布料，几滴血花溅落在地。

　　萧瑾的进攻又凶又狠，眼看自己就要落了下风，凝香一下子抽出悬在腰侧的长刀。怎料萧瑾完全不按章法，一下子朝她猛扑过来，直将她压在了罗汉床之上。他抓住她握着刀的手腕，往围栏上狠狠地砸。

　　凝香吃痛，“哐当”一声，长刀掉在了地上。于此同时，繁炽梦呓了一声，趁着凝香分神，萧瑾将全身重量压在她身上。

　　凝香根本不能动弹，他的呼吸近在咫尺，眼中恨意仿若黑夜中的火焰，炽热浓烈。眼看利刃就要落在脖子上，她不再手软，膝头一顶，向着他要害处踢去。

　　萧瑾瞬间皱了眉，凝香趁机一脚将他踹到地上。萧瑾的背刚一贴地，她便从罗汉床上爬了起来，一个飞身扑了上去，手一伸，夺去他手中利刃，一下子扔到远处，用膝盖朝着他的腹部，用了十成十的力气，踹了几下。

　　萧瑾心知此番不敌凝香，强忍剧痛从地上爬起来，“今夜之内，大梁境内所有谢家势力都会被一网打尽。”他咽下满口腥气，语气放缓了些，“香香，你一个人，绝不可能带永穆全身而退的！”

　　他抬手摸摸凝香的侧脸，目光缱绻， “你不用走的——香香，我甚爱你，我可以给你每月所需的解药。”

　　他怎么会有缺月的解药？凝香不耐烦地打开萧瑾的手，趁着他捂着嘴咳嗽，捏住他下颚，将一粒药丸送进了他的喉咙。

　　萧瑾脸色一白，“这是什么？”他张嘴就想要吐出来，然而那东西已经落进了肚子，他伸出手指去抠嗓子眼，凝香先一步掐住了他的下巴。

　　凝香唇角漾起了一点明媚的笑意，在他脸颊上轻佻地摸了几下，“是好东西呢！殿下很快就会知道了。”

　　很快会有援兵赶到，凝香知道不能再浪费时间，收了散落的刀，来到八宝架前。她伸出双手，转动第二排的第三只梅瓶，随之链条拉紧，齿轮“咂咂”转动，一道暗门赫然出现在原本挂了古画的墙后。

　　凝香回眸，“带上公主，走。”萧瑾犹坐在地上发愣，她一个不耐烦，走过去抡起巴掌，朝萧瑾脸上扇了过去。“是走还是死？你自己选！”

　　萧瑾生平第一次被女人打，好半天没回过神，眼看凝香伸出一双手，就要往他脖子上钳，聪明如他，立马服了软，背起永穆跟了上去。

　　那道暗门连接的是庞大的地下暗道系统，横贯上京城的中心地带。密道从地下连接各大朝廷官署、亲贵宅邸，相传乃是前朝皇室为应对攻城叛军，命工匠费巨金所建。

　　北梁建立伊始，太、祖下令用沙土填堵大部分暗道。

　　几年前萧瑾因战功被封裕安王，圣人原本瞧上了另一处宅邸想要赐给他，可他偏偏看上这处靠近城外的徐家旧宅，为的就是这屋子底下尚未完全废弃的密道。

　　萧瑾接手徐宅以来，暗中派人清扫修整了一番地道，又在原有的基础上加以扩建，使密道连向雾积山脚下一所私宅。

　　这密道扩建修整的消息极为隐秘，仅有他及几名心腹知晓，此刻凝香竟当着他的面开启了机关，可见谢家谍探势力在上京渗透之深。

　　岚姬，一定是岚姬那个贱人。她当日瞧见那只梅瓶格外钟意，他没肯给。

　　密道狭窄，仅容一人通过。

　　萧瑾背着繁炽，深一脚浅一脚在前头走着，前方黑暗幽深，只有凝香手中火把带来的些许微光。

　　密道许久未有人清扫，地上潮湿泥泞，爬满了青苔，凝香逼得太紧，萧瑾时不时脚底一滑，带着永穆好几次差点摔在地上，而凝香却走的很稳，“噔噔”的脚步响在这空荡无边的地道里，带着无形的压迫。

　　“快!”凝香的声音冷肃，萧瑾加紧了脚步，微弱的火光照亮了一处岔路口，风穿扫在萧瑾面上。

　　这地道他走过不下二十次，而凝香大概从未亲自进入过，这处岔路两侧均未曾完全封死，往左通向雾积山别院，往右则通向右骁卫官署。

　　右骁卫奉命驻守皇城，人数有数千之众。

　　萧瑾没有迟疑，大步朝右走去。

　　凝香察觉萧瑾步伐忽然轻快，心中生起几分异样，她知道这个人向来诡计多端，绝不会心甘情愿当阶下囚，抽出薄刃抵住了他的后腰。她声音冰冷，“往左。”

　　计谋被拆穿，萧瑾丝毫不心虚，随意嘟囔了一声，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掉头朝左边走去。

　　待萧瑾背着永穆从供桌下的小口费力爬出时，熹微晨光洒进了房间，地面上积满了灰尘。

　　一身黑色男装的凝香迎光而立，她的个头超过寻常男子，背影挺拔，昂首向前，未见丝毫彻夜未眠赶路的疲惫。

　　萧瑾抹了把汗水，胡乱将昏睡的永穆往角落里一扔，也不顾地面肮脏，大剌剌地往一坐。

　　凝香如寒潭般的眼睛落在他身上。“起来。”

　　萧瑾抬手挡住刺眼的日光，看到凝香下巴沾了不少血，血迹下方有大片深色的图纹浮现。

　　“我说，起来！”女子的声音并没有太多的情绪，手却向腰间的短刀摸去。

　　“歇会儿。”萧瑾呼吸急促，一副累坏了的模样，“真走不动了。”

　　凝香心道此人娇生惯养，不能逼得他太紧，抱着双臂等他。

　　“啊……”萧瑾忽然一声痛呼。

　　凝香迅速转身，只见他抱住左手，眉头紧锁，面容已然痛得扭曲。

　　“怎么了？”

　　“有蛇!”

　　哪里有蛇？凝香迅速四顾，并不见有长虫的踪迹。

　　萧瑾痛弯了腰，咬紧了牙关，仿佛强忍着痛楚。凝香一慌，半蹲下身，碰向萧瑾的手，“给我看看。”

　　萧瑾缓缓揭开挡住伤口的手，凝香还没碰到他，只见白光一闪，萧瑾握着一片锋利的碎瓷片，向她喉咙袭来。

　　凝香躲闪不及，瓷片划在她的右颊，登时一朵血色芙蓉绽开在雪白的肌肤上，深色的咒文如虫蚁般浮现。萧瑾眸色微微加深，原来那符咒竟如刺青般绘于她的面颊之上，平日隐而不现，唯有鲜血的浇灌才能使之绽放。

　　萧瑾扑向未曾站稳的凝香，用尽力气，招招致命，击向她的要害。

　　不是都说裕安王沉迷美色，不善武艺么？几招接下来，凝香觉得萧瑾之身手虽比不上历经多年训练的死士，却也是一等一的好手。她起初轻敌，交手数十个回合，在萧瑾这番不要命的凶狠打法下，她竟几次差点落了下风。

　　终于她发现了萧瑾一处破绽，抬腿狠狠一下踹在他的腹部，登时萧瑾往后飞起，砸在了墙面之上，灰尘簌簌往下掉。

　　萧瑾脖子一躬，吐出一口鲜血，曾经柔情满满的眼眸中只剩下无边恨意，凝香冷冷地瞧着这一切。

　　远处一声嘹亮鸡鸣响起，凝香估摸着到了时辰，从怀里掏出一只布包，轻轻一倒，一只小巧的金色铃铛落在手心。

　　“叮铃铃……”清脆的铃声在荒芜的院落里响起，蛊虫的触角划破内脏，肆意享用着活人的血肉，萧瑾原本还动弹不得，突然腰一弯，捂住了腹部，痛得打起了滚。

　　眼看萧瑾宁折不屈，纵使额头上的青筋暴起，嘴中却连哼都不哼一声，更别提求饶了，凝香心头火起，停了铃铛，“啪”的一掌落在他的左脸，皮肉立时肿了起来。她面无表情地警告，“不许用这种眼神看着我。”

　　萧瑾眼睫低垂，掩住眸底汹涌的暗涛，抬手往她身后一指。凝香一转头才发现，不知是什么时候，繁炽不见了。

　　与此同时，供桌底下的暗门传来“砰砰”的拍打声，呼喊声透过地道传来，呈排山倒海之势，似有百人，似有千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