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骗哄》偏偏好人

8、将心与天比，向往成熟

　　“是啊，不战而屈人之兵，谁不想不动兵戈就天下太平呢”韩缜附和他。

　　“阿肆在怕吗”苏辛忍不住一问。“你还小，不用故作深沉，烦心的事交给我们就是了”

　　“兄长在这个年岁时，已经随着父亲进军营了，三姐已经可以独身一人应对宴席和各位贵夫人了，仲兄在我这个年纪，已经在这吃人的都城，呆了三年了”韩缜罗列着在自己之上的兄弟姐妹。“将军府的地位，和他们都没给我机会让我去幼稚。你们不也是一样吗”

　　两个人略微沉思，不知道拿眼前这个小姑娘怎么办。

　　“我时刻提醒着我自己，我是谁，我的身份，我的地位，我每一句话的后果，重量。我精打细算，不想惹是生非，可怎么还是有人想要拉我们入局呢”韩缜有些悲戚，有些迷茫。

　　“别想了，你是我们的小祖宗，我们的小将军，随便作天作地，有我们呢”苏辛满眼柔情，看着个头已经很出挑小姑娘，想要碰一碰，却又怕有违礼节，怕逾矩，怕被厌恶。

　　“这怎么能呢，将军这个职位，会不会葬送我的家人，会不会伤害到别人？我现在都还没想明白”韩缜看着繁华的夜城，猜想郴关城的结局。

　　“这些还尚未可知，莫要想了，将军的职位已是定局，无法改变，祸与福必定是一起行动的”陆闻想让她放下这些，不然她的字会被影响的很惨，到时候她又该疯狂的写。至少现在局势还是好的。

　　“局势紧张，可不见得就过不去了，不过是小波浪，又不是什么波涛”陆闻一边安慰，一边自己也在想这件事所牵动的东西。

　　他明白皇上的举动了，可他不敢说，不敢被人听到，太恐怖了，他们一定不能入局，早早要离开。

　　“我知道，只是可怜都城这些人，身在局中却不自知”韩缜看着景色，满是感慨。

　　“好啦，小祖宗，别操心别人了，我们也尽快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吧”苏辛提醒她别因为想帮他们，留在这里太久。

　　“仲兄还没见呢，还要拜辞”韩缜提到韩澈，就忍不住的叹气。

　　“本来想着这次把他带走的，没曾想，又留下一个”苏辛听到叹息声，说出了她的烦心事。

　　“入了局的棋子，除非牺牲，否则永远都出不来，这是铁律”韩缜平静的说出来，说明她心里都明白，现在的她既然能够把这话说出来，应该已经被自己的理性认知占据主导地位。

　　“回吧，风大”苏辛劝着满是心思的韩缜。

　　他们是欲上青天揽明月，可实际情况就是抽刀断水水更流。

　　“嗯”韩缜转身，对身后的他们说“今天谢谢你们了”

　　还是这么的不坦率，越是对亲近的人，越是不坦率，哪有小时候半分可爱。

　　苏辛宠溺的看着她的背影，没有说什么客气的话，陆闻无奈的摇了摇头，也没有说话。

　　两个人跟着韩缜回去，似乎非常熟悉韩缜的这一套做法，如果有其他人在，估计会说韩缜不懂礼貌了，但他们之间不需要这些虚的。

　　他们回去的时候，苏荆已经睡下了，大大咧咧的躺在陆闻的卧榻上，陆闻只好踢踢他，腾出来空间。

　　苏荆睁开眼看见陆闻，挪了挪位置，顺着陆闻躺下来的姿势把手搭在他身上。嘟囔了一句，“终于回来了”然后睡的更踏实了。

　　韩缜回去就着窗子外的月光，写了会儿东西，也翻身睡下了。

　　风凛和韩凌回来的最晚，因为风凛今天陪了韩凌，两个人都喝了不少酒。所以他们今天睡觉倒是很自然。

　　第二天几个人都起的很晚，对昨天的不欢快，全都闭口不提，醒的不一致，所以吃食也不统一了。

　　韩缜醒来一口饭都没吃，跟他们几个男孩商量去拜访二哥。

　　“这件事不能拖了，于情于理都不合适”韩缜直奔主题。

　　“茝之新赐的府邸今天要收拾，也要赶紧办”陆闻提醒韩缜。

　　韩谂想着自己留下收拾就可以了，不想再因为这个事和韩缜不愉快，听到陆闻提起来，有些担心。可是韩缜听了，却没有任何情绪波动。

　　“那这样吧，上午收拾府邸，下午再去拜访二哥，我们尽量快一点”

　　几个人默认了这个决定，他们在一起，都很尊重韩缜的决定，韩凌沉默寡言，韩谂又事事顺从，韩缜年龄小，几个人都耐心陪着，遇见事情也不冲动，听的进去劝。

　　他们几个要听年龄最小的，听起来很匪夷所思，但确实也很和谐，出郴关城的韩缜没有大小姐脾气，反而学会了很多东西。

　　也许有时候很糟糕的经历和不幸的童年，能赋予你很多东西，比如独立，比如不苟言笑，再比如失去孩子特有的权力。

　　几个人看了看府邸缺什么，去买了很多仆人，雇了管家，购置了些东西，回去直接着手，教育下人，顺便也安排工作。

　　“人是不是有些少，府邸这么大，他们应该忙不过来”韩缜跟苏辛商量着，按她的性子肯定不会直接跟韩谂讲。

　　韩谂听见了韩缜故意让她听见的话，心下了然，回答了句。“够的”

　　对方都主动搭话了，韩缜怎么还好意思不说话呢。“府邸太大了，才几个人，怎么能忙的过来，也替他们考虑考虑，是不是忙的太狠了”

　　“没事，后面这里还会再进人，不用担心。再说了，买来的不一定好”虽然这样猜测这些人不太好，可事实就是这样。

　　韩缜看了看分工明确，各自忙碌的仆从，一脸担忧还是妥协了“嗯，收拾好了就去见二哥吧。”

　　“好”

　　“你的贴身丫头怎么办？”

　　“我不用，让她在那边乖乖呆着，千万别来。”

　　“找一个吧”

　　“不用，我自己可以的”

　　总不能因为她们的私欲，让一个小丫头也来到这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吧。

　　除去两个千金，其他人都下手干活了，秋天的太阳也挺毒的，几个男生还是流了很多汗。

　　这一收拾中午饭都过了，几个人弄了水，去简单洗漱一下，两个女生坐在大堂里歇着，等待订购的饭食送到。

　　没曾想贵客比饭食来的快多了。

　　时间太久，韩澈忍不住，直接自己来了。是一名小姑娘跑过来通报的。

　　她是今天早上在奴隶市场送的，送了一个小孩儿。体格瘦弱，慌慌张张的，缺了规矩。

　　“郡主，郡主，有，有贵客，来访”小姑娘跑的要喘不上来气，韩谂递了杯茶过去，让她喝口水慢慢说。

　　小丫头不知道是实在不懂，还是着急报信，一只手接过茶水，另一只手还是手舞足蹈的讲述自己的话。

　　“有，有，贵客，已经，来了”

　　她刚说完，韩澈就走到了大堂门口，一身繁琐的衣服，带着贵公子的气息，不过他没有直接进去，只是站在外面拱手报家名。

　　“听闻家中姊妹在此，故来探望，我心切切，唐突也请海涵”

　　这话一听就很韩家人，任性，又讲道理，矛盾体。也许是从小不养在身边，所以韩澈的声音开朗，又不失礼貌，不像其他三个。

　　客人来了，总不好还坐着，韩谂走过去迎接，这些都是她习惯性的东西，韩缜还是和之前一样，只是站在那里，心里想怎么应对，表露出冷漠的神情。

　　“是我们的不是了，来到这里那么久了，还没有登门看望”

　　“看到拜帖，却不曾见到人，想到你们杂务繁琐，所以就不请自来了”

　　韩澈就着韩谂给的台阶下，见韩谂走过来，赶忙跨过门槛进去了，伸手要扶准备作揖的姐姐。

　　“阿姐快别行礼，一家人不用这些虚的，况且郡主怎么能向我一介草民行礼”

　　“礼不可废，还是要有的”韩谂直起身子，没有直视韩澈。

　　韩澈无奈，眼神突然就瞥到了呆站在那里的韩缜，眼睛突然就亮了。

　　“这位是小妹吧”

　　“仲兄好”韩缜看躲不过去了，还是微微欠了身子，问候了一声。

　　“没想到都长这么高了，我就说咱家的小孩一定不矮”

　　韩缜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因为他的语气真的很平常，不仅用了草民一词，还用了他们的语言。

　　“阿肆对吧，早就想见你，我可听说，你的字写的不错呢，为兄天赋不错，改日比试比试？”

　　“不值一提，实属不登大雅之堂”

　　“谦虚什么，没什么好谦虚的，我有这么好的妹妹，我得让全京城的人都知道，让他们都羡慕我”这语气幼稚，与小时候并没有什么差别。

　　韩澈呆在这都城里，与那些人打交道，性子还如初见，相反他们心思沉沉，满腹诡谲。如此一对比，倒显得他们小气了。

　　“仲兄…”

　　“别叫我仲兄，叫我二哥吧，乡里都这么叫”

　　“二哥？”韩缜有些疑惑的重复，“乡野叫法，不够尊敬”

　　“我是你亲兄长，不是让你尊敬的，是保护你的。”韩澈认真地纠正了重要的话，又接着自己的话说。“在那里，姐姐被称为阿姐，哥哥被称为阿兄，十分亲切又好玩”

　　“阿兄一直在民间？可是受了苛待？”韩缜开始心疼韩澈，嘘寒问暖。

　　“是我自己要去的，不知道能做什么，只好种地看书消磨时光”

　　那漫漫无期的尽头他从来不奢望，他是那么的想活着，能活命，苦一点也好。

　　“我最近的庄稼快要秋收了，要不要去看看？”

　　韩澈兴高采烈的邀请她去验收他劳作的成果。

　　“那是一定的”韩缜不想要辜负这份期待，一口就答应了下来。

　　三个人气氛正好的时候，韩凌他们也梳洗过一番回来了，不合时宜的闯入这个其乐融融的气氛。

　　“阿肆”苏辛看到一个陌生男子，围着韩缜，率先担心韩缜的安危，那个男子让开身来，让他有机会和韩缜对视，才松了口气，打量作文陌生人的身份。

　　“这位是？”

　　“行之，是我啊，清之，不记得了吗？”

　　这一提醒，几个人才开始把注意力放在他身上，努力联想他之前的样子。

　　“经年未见，还是生分了”韩澈看到他们的思考的脸色，故作失望中，又真真切切包含着几丝尴尬。

　　“你这样说，好像你能认得出我们谁是谁？”苏荆大大咧咧，没好气的回了句。

　　“苏兄，此言差矣，我还真能看出来，我既然站在这里了，总不能没搞清楚就来”韩澈带着民间的不拘小节，他的开朗活泼和苏荆的还不太一样，一个是在规矩之内不停的犯规，一个是干脆逃脱了规则。

　　“你还记得啊”十几岁的孩子，尤其是他这样的，会有不爽，再见之后会有的尴尬和不好意思都很少出现，只会被其他的事很快转移注意力。

　　“我又不是傻子，才几年就记不住了，那也太笨了吧”

　　韩府的自信，这个孩子似乎和他们不太一样，是那么的坦率。

　　“见过各位，失礼了”韩澈后知后觉的伏了礼。

　　“我看啊，你是真傻了”风凛在一旁损他这种装模作样的行为。“行径疯癫，看起来过的不好啊？”

　　“让你失望了，我过得挺好的，吃喝不愁，喜乐无忧”韩澈面对别样的关心，依然自得，挺起胸膛骄傲的回答。

　　“那就好，我们总担心你受苦，韩夫人也忧心的很”苏辛又来说场面话了，陆闻对上韩澈巡视的目光，点了点头。

　　“有劳费心了”韩澈又伏礼，直起身来又继续说“皇上重用韩府，不会刁难于我，只要我对他没有威胁，他反而只会让我过得更自在”

　　“是”陆闻提到政事，话就多了一些，细细的梳理“如今茝之已经被封郡主，不知道皇帝又要干什么，还是小心为妙”

　　“估计是觉得一个儿子还不够，还要一个女儿”韩澈的眼睛微咪一下，又说“也可能……是权力的牺牲品”

　　在这个都城里，女子一旦有了身份地位，就会有人争抢，可能是皇权的风，又或者是和平的牺牲品。

　　“不过没关系，我这个人耽玩于市，不懂什么繁文缛节，阿姐来了应该会很好吧”韩澈比他们要开朗很多，会自己安排自己。

　　“哦对啦对啦，我的麦子要熟了，很好看要不要一起去看看？”韩澈的话匣子打开就合不上了，看来是真的很喜欢种地。

　　“你们都不知道，这里的土地很肥沃，比郴关不知道好了多少呢，不过城郊外有一个偏僻的村子，风景是不错，可是地却不如别的肥沃”

　　如此侃侃而谈的样子，让韩凌眉头稍微舒展了些。韩缜则是对他一脸向往。只身在都城生活，还是这般开朗自在，已经很好了，他们也都放心。

　　“我仔细看了，和郴关的地很像，可以种棉花别的东西，就是不能种麦子和水稻，我研究了很久，用一块地做了试验，今年的麦子势头最好，收成肯定不错”

　　“如果成功了，那郴关也有救了”陆闻得到了答案，内心有些激动，提前说出了答案。

　　“对，今年做个总结，明年郴关的粮食就够吃了，不用再高价买别处的了”韩澈听到了认同，也十分激动，种地的事说出了国家大事的感觉。

　　“没想到你在这儿，竟然还能为郴关如此操心，过的也不是那么惨嘛”苏荆油然生出一种老父亲的欣慰，以及由心的敬佩。

　　“是啊，这下，得在族谱上记上一笔，城史也要记上，友怀先记着，回去再告诉城吏，让他多写点，以供后人敬仰”风凛毫不在意的说着百年的后事，这是这个时代所有年轻气盛的目标，青史留名。

　　“行啊，我可不会你们那套谦虚，真是劳烦友怀了”韩澈学着戏台上的油腔滑调，不怎么正经的作了揖。

　　韩澈的坦荡让他们的少年意气冒了尖，像是火引子，连绵大火，烧了好久。

　　“到时我在碑上多夸你几句，让后人观看。”韩缜本就是小孩心性，看到了热闹，也想凑。

　　“好啊，这书法大师都一向不屑于刻碑文，如今有一个送上门来，可不能放过”韩澈面对自己妹妹的搭话，开心的不得了，夸了妹妹的本事，又替她谦虚谦虚，给足了妹妹底气。

　　“诶，这可是偏心了，不能单有他一个人啊，我们也要”风凛脸皮厚先开口要。

　　“是啊，可不能偏心呢”苏辛也打趣了一下，不敢多说，怕惹了韩缜不高兴。

　　“我也要”苏荆也来开始凑热闹，“我也要，我们也想要”

　　韩凌始终没有开口，保持他的冷漠。

　　韩缜看到自己的作品被审身边的人认可，也很高兴，干脆都答应了下来。

　　“好好好，一个人两个都没问题，就当练练手了”

　　“什么，我们就只能用练手的啊”苏荆有些惊到了。

　　“昂，我可是很贵的，你们得付钱”韩缜露出了她得意洋洋的样子，这才像个孩子，怎么总能板着脸呢。

　　“阿肆啊，感情呢，是不能用钱衡量的，所以我们关系这么好，怎么能收钱呢”风凛开始骗小孩儿了。

　　“想骗我？没门儿”韩缜跟风凛对持着，没过一会，就收了小神通的模样，“骗你们的，肯定不要钱，我的刻字，也不值多少钱”

　　大家知道这不是她的炫耀，而是她内心的想法，最不值钱的大概是她随手就能写出来的作品吧。

　　陆闻听到她这么讲，应该是可以的，就也开了口“那我也要吧”

　　“那…你们都凑热闹了，我也要”韩谂不确定的柔声发言。

　　“好了好了，都有都有，刻碑嘛，多大点事，家里仓库有几个料子，回去闲了就准备。”韩缜摆出了慷慨大气的姿态，像个暴发户。

　　“也别太累了”苏辛第一关心的还是韩缜的身体，害怕她转牛角尖，害怕逼自己太甚了。

　　“没事，这都是小事”

　　所有人都在畅谈，都在畅想以后，这一幕大概是他们最天真灿烂的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