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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没资格 ...

  •   “陆闻!!”

      杨晓怒气冲冲的走出大殿,平日的儒雅被怒火烧了大半,衣摆也因为跟不上他的速度有些慌乱。

      穆丹阳随后跟出来,快步走着,在陆闻跟前拦住了杨晓。

      “你为何要诬陷我父亲!!他为人公正廉洁,你受尽众人白眼时,他还因替你辩解得罪了不少人!”说着杨晓越来越激动,穆丹阳使劲拦住他。

      “子帆,你冷静!”

      “你可还有良知?!你的太傅之位,若无我父亲替你争来!你现在不知道在谁手底下使唤呢!!”

      陆闻被他扯住衣袖,脸上并无波澜“我没有诬陷他,杨大人若不信,可以去查”

      “陆!!闻!!”杨晓咬牙切齿的挤出他的名字。

      “子帆,子帆,冷静些!他就算错了,也不该你来揍他!”穆丹阳在他身后焦急的揽住他,让他不能向前。

      杨晓好像被挑动了哪根筋,向后肘了一下“什么叫就算错了?!他本来就错了!”

      随后死死盯着陆闻“枉我还觉得,你是个君子!陆太傅怎么就教出你这样的儿子?!也不知道是随了谁了!!”

      “杨大人!”一道声音吸引了两人的注意力“你这般言语,又如何是个君子?”

      苏辛从陆闻身后不远处走来,他走近后,冲两人拱手,一改平日温和,声音不卑不亢。

      “杨大人一叶障目,此事如何,还尚未有结论,杨尚书撞柱,友怀已然要去认罚,不必你来追加讨要,至于他是什么样的人,陆夫子又是如何教养他的”苏辛对上杨晓愤恨的目光,语气不减“我想杨大人全族上下,都没有资格去评判!”

      杨晓和穆丹阳皆神色一怔,陆闻的目光被苏辛吸引过去。

      陆昇携着妻儿去往郴关城,当中就有杨家的功劳,他们总有一堆理由去参他,陆昇的政策他们全力阻挡,在民间的名声也被他们败坏,逼的陆闻的母亲差点与他们恩断义绝。

      “往日里,念着当年的事与杨大人无关,且友怀也不屑于计较那等小事,与杨大人拱手而立,如今杨大人被亲情所蒙蔽,说出一些不得体的话,那便好聚好散!”

      杨晓一时语塞,心中急切堵在胸口,当时不通事理,但也听说了不少,直到如今,城中因为陆闻是新科状元,还会有那些闲言碎语,即使他是状元,也被人所唾弃。

      苏辛看两人说不说什么话,扒开他抓住陆闻胳膊的手,拉着陆闻转身离开。

      陆闻看着苏辛抓在他手腕上的手,瞥见金丞相在不远处看着“金丞相不让你和我过多接触”

      苏辛语气愤愤“他不该那般说你,杨尚书手下各种小人,吏部早该整治了,且现在他又站在三皇子那边,必须要扳下他…”

      他的手被陆闻推开,转头望向陆闻,后者的神色与刚才并无二样。

      “不要参与到这些来,丞相在等你”

      苏辛循着陆闻的目光看去,金丞相和常胤霖并没有走,还在原处看着他。

      “我还要去领罚”陆闻错开他,独自走去。

      又是这样,他被推给了别人。

      他看了看陆闻的背影,又看了看金丞相,视线未挪半分,一旁常胤霖的视线,倒是刚刚从陆闻身上转移过来,苏辛走向他们。

      “回来了”

      苏辛耷拉着眼睛,并未回话,金丞相也没想让他说什么,转身领着两人离去。

      “过阵子,太子去大相国寺祈福,行之回去准备准备”

      “是”

      今年发生的诸多事宜,朝堂上下惴惴不安,抓奸细,各种贪官污吏被揪出,换掉,又有各种冤假错案被翻起,单是他们几个,就忙的不可开交。

      于是有人说是有邪祟,想要去大相国寺祈福,皇帝政务繁忙,由太子去,请得各代贤臣英魂照拂。

      苏辛还是在宫门等陆闻了,可后者并没有领他的情,后背鲜血淋漓,依旧步伐稳健,走回了自己的马车,连一个眼神都未曾留下。

      兆生似乎心中略有不满“少爷,陆公子已经走远了,我们也走吧”

      苏辛心下落寞,放下车帘,退回马车内。

      “回吧”

      秋日里,好像什么都是寂寥的,不管是昨夜明亮的月光,还是白日里升起的太阳,院中落叶扫了又扫,下人来了一趟又一趟,却始终没有推开房门。

      韩缜就这么呆坐着,有时起来走动,伤口太疼,就又躺下,书案上杂乱不堪,全是她写废的纸张。

      已经两日了,她怎么都睡不着,偏偏又告知下人,谢绝见客,谁都不许来,就这么与自己折磨着,听着自己的心跳,感受着它的震动,其他的她什么也听不到。

      “四小姐!!”

      院门外传来梁杼柚的呼唤声,伴随着敲门的声音。

      韩缜有些呆滞起身,款款走去,隔着门询问“何事?”

      “将军府,将军府遭受袭击,两位王副将在城外迎敌,无暇顾及…”梁杼柚焦急的说着。

      韩缜皱了皱眉头,拿开门闩。

      “为何在将军府?”

      梁杼柚看到院门微动,拍门的手将门推进一些,露出了韩缜的一些眉眼,随后门后的人将门向后拉开,她的模样展露无余,神色恹恹皱着眉头。

      “那位刺史,他是奸细”

      听到奸细,韩缜快步走出,梁杼柚跟在她身侧解释。

      “出去收拾尸体时,他要求前去,本来派了宁南在监视他的,那人救了一个孩子,我们没有在意,那个孩子是阿里梵的小王子,阿里梵的人与他里应外合,让他们攻了进来,而阿里梵在外声称是我们掳走了小王子”

      韩缜拿出手腕上的哨子吹响,快步向府门走着,并没有说其他的话。

      雾雪已经在府门等的急不可耐,马蹄总是做着准备,鼻间尽是沉重的气息。

      韩缜翻身上马,余光瞥到城主府外避难的民众,投去一瞬眼神,人们扎堆儿在一起,脸上满是恐慌,有的母亲还在安抚啼哭的孩子,守在一旁的庚亿帮着哄,抬眸看见了韩缜扬长而去。

      眼前萧条的景象让她觉得陌生,终于走进将军府的长街,这条街与其他的街不一样,尽是鲜血,尸体,士兵,尖叫,还有一些不堪的苟且之事。

      韩缜驱使着雾雪走去,拔出长剑,救下一个女人,那个女人衣服已经全部撕烂了,韩缜翻身下马,将自己的外衫脱掉,轻柔替她掩盖住。

      她不敢看那个女人的眼神,仓皇走开,去解决其他的人,其实这条街,没什么人了,都死了。韩缜走向将军府,满身血腥,将那个所谓的小王子拎了出来,丢给了在城门奋力作战的宁南。

      “还给他们”

      随后她又回到了将军府,这个她不敢回来的地方,一片狼藉,她端坐在府门旁的回廊上,静静的等着。

      等到外面的厮杀声变小,敌人兵退,等到他们回来,从后门走到前门,等到梁杼柚带着庚亿和零星几个百姓来到府门前,抖成筛子的刺史被扔在将军府的阶梯上。

      她好像没什么情绪一般,就那么静静的等着,然后安静起身,拿起长剑,面对府门前的他们,只是垂眸看向地上的人。

      “韩四!你不能杀我!你可知…”

      “你是…韩四小姐”一道颤颤的女声突兀传来。

      韩缜不在看着地上的刺史,缓缓抬眸,那衣衫有些长拖曳在地上,很熟悉,那是被她救下的那个女人。

      “小玟?”王革钧皱着眉头。

      所有人的目光投去,那副样子令人唏嘘。

      韩缜向她走去,轻轻扯起她走向刺史,将手中的剑与她的手交叠,想要刺去,却被小玟甩开。

      啪——

      手中的剑被甩落在地上,韩缜的头偏向一侧,她被打了一巴掌,眼睛里闪着茫然,恍恍回头。

      “你为什么还活着?为什么要救我!?”

      小玟抬起手,却被宁南拦下,声音凄厉,目光狠咄。

      “你不是少年天才吗?!!不是八岁就会杀敌了吗?!!”

      “你不是韩将军的女儿吗!?”

      “你不是我国第一位女将军吗!!?”

      “你既然回来了!!?又为什么躲起来,等到大家都死了,你才出来!!”

      她一字一句凄厉的质问,让韩缜耳侧嗡鸣不断,好像不止她一个人的声音,很多人,男人女人,孩子老人,各种各样的声音,从惶恐变得凄厉,冲进韩缜的耳朵。

      王革钧过来拦住她,劝阻“别说了,小玟!这怎么能是四小姐的错!”

      “别碰我!!”她身上并没有多少衣物,只有那个外衫裹着,几个男人无从下手,让她有机会冲向韩缜,拽着她双臂,一直摇晃她。

      “若是韩将军或者是大少爷在,都不会有这种事情发生的!!既然做不到!!又为什么回来!!为什么不让大少爷回来!!!”

      “为什么回来的是你!!谁要你假惺惺的救我!!”

      小玟推开了怔愣的韩缜,她似乎有些站不住,一切的一切都是她声嘶力竭吼出来的,她退后一步捡起长剑,几人来不及,韩缜还处于呆愣中,让她寻了死。

      鲜血染红了韩缜给她的外衫,而韩缜从刚才就一直处于茫然的状态,耳边的凄厉声消失,她清楚的听到自己的呼吸声,怎么就是我的错了呢,明明我才是最难过那个,为什么要寻死,很委屈,可是她流不出一点眼泪,眼睛涨疼。

      所有人都处于惊愕当中,看向韩缜,看她会作何反应,也许是期待她说出些什么,也许是想看她发狂的模样,又或者只是怜悯她。

      “四小姐…”王革钧喊了喊她。

      韩缜略微回神,走向小玟的尸体,将长衫调整好裹住她,众人再也看不到她的脸,韩缜捡起长剑,投向那个刺史,后者一直在抖。

      “谢罪吧”韩缜将小玟抱起来,补充道“这是你最好的选择”

      随后抱着这具尸体,绕过他们,雪白的衣衫慢慢绽放出花朵,她的伤口又裂开了。

      宁南注视着那个刺史,他当真抖抖嗦嗦的捡起长剑,自刎而亡。

      “梁城主不该将小姐找来,这次的错我一人承担,我今夜会去军营领罚”宁南追着韩缜离去,牵起雾雪,安静的缀在后面。

      梁杼柚是有私心的,战事其实已经接近尾声,宁南将敌人逼退到将军府后门。他将韩缜找来,想要让她看到将军府,看着这条街的惨淡因此留下来。他没有想过会有一些个敌人趁乱跑进来做这样的事,没有想过韩缜会将这个人救下来。若是他没有将韩缜找来,战事依旧会结束,连宁南都看得出他的私心。

      宁南一直追着韩缜,走到了城外乱葬岗,那是处理士兵尸体的地方,这里只要处理尸体,便会办法事,超度亡人,这里离郴关城很近,也可以从这里穿过森林,走向更安全的地域。

      韩缜不知道如果有下辈子,怀中的人会想去哪,她是希望不要回郴关城了,太危险了,可这是自己的想法,于是将她放在这里。

      宁南看着蹲在前面的韩缜,哑声自责。

      “小姐,她说的都不对,她应该怪我,是我同意让那个刺史将孩子带回来的,她应该怪的是我,那些话只是泄愤罢了……”

      韩缜不让他说对不起,一直都让他去做改变,可这件事已经发生了,他无力改变。

      “不要以身自咎”韩缜脑中嗡鸣,声音似乎有些茫然“你做的没错,你遇到那个孩子时,他还未来得及做恶,既然是个没做恶的好孩子,你救他,可怜他,这都不是错,不能因为这件事,就抹掉自己的良善”

      “宁南,我若是不回来了,这便是教你的最后一件事,不要无条件相信任何人,也不要因为谁对他人带有看法,你只需要去分析,他带来的利与弊,预判一些可能性,其他的,做不到,不要勉强”

      韩缜起身,驾上雾雪,垂眸看向他“毕竟我们不是算命的,随便掐掐就能知晓平生,这不太现实”

      这番言论得不到宁南的认同,他无法逃避发生在眼前的事实,也不同意韩缜扔下他去都城的决定。

      因为这场变故,街上的人们欢乐之余,弥漫着悲伤,韩缜躲避人群,她怕了的,那些城中言论,那些百姓的怨恨,唏嘘。

      城主府门前的的百姓已经消散,梁杼柚在府门前等她。

      “四小姐,此事是我之过,我不该存着私心,将你叫过去,那位女子的言论,只是因亲人朋友的去世,你不要往心里去”

      梁城主解释完,看向韩缜,后者走近了,翻身下马,冲他拱手。

      “劳烦梁城主备一辆马车,今夜我就与庚亿出发去都城了”

      “去都城?你好不容易回来,为何又要回到牢笼”梁杼柚紧皱的眉头一松,脸上尽是自责“四小姐这是在怪我吗?”

      “这是提前就定好的行程,与任何人都无关”

      韩缜似乎变得木讷了些,她不知道该摆出一副什么样的表情,她遵循着肌肉记忆,摆出一副谦和的模样,可这是让别人觉得眼前的人疏远。

      梁杼柚看了看她,又看了看她身后的宁南,“四小姐,那些话你真的不要放在心上,他们什么都不知道,若是有一天他们知道了,定然不会如此”

      “她说的,其实也并无差错,若是我父亲,或者我兄长在这里,一定不会发生这种事情”

      宁南焦急揽下过错。

      “不是的,小姐,是我的错,是我疏忽了,怪我才对…”

      韩缜并未理会,继续说着。

      “如今我父亲在都城养病,兄长在他床前照顾,回来的只是一个疯癫的我,宁南是我的下属,他的过错,就是我的过错,若宁南由父亲兄长教导,带领,不一定会出现这种情况”

      说完,她苦笑一声,拱手“多谢城主照顾,请为我最后寻一辆马车,雾雪是一匹好马,它会和宁南一起留下,还望城主善待!善用!”

      韩缜越过他进了城主府。

      宁南察觉到梁杼柚复杂的视线,看了看他,没有跟上韩缜。

      “我去领罚”

      说完牵着雾雪走向军营。

      夜晚,韩缜将要出发时,也不见宁南回来。

      “这是李福”梁杼柚给韩缜介绍“他要回家养老,途径水路,便由他暂为马夫,载你们前去”

      韩缜冲他颔首“有劳”

      “那我们这就出发吧”说完韩缜转身将要上马车。

      “等等!!”王韫驹从远处驾马赶来,慌忙翻身下马,递给韩缜一个包袱。

      迎上韩缜探究的目光,别扭开口“及笄礼”

      过完这个冬天,她就十七岁了,父亲母亲不在,她本来没打算弄这个。

      王韫驹补充道“少将军让我给你的”

      韩缜垂眸浅笑,只是一瞬,看不出什么心思,双手接过,“多谢”

      “若有机会,王副将再次见到兄长他们,劳烦王副将告知他们,我的小字,慎之,君子慎独,夫子所授,愚谨记在心”

      说完拱手俯首,转身走进马车,庚亿也同两位行了礼,跟随进去。

      她又离开这个地方了,独自一人奔赴牢笼,身后再也没有为她撑着的人了,如今她与郴关城之间的联系,变得淡然,她什么都无有了,身后无有路了,前方是牢笼。

      韩缜摸了摸包裹,似乎是一些首饰,打开瞧了瞧,各种各样的素雅花簪,还有一些男子的发冠,一套女子的衣物,一套男子的衣物,一侧是一把匕首。

      在她的记忆里,韩凌不像是会为她准备这些的人,这么多东西,想来不止韩凌一人的心意。比如有几样大一些的花簪,比如其中几样她在郴关城见过的样式。

      庚亿看到了,并未说话,而是将头别了过去,看着帘布轻晃,偶尔露出的景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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