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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回来了,只有我,你错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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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真的是四小姐?”江靳高兴喊出声来,一音激起千层浪。
“四小姐?”
“是将军府的四小姐吗?”
“四小姐回来了?”
此起彼伏的疑问从附近几个牢笼传来,原本安静的牢笼被疑问充斥着嘈杂,似乎有几百号人在这里,韩缜有些讶异,几个牢房里装了这么多人。
“我是将军府韩四,你们…”韩缜斟酌开口被打断。
一位士兵快速趴在韩缜对面的牢门上,冲她喊“韩将军怎么了?”
“对啊,韩将军呢?”
“四小姐为什么被关在这里?”
“那梁杼柚竟敢将您关起来”
“狗贼,定是与那都城一伙的…”
“四小姐,情况到底如何?”
“我父亲,已经去世了…”韩缜轻声打断,又听着他们激动开口。
“怎么会?”
“总得有个原因吧?”
“都怪这梁杼柚,将我们锁在这里!”
“为什么?韩将军死了?”
“四小姐既然安然无恙,为什么?”
“四小姐,到底怎么回事?”
“你们安静些!!让四小姐说!”
一位粗犷的声音打断他们,这个声音,韩缜记得,这是她父亲身旁的王副将,王韫驹,经常会去家中议事,这个人行为举止很粗犷,不太在乎礼仪。
“你们七嘴八舌的,也没给四小姐开口的机会啊”这个说话呛人的是王革钧,和王韫驹同属一族,没他行为举止粗犷,也比较好说话。
两位副将开口,那些人瞬间安静下来了,王革钧又开口道“四小姐,你说吧”
“皇帝说”韩缜顿住,在内心斟酌着情绪,沉声开口,“皇帝说我父亲叛国通敌,父亲母亲知道皇帝只是嫌他们功高震主,要他们死,以自身性命,保我和兄长们无忧”
王韫驹:“什么?!!”
王革钧:“这……”
这个答案显然让他们震惊,士兵们也小声议论,韩缜不再说话,垂眸看着桌上灯火的摇曳。
“那……”一直没开口的江靳开口,倒是没有他们那般情绪激动。“敢问四小姐,陆先生和苏老爷呢?他们随后去都城,可还安好?”
韩缜抿了抿唇,满是歉意的开口。
“皆随父母前去,以身死换子身安”
王革钧:“什么?就连苏老爷和陆先生也…”
王韫驹:“皇帝老儿欺人太甚!!这姓梁的将我等关在这里!不让我等去都城!也不告诉我们外界消息!!害得韩将军冤死!!”
江靳没有再开口,只是沉默半晌,叹了口气。
“王副将别激动”韩缜严声提醒。“若是你们真去了都城,估计现在就多一个拥兵造反的罪名了,届时都逃不了一死”
“那我就杀了皇帝!”
“然后呢?!”韩缜拔高了音量。
王韫驹也不甘示弱。
“拥韩将军称帝,谁敢反抗就杀谁!”
“若百姓反抗呢?!!你也要杀光百姓吗?!”
“那又如何?!”王韫驹呼吸声变重,声音有些岔气“若百姓认不清这是是否是一个好君王,杀了他们又如何?!”
“王副将!!”韩缜站了起来,走向牢笼旁,借着牢外微弱的光与斜对面的王韫驹对视,“你明知道我父亲爱重百姓!!所做的一切也是为了百姓!!你还要逆着他来!你所想的,到底是我父亲想要的吗?!!还是说是你想要独自称帝!!”
“四小姐既然是韩将军的女儿!又十分了解韩将军,就该杀了皇帝!为父报仇!!”
“行了,你冲一个孩子发什么火”王革钧拦住王韫驹的腰向后扯。
“我如何不想报仇?我如何不想?!死的是我的父亲母亲!!我比任何人都想!!”韩缜甩袖,“不劳王副将替我操心!”
“好!你既然说你要报仇,那我问你,那皇帝可还活着?”
“边关战事不平,百姓安稳才多久?若是皇帝死了,民心动荡,人心惶惶,敌军振奋,前来攻打,届时你让百姓如何?让将士们如何?”
“你就是懦夫!独自一人逃回来!不忠不孝!不仁不义!枉顾将军昔日宠爱!!”
“王韫驹!你脑子关傻了吗?!你要她一个小姑娘怎么办?!她一个人去攻打皇宫?!皇帝没死,还辜负了韩将军的牺牲!”王革钧捂住了王韫驹的嘴,冲他喊“你也有家室!你也为人父!你设身处地的想想,如果是你,你愿意你的女儿陷入那般境界吗?!!”
韩缜缓了缓气息,冷声开口。
“我是不是懦夫,是否忠孝,是否仁义,不需要你说,我可以明确的告诉你,这江山一半都是我父亲打下的,他半辈子的基业,百姓安康,才是他想要的,而上下同欲”
“若你要亲自摧毁他所爱重的一切,摧毁他不惜认罪伏诛,也要守护的一切,去报你认为的仇,只是为了平复自己内心的愤恨”
韩缜目光变得狠厉,脸上还有些血迹,微微眯眼,看着他重重咬字继续说下去。
“我会拼尽全力,代替我父亲,杀了你”
“你…”王韫驹的嘴又被捂紧,眼神不忿,似是淬了血。
“四小姐,你别和他逞口舌之快,他性格就是这样,但是他人很不错的”王革钧手上吃力,费劲的把话说完“他回去仔细想想就会清楚”
韩缜叹了口气,平静的说道。
“我从来不想要谁死,我要的和父亲一样,只是百姓太平安康,如果杀戮可以,我会去做”转而又严肃“但我们的刀可以指向奸臣佞子,指向贪官污吏,指向敌人,唯独不能指向自己的同胞”
“党祸起新朝,正士寒心,城门失火,殃及池鱼,你们厌恶皇帝,可百姓何其无辜,若是殃及百姓,这仇我也不会去报,皇帝如何,不是我们说了算的,若是这局面救不回来,让百姓叫苦连天,我自会改天换代”
“望诸君深思”韩缜拱了拱手,退进黑暗中,坐回小桌。
“四小姐,你说的很好,我们戍守边关,为的不是朝廷,只是百姓,我等着你领我们平定天下”江靳温声回应,一番说辞,韩缜只当是哄她当小孩儿的话。
他们的重逢以争吵结束,经过刚才的一番争吵,这一片又回归了宁静,好像多了一些剑拔弩张的余温,真的很宁静,可谁都睡不安宁,一番争吵,好像每句话都扎在了心里,每句话都很对,同时也代表了,每句话又都不对。
韩缜没有睡在茅草堆砌的床,只是端坐在这里,与灯笼对视一夜。神色晦暗,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也许是刚才王韫驹的怒斥,也许是兄长的,又也许是自己的,总之不会是好话。
桌上的灯笼已经灭了,外面灯光也晦暗,不断移动的灯笼也只能照亮脚边的路,韩缜看不真切前来的脚步声来源是谁,只听见牢门锁链晃动几声。
“小姐…”
“宁南?”许是昨夜的争执,韩缜声音嘶哑,微蹙着眉头,看向来人。
宁南携着灯笼,和两个士兵,靠的越来越近。随后亮起的灯笼代替了歇火的灯笼,一盒吃食被放下,宁南打开,一一拿出摆开,另外两个士兵将水桶和茶水放下,站在旁边撑着灯笼,让这一处能够看清。
“你这是…”
“小姐,可以洗漱用膳了”
韩缜不禁失笑,“都在这儿了,你还要我洗漱?”
宁南意识到好像是有些夸张了,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后脑勺,垂下了头。
“能带来,我就带来了”
“多谢”韩缜为了不辜负他一番好意,还是用了,不过她确实想要洗漱,昨夜杀了人,就被押来这里,浑身不自在。
韩缜倒了杯茶水,漱完口,又拿起宁南浸湿的帕子,擦了擦脸,递给他,开口询问。
“你回去后,城主有没有刁难于你?”
“没有”宁南接过帕子,打开再次浸湿“倒是训练营的兄弟说了一些情况”
韩缜接过拧干的帕子,一边再次擦脸,一边听他说。
“城主将几位副将关在牢里,避免他们冲动,副将不发话”宁南再次接过帕子,打开浸湿“他无法调动军队,所以都是城防兵和他们去抵御外敌”
“嗯,这个我知道了,还有吗?”
韩缜看他拧干了帕子,将手探入水桶,揉搓几下,接过帕子擦拭。
宁南压低了嗓音,脸色凝重。
“苏家有蹊跷”
“你说”韩缜将帕子放在一旁,这是她想过的事情,必然是有蹊跷,但她不知道是什么蹊跷。
宁南见韩缜动了筷子,轻声开口,不紧不慢。
“城主无法调动军队,所以一切都是训练营里的人和武院出来的武夫,他们去查封的苏府,据说苏府查抄出来的,并未有多少金银财宝,账本倒是有几十箱”
“随后城主以为是苏家藏起来了,甚至找人核对了账本,一点没错,就是这个数,全部给了官家,甚至苏家还往里贴了不少钱,都是苏夫人娘家送来的”
“苏家查封,他们手下的店铺照常进行,不知亏损了多久,一定是哪处的官商出了问题,但这都是官家的,没人敢去抬,去查,城主只能就此作罢”
“将军府和陆府的财产分文未动,倒是书籍被翻了个遍,什么也没找到,又收拾好了,吩咐人一直看守,也未被封”
“将军府赏赐千万,也比苏家贫不了多少吧,这个城主看起来不像是故意针对,他一直在找什么东西,在苏府找钱财,在将军府和陆府找文书”宁南思索着,探求般看着吞咽食物的韩缜。“就像是……”
“在找证据,替我父亲翻案是吗?”
“小姐…你说,城主会不会是个好人?”
韩缜漱了口,擦了擦嘴角,平淡回应。
“城主叫梁杼柚,是陆夫子曾经的学生,品行如何不知道,但凭他将父亲的亲信关起来,不顾郴关城的安危,也不能让他们带兵去都城,这一件事,就证明他对我们没有敌意”
“他关注着郴关的安危,才会亲自在城墙上举着弓,被我射了一箭,之后,也没有气急败坏,将我关押,也没有因为一己私情,严刑拷打”
“这些足以证明他是个不错的城主,如果父亲的亲信带兵到达都城,我们不死,也会被逼的另立他国,届时战乱四起,百姓再无安康”
“那,咱们怎么向他示弱,代表我们没有危险呢?”
韩缜看了一眼认真思考的宁南,皱着眉头“咱们本来就是良民,何须示弱?”随后揶揄道“怎么?小宁大人做了亏心事?”
韩缜抱胸,装作趾高气昂的说“如果你告诉本将军,本将军还会考虑考虑帮你说情”
“小姐!我认真想计策呢,您别打趣我了”
见他脸上又有些许血色,韩缜不再逗他,随即勾唇一笑,“我也是认真的”说完站起来,捶了捶腿,试着往牢房门口走去。
“小姐?!”宁南提着灯笼追上。
一夜未动,腿有些僵硬,韩缜走到牢门,双腿反应过来,有些发软,便扶着走。
“小姐,您怎么就出来了?”
“他们又不拦着我,关也关了,我当然出去了”韩缜理所当然的回他。
宁南看了看身后的两个士兵,两人也慢慢走来,并没有阻拦。韩缜扶着门慢慢走,走完自己的牢房,双腿好了些,就松开了手,朝着王韫驹冷声开口。
“王韫驹副将应该也听到了,因为你的鲁莽被关在这里,上阵迎敌的都是训练营的后生,还有城防队那些新人。我来时,他们二十人要去对抗上百号野狗”说着韩缜语气柔了一些,“昨日听到,你也为人父母,你何不想想,他们又是谁家的孩子,你在战场厮杀多年,难道是为了看一群孩子在战场上迎敌吗?”
“但得众生皆得饱,不辞羸弱卧残阳,我父亲书房里挂起的这句诗,你应该常见”韩缜转身缓缓走去,“也应该常记…”
宁南跟韩缜月余,从未见过她对谁这般语气,更没想到这里是韩将军的亲信,怪不得韩缜说她知道了。他好奇的看过去,只看到那人有些苍老的姿态,和脆弱的眼神。他不知道他们曾大吵一架,只觉得,原来守卫他们的将军,也如此脆弱。
他快步跟上韩缜,走出这冗长的黑暗,无视那些囚犯的嘈杂,一步一步,走到有些光亮的审问台,提着衣摆走上楼梯,宁南将幕离递过来,眼睛躲过了刺眼的光。
她一步一步走着,不需要有谁引路,这座城的布局她都很熟悉,可也有些不同。她以脚丈量,走过他们常过的长街,路过他们的学堂,绕开,再朝着苏府反方向行走,一百步,又五十步,城主府到了。
“去禀报,韩将军要见他”
“韩将军,不用禀报,城主正等着你呢,这边请”门口的守卫恭敬的说。
“好,带路吧”
韩缜意料中,这位城主看起来,比上任城主更好。他是韩缜游学是上任的,韩缜并没有见过他。
走过蜿蜒亭道,路过假山池水,梁杼柚就站在池水正对面的亭岸,十几扇小门大开,四周通风,疏露出的景象随着行走,不断变换,拼凑出房屋内的陈设。
韩缜没空看这些陈设,盯着梁杼柚,快步靠近,宁南缀在身后,从开始的好奇,到紧步跟随,那种感觉,又出现在面前人身遭了,那种让人捉摸不透的凛冽,让人望而远之的疏冷。
视线越来越贴近,带路的守卫站在门外示意,后退沿路返回。
“梁城主”韩缜隔着书架,遥遥拱手。
梁杼柚脸色苍白,虚弱一笑,拱手回应“韩将军”
“韩将军比我想的,来的还要早些”
韩缜快步靠近,冷哼一声。“梁城主在此早早等待,应该是我来晚了才对”
“你见过他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