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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试一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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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是不是天下的驿站都一样,韩缜总觉得这个驿站跟之前所有住过的,别无二差。
韩缜收拾了包裹,刚出门就发现宁南在门口等着了。
“小少爷”宁南恭恭敬敬的行礼。
韩缜微微颔首,在韩缜出门之前,房已经退过了,两人径直走出,坐上自己的马车。
清晨的气息还有些凌冽,世界处于微微苏醒的状态,只听得到几声鸟鸣,树木纵容着身边的变化,给自己带来的几缕微风。
大地沉稳的托住一切,颠簸的马车,均匀的马蹄声,从容的在世间行走,韩缜拿起本子对着书,记录些什么,偶尔会开口默念几句。
不知道过了多久,宁南看着前方的岔路,敲了敲马车边框,说道“小少爷,我们是从缄城过还是蓝城”
韩缜头也不抬。
“蓝城”
宁南得了命令,一边赶车,一边疑惑。
“小少爷,我们去蓝城就要走更远的路了”
宁南是被韩束捡来的,从小在军营里长大,和韩凌他们岁数相仿,唯一的任务是保护韩缜,对于其他的不明白,也不懂。
韩缜轻笑道“这么大了,还恋家啊”
正是少不更事的时候,心思又复杂。又怕不尊重她,又忍不住心中疑问,又怕被同龄人看不起,随便一拨弄,便红了脸。
宁南赧然脸红“不不”
韩缜放下书,撩开帘子,看着他脸上血色蔓延,不住的笑。前方的风吹动她的睫毛,“想家也没什么,害羞什么”
宁南扭头看到韩缜,稚嫩的脸庞,眼睛笑意盈盈,仿佛有一汪春水,血色又加了一层,手握紧了缰绳,于是……马蹄掀起,车子急停,韩缜被甩了出去,抱住了马屁股,马刚被急停,又被拍了屁股,往前又走了几步,韩缜又被甩回去了。
“啊”“哎呦”
“嘶”
韩缜从急停喊叫就没停过。
宁南一听连忙撩开帘子查看,韩缜躺在车中间,紧皱着眉头,感觉到伤口有些裂开了。
宁南看到韩缜伸出的手,进去扶她,韩缜摆了摆手。
“宁南,我再也不逗你了”韩缜有些哀怨道,自己撑着起身,钻出了马车。
“对不起,我…”宁南赶紧道歉。
韩缜打断,指挥他“我要躺马车上,作为补偿,你给我铺软一些”
韩缜站在马儿旁边,看着宁南认真‘赔罪’。马儿拽了一口韩缜旁边的草,连着拽了她几根头发,被韩缜夺了回来,伸出手指眼神恐吓,马儿重重出了口气。
韩缜看它气鼓鼓的嚼草,又摸了摸它的头,以作安抚。
刚才那几下,韩缜身上的好几处伤口都裂开了,再多等一会儿,血就会染透衣衫。韩缜自己在马车里处理了一下伤口,趴在座椅上,手里攥着行之的帕子,含了粒止疼药,昏昏沉沉的睡了起来。
宁南反思了一天,每次想到韩缜突然出现身侧的脸,就会下意识侧头去看,然后又红着脸回去,在心里斥责自己,然后又会想到,如此循环往复,一天也就过去了。
对于宁南的苦恼,韩缜当然不知道。宁南抬头看了看,天空昏昏沉沉,算了算赶路的时间,这里离蓝城还要两天,今天晚上要在这里过夜了。栓了马儿喂了草,拿出早就备好的柴,生了火,才去喊韩缜。
“少爷,吃晚饭了”宁南冲着马车喊,见没有回应。走到马车旁又喊“少爷,小少爷”
最后掀起了帘子,最先看到的是衣摆混着黑长的头发有些杂乱,韩缜趴在座子上,手里捏着帕子,眉头皱着,脸颊睡的粉扑扑的,宁南又微红了脸,轻轻推了推韩缜的肩膀。
“四小姐…”吃晚饭了
还没等他说,就见韩缜眉心一松,睫毛微颤,眼睛雾蒙蒙的看向宁南,宁南又吭吭哧哧的接着说“天将歇了,少爷坐了一天的马车,出来休息一下吧”
韩缜试着调动自己的手臂,让自己坐了起来,手臂垂了下去,顿时变得有一万只蚂蚁在爬,接着就是腿。然后面带迷离的,对宁南微微点了点头,就着宁南离去的方向,垂眸发呆,嘴里强烈的苦涩。
赖床是她经常的事,从前赖床并没有这般困倦,韩缜缓慢的移动发嘛的四肢,衣摆被弄的更乱,眼皮沉重的耷拉着,连带着头也被坠的一点一点。
韩缜出来的时候,脸上的迷离已经淡去,头发用木簪随意挽在身后,下了马车,随意拍了拍衣摆,等到她走近,还能看到,因为睡觉泛起的颊红还没完全褪去。
韩缜闻到了鱼,直到走进,视线里出现了火堆上架着的烤鱼,才开口询问。
“鱼?”刚睡醒的韩缜并不想说话,声音还有些黏糊。
宁南几乎邀功一般的说“嗯,听将军说你爱吃鱼,在驿站向老板买了条带着”
“厉害,贴心”
虽然只是随意的夸赞,宁南还是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此去蓝城路途遥远,若是多带,恐怕会坏掉,所以就只买了一个”
少年藏不住什么,况且宁南又是个憨厚的人,虽然面上老成,但毕竟年龄小。
韩缜咬了一口饼,压下嘴里的苦涩。也因为两番对话,强硬的让脑子活络起来。
“你今天一天都没有休息吗?”韩缜想起自己一觉醒来天黑,询问道。
宁南听了想起了什么告状般说。
“这马儿可懒惰了,累了就不走了,停下吃草,照它这个走法,我们得后天才到蓝城”说完有些焉吧。
“我中途还拿把它炖汤吓它,它还是不走,也忒没有灵性了”
韩缜看了眼盘在地上的马,后者撇了她一眼以作回应。
“不急,这可是匹好马”韩缜揪了块儿鱼肉尝尝,“嗯,好吃”
宁南听了,就把鱼取了回来,找了个盘子装着。
“从哪里看得出?它并不符合好马的标准。”
宁南是从应城接到的韩缜,这匹马是韩缜出来时骑的,当时他准备好了最快最好的马,但是韩缜只要这匹马跟着。他并不明白其中的原因,只觉得这马没有那么强壮,耳朵却比平常的马儿要大一些,看起来并不怎么灵活的捕捉周围的声音,毛色也不均匀,从脖颈伸向腹部,棕色毛发一掌宽的白色斑点,现在还非常的懒惰!
宁南越想越不解,眉头逐渐锁起。手上把准备好的汤架起来。
“它只是小马驹,不要要求那么高”韩缜一边挑拣着不带刺的鱼肉,一边说。
小马驹?这样就说的通了,如果说现在的体态,还是小马驹,那么它长大了,岂不是更加的强壮。
宁南想着,脸上表情从不解,恍然大悟,惊讶,被韩缜悉数收进眼底,转换成韩缜有些骄傲的轻笑。
说起这个,韩缜起了兴趣,自豪的说。
“你可不要小瞧了它,它可是混血儿”说起这个,韩缜声音明媚,神采奕奕。睡梦的黏糊气音,逐渐充实。
“混血儿?”
宁南没出过军营,因为年龄的原因,也从没上过战场,所有的东西都是军营里的人教的。
韩缜心下了然,耐心解释。
“我们中原本来是没有马的,而南北方的敌人却都有马,后来南方俯首称臣纳贡,提供了一些马种,但那些马种矮小,做不了战马”
“郴关地属边关,虽有一些马,为了使马匹数量上升,只能和矮马配种”韩缜塞了一口吃的,又说“阿里梵好战,对于马驹的培养更是要求严格,他们的马,比我们强壮,比我们的高大”
宁南听明白了,“为了和阿里梵打仗,我们的马和阿里梵的马配了种。”
“嗯,我父亲他们试了很多次,刚开始生出来的马崽总是夭折,后来的马崽确可以充当战马,但性格刚烈,很少有人制服”韩缜看着锅里逐渐出现的气泡,回忆。
“原来是这样,怪不得我驱使它,不愿意动”宁南恍然大悟,原来是战马,有些不好意思,突然拍腿站起来,激动的说“少爷,您怎么舍得让这稀有的战马拉车!”
韩缜被宁南这一嗓子吓得手里的饼都差点掉了。侧头看着他,伸手示意他坐下,她是没想到宁南会惊奇成这样。
“既是好马,自然做什么都能发挥自己的能力”韩缜平静的阐述。
宁南看了看马儿,尾巴抬起又放下,把身体搂得更紧了些。
“少爷,它看起来似乎没有您说的那么烈”
“它在我面前一向是这样的”韩缜不再吃东西,伸出手烤火。黑暗中,火堆是唯一的光亮,猛靠近,眼睛被火光刺的微眯。
“您什么时候驯服的它?”宁南搅了搅不断冒泡的汤,问道。
“送阿姐和亲的路上”韩缜语气平和,被火光称的似乎有些悲伤。
“很难吗?”
“应该不算难吧”韩缜搓了搓手,“它是那些马驹里最好的,性格也是最烈的,我胳膊和腿都摔脱臼了,没伤及生命,应该不算难”
宁南正想反驳说,这怎么不算难。却又听到韩缜轻声开口。
“在它很小的时候,我见过它,比所有的马崽都要瘦小,眼睛灰蒙蒙的,仿佛随时都要夭折,他们都要丢掉它,我捡了回来”说着用手开始比划“就放在我的屋里,每天照顾它,给它喂药,也许是因为这个,才会那么好驯”
“那它有名字吗?”宁南声音也跟着轻了下来。
“雾雪”韩缜又逐字解释“大雾的雾,雪花的雪”
宁南的目光从韩缜脸上移开,看向旁边的马儿,带着新的认知,看它都顺眼了,马儿自顾自的休息,一个眼神也没给过来。
知道了马儿的名字,它身上的斑点,好像也有了新的样子。“雾雪”宁南喃喃重复。
韩缜给自己盛了一碗汤,捧着吹。宁南看到,连忙把汤端了下来,放到了地上。夜里的温度太低,汤很快就可以喝了。韩缜从一小口一小口的啜饮,变成了大口喝。
宁南煮了一锅蘑菇汤,味道还算得上好吃。韩缜并不讨厌,所以算得上好吃。她快速喝完,回到马车,把座子下面的两套被子拿出来,一套留了下来,一套放到了帘子旁,把帘子弄的凸出来一个形状。
然后自己就躺在马车上准备睡觉了。自从她上次昏迷,似乎就越发嗜睡,也许是受了伤的缘故。也许是受了伤的缘故,雾雪才不走那么快的,又或者是因为她今天抱住了它的屁股,冒犯了她,才故意拖延的。
韩缜躺在马车上,看着车顶,思绪飘远,雾雪出生时,她被父亲满心欢喜的带来,看到了雾雪之后,他的父亲难掩的失望,父亲身旁的副将,吩咐着别人,准备把它丢掉。可是它看起来那么脆弱,眼睛雾蒙蒙的,还没有看到世界的辽阔,体会到奔跑的自由。
韩缜固执的把它接回来,那时好像也是一个有些冷意的晚上,她抱着雾雪,把体温分享给它,往家里跑去,然后就渐渐好了起来,那之后没多久,它就不能呆在自己的房间里了,被带回了马场。
再然后,韩缜就没机会见到它了,直到驯服它那天,将近两年。
雾雪的由来,说起来也和她有些关系……韩缜眼皮沉重,思绪转向了一些奇怪的东西,不再有逻辑。
直到宁南把脚边的被子,轻轻拿走,悉悉蟀蟀的声音停下,韩缜才落入深沉的睡眠。
苏辛坐在窗前,仔细看着铜镜中的自己,身着官服,带着官帽,官服已经被自己改成了自己的尺寸,红袍加身,映的气色好了些。面若月色,微映桃红,浓密有型的眉毛,目若秋水,温和含情,尽显温雅。比起他弟弟的风度翩翩,明媚潇洒,他更显温文尔雅。
陆闻敲门打断了苏辛蹙眉思考,“请进”随后站起来。
陆闻看到他身上的官服,还没走近就开始询问。
“你要上朝了?”
苏辛抿了抿唇,“嗯”
“正好要跟你说这事”陆闻站住不再往里走。
苏辛看着他不动了,走上前拉住他在软塌小桌旁坐下。自己则坐到了对面。
陆闻等他坐下,开始张罗茶水,才开了口。
“明天去,别紧张”虽然苏辛不是那种冲动的人,但他还是告诉他“别冲动”
“我知道的”苏辛温声回答,把茶水递了过去。
两个人之间,从小关系就很不错,可是自从父母去世,两人虽然一直在一块儿,却没有聊过,更有韩缜退婚,苏辛晕倒的事情卡在中间,有些尴尬。
“明天我们不一起走了,你的位置在我旁边,到了就找我”陆闻还在补充着。
“好”
两个人都捏着杯子,苏辛垂眸看着杯子,陆闻的目光,让他如坐针毡,脑内思索着说些别的话,可怎么都没有开口。
陆闻似乎察觉到苏辛的难堪,和不愿,又开口道。
“我说完了,就回去了”
“好”
他和苏辛先后起身,一同走到门口,始终一句话没说。
陆闻行礼拜别,苏辛也沉默着,连客套话都没说,等人转身走了,才敢抬起头来看着陆闻。
他很害怕,这种情绪存在了很久,他害怕几人的关系就这么破裂,害怕以后没有路可以走,害怕面对这些残忍的事实,害怕上朝……
他不断的做事充实自己,将照顾阿肆作为自己全部的事情,总觉得自己至少还能做些什么,为大家做些什么,为将来做些什么,可是现在他不得不去面对。
“对不起…”
苏辛抓着自己衣襟,失声痛哭,认识自己的懦弱,发泄自己的委屈和苦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