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风纪》陈落微

61、月银霜后山忆往事

　　月银霜在没收到胡清落的信之前，已经知晓了剑仙门发生的一切，除了中州十八密探，昆仑也有月华宫的十八密探，这些人隐藏极深，无孔不入，是月银霜在二十年前就开始秘密培养的。
　　密探是一个身份，而不是一个人，所有不管多少年，只要那个身份在，这个任务就会一直传下去。
　　月华宫的实力绝不像外部看起来那般低调。
　　月银霜早知道胡清落几人在后山练功，从严如玉练功走火入魔的那时起，她更笃定了他们练的是什么。
　　但她从不去看，她怕看了之后，会改变自己的坚持，会打破现有的平静。
　　很多年前，月银霜已经是天下第二了，她败在天下第一剑南山的手里。她觉得是自己不够努力，没练好祖上传下来的功夫，于是闭关修炼，把宫中事务交给师弟闲艳打理。
　　等她闭关一年出来之时，师弟秋霄和师妹叶云一起找她告状，说闲艳师兄和小师妹胡尚飞在一起了，常常下山游玩，荒废宫中事务。
　　那时的月银霜一心想要夺得天下第一，带领月华宫成为昆仑第一门派，她作为大师姐，对师弟师妹十分严格，绝对不允许他们不务正业，荒废武艺。
　　她叫来闲艳和胡尚飞，命令他们各自闭关专心修炼，再不许触及儿女私情，两人自是不同意。月银霜给他们一天时间，如果还不执行，那就逐出月华宫，再不许上山。
　　没想到，还没等到月银霜驱逐他们，他们已经双双叛出师门了。月华宫损失两名高手，月银霜只能对自己更加严格，日夜修习。
　　后来剑南山来了月华宫，他说要和月银霜切磋武艺，月银霜自然愿意，留他住了好几个月。两人一起晨起练气功，一起搭伙做饭，一起在后山切磋对战，一起畅想昆仑武林的未来……
　　当剑南山离开之后，月银霜才发现自己很不习惯没有剑南山的日子，她回忆起两人相处的点点滴滴，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剑南山一开始就是冲着她来的，并非为了切磋武艺。
　　不过剑南山既然离开了，那就算了吧，或许是有缘无份，错过就错过了。
　　一年后，剑南山再次来到月华宫，带了昆仑不同地区的特色服饰，说月银霜不必从来都是白衣，任何的颜色穿在她身上都会美妙无比。
　　月银霜心花怒放，重新接纳了剑南山，两人穿着特色服饰，看遍月华峰的花草虫鱼，逛遍月华峰后山的八十六洞。
　　三年后月银霜生下月轻水，剑南山照顾很周到，还把自己的独门秘籍《昆仑神剑》送给女儿当礼物。
　　这是月银霜最快乐的日子。
　　后来剑南山性情渐变，与月银霜矛盾增多，常问月银霜索要气功秘籍。
　　月银霜给过，可每每吵架的时候又怀疑剑南山重来此地只为索要月华宫秘籍。两人好一阵歹一阵，心力交瘁，互为负累。
　　两人最终闹翻是因为剑南山私自进入月华宫藏书阁，翻遍月华宫独门气功秘籍。
　　月银霜扔了剑南山送女儿的《昆仑神剑》，将他逐出月华宫，再不许他踏入半步。月轻水当时不足四岁，剑南山下山的时候，她拉着剑南山的衣袖送到半山腰。
　　剑南山将《昆仑神剑》递给月轻水，说：“等你母亲有一日看了昆仑神剑，就知道我为什么翻看她的典藏秘籍了。”
　　不过月轻水只记住了送剑谱这个场景，这句话她一点也不记得。
　　剑南山闭关三年，终于研制出了新的昆仑神剑，这套新剑法融合了气宗和剑宗的精髓，剑招沉稳内敛，其气源源不断，变幻无穷。
　　他知月银霜门派之见深重，又对他失望怀疑，于是分很多次潜入月华峰后山，将此功法记录在他们到过的各个石洞之中。
　　如果月银霜有一天想起他，想起他们的过往，到石洞中看一看，她一定会明白剑南山的苦心。
　　可惜自剑南山离开后，月银霜一次都没去过后山，也没出过月华峰。

　　月银霜第一眼看到胡清落，就想起了胡尚飞，她和剑南山相恋之后，才明白当初自己拆散驱逐闲艳和胡尚飞的决定多么愚蠢、多么不近人情，她派人联系胡尚飞，胡尚飞竟已嫁给了楚国皇帝楚不移，闲艳一人四海为家，行踪不定。
　　胡尚飞很快就给月银霜回信了，她说很后悔下山，说如果能一直待在山上，即便与闲艳做不成夫妻，做亲如一家的师兄妹也很好，少却人间许多琐事闲愁。
　　可惜谁也回不到从前了。
　　月轻水和弟子们离开之后，月银霜回想往事，怅然独悲，颇觉寂寞，她见过三个弟子练剑，觉得与当年剑南山使的昆仑神剑相似，隐约猜到后山藏着与剑南山有关的东西，自己该去看一看，可她没有勇气去揭开陈年伤疤。
　　这天夜半，昆仑密探传回消息，说燕无心和胡清落竟靠着昆仑神剑共同赢得天下第一，她终于给自己找到了充足的理由，提着风灯来到后山，轻车熟路的找到原来的山洞。
　　洞壁上刻着昆仑神剑的招式，她比划几下，立即发现这与剑南山从前使的那套昆仑神剑不同，这明显融合了月华宫的气功。她逐个石洞看下去，发现其中不少气功都来自藏书阁的气宗秘籍之中。
　　她终于明白，剑南山问她要气宗秘籍，偷进藏书阁，都是为了改良昆仑神剑，融合气功与剑术，创造出打破门派的绝世神功。
　　她再想到剑南山后来性情渐变，而她这么多年进益不大，才突然明白功夫到了一定境界之后，便需内外自动连通，气流于外而成剑气，式成于外而引领内息，如拒绝内气、或者疏于招式，都会停滞不前，或走火入魔。
　　她终于明白了，兜兜转转这么多年，情路坎坷，功夫停滞，都是因为她太固执，门派之别太重，不敢正视自己的内心。
　　她觉得宠溺女儿，宽待徒弟，随和待人就是放下和改变，原来真正的放下是正视心底的情感，真正的改变是不滞不泥，不挂不绊，随心所欲。
　　月银霜在后山待了一夜，想明白了很多事，也想到月华宫一战成名，说不定会有很多负累和麻烦，于是连夜损毁了石壁上的所有招式，天亮才回到月华坪大殿。
　　刚到大殿不久，月银霜收到了胡清落的传书，她知道胡清落一直想要复仇，那就去吧，想做什么就去做，成与不成，总得试试，跟随内心！
　　她召来秋霄和叶云商量，两人也是当时看到胡清落就知道她是胡尚飞之女。当年两人与闲艳、胡尚飞闹别扭，才去向大师姐告状，不想大师姐处罚如此严厉，又不料闲艳和胡尚飞绝不认错，叛门下山，后来他们命途多舛，一个深锁皇宫，一个孤游四海。两人更是后悔不已，叶云的房间至今还挂着胡尚飞的画像。
　　叶云听说胡清落要下山报仇，赶紧说“让我的徒弟胡云天陪清落下山吧，云天沉稳多智，也好帮下清落。”
　　“好。”月银霜说，“让秋鹭秋雁和轻水回来守山，后山千万不要让外人去，门中弟子也不要轻易去。”
　　“好。”秋霄答应了，又问：“游紫陌和燕无心呢？”
　　“他们留在剑仙门帮忙。”
　　既然知道了剑南山的苦心，如今剑仙门有麻烦，月银霜自然不会不管，她说：“我明天要离宫一段时间，归期不定，宫中事务就由秋霄代理吧！”
　　秋霄和叶云面面相觑，不知师姐什么用意。不过师姐从来说一不二，这是他们从小就知道的，不自觉的点头答应了。
　　“宫中守卫最是重要，其它一切都可放松，弟子衣食住行尽量从简，不要浪费财物。”
　　“是，师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