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风纪》陈落微

326、闻噩耗泪洒国公府

　　胡清落一路疾驰，到镇国公府的时候，天刚蒙蒙亮。
　　国公府内外纯白一片，孝布高悬，往来的仆人都穿着白衣，神情悲伤。楚随天昨天晚上知道皇上回来了，正准备进宫报丧，刚出府门，就看见胡清落到了府门口，他快步走过去，跪下哭道：“皇上，家父镇国公薨了！”
　　胡清落脑袋嗡的一声响，眼泪刷刷流下，原来楚隆是来梦中与她告别！
　　楚随天还跪在地上哭泣，胡清落将他扶起来，说：“我来晚了，随天哥哥，带我去见老将军！”
　　楚随天带胡清落走到府中大堂，一具黑棺放置在中间，前面是一个大大的“奠”字，灵堂已经布置好，楚随云、达珠、原布婳和楚明珠，都披麻戴孝、跪在那里哭泣。
　　原布婳在达珠的精心调理下，恢复了一些神智，她认不得许多人，却清晰的记得楚随天，能听懂楚随天所有的话。
　　楚随天让她以儿媳的身份守灵，她就一直那样端端的跪在灵前，一动不动。
　　楚随云和达珠见到胡清落来，起身行礼，并依礼感谢皇上亲自来祭奠。
　　胡清落扶起楚随云，拉着他的手，哭着说道：“随云哥哥……”
　　胡清落有很多话想说，有很多话该说，可是任何言语都不能表达她此刻的心痛、心疼，她什么也说不出来，只是不停的流泪。
　　楚随云看她这样，心中更是难过，默立片刻，楚随云说：“皇上要珍重身体，切不可太过悲伤。”
　　胡清落听了这话，更加伤心了，不禁哭出了声。明明需要安慰的是楚随云，可他还在担心自己。
　　楚随云也忍不住落了泪，他迅速抹去，叫达珠带胡清落和楚明珠到里间去，尽管他很悲伤，但他不希望胡清落太难过，毕竟胡清落的身体也不好，黑丝中也掺杂了白发……
　　大力昨天派人告诉他，皇上回来了，他很高兴，把这个消息告诉了二哥和父亲，他们也同样高兴。楚隆还想着无论如何要去上朝、见皇上……可世事难遂，连最后一个心愿都不让他实现！
　　达珠将胡清落和楚明珠带到里间，楚明珠看见有个床榻，躺上去就睡着了。
　　达珠拿了毯子给她盖上，对胡清落说：“公爹子时去世，丑时装殓，这孩子半夜就被拉起来跟着磕头，累坏了。”
　　胡清落摸了一下楚明珠的小手，说：“让她睡吧。”
　　达珠说：“清落，你别难过了，公爹从塬城回来就卧床不起，我们早料到了这一天，所有葬仪都是准备好的，公爹不许铺张浪费，一切从简。公爹说他看到了楚国光复，看到你雄心满怀，他没有遗憾了！公爹说你是楚国的福星，是天下的救星，他要你保重身体！”
　　老将军卧床近一年，自己竟丝毫不知，而老将军临终仍在牵挂她……胡清落泪水汹涌而出，悲痛难当，楚国的定海神针，皇室的精神支柱，她一往无前的底气，永远的离去了！

　　镇国公薨逝的消息已经传遍了皓京，大小官员都亲自上门祭拜、悼念，不少人忆及镇国公为国征战一生的事迹，泪洒灵堂。
　　胡清落回京的消息也传开了，大家都等着上朝觐见，却被告知辍朝三天，举国哀悼。
　　这三日，胡清落一直守在镇国公府，她让人把阿楚也接过来了，叫他照顾、陪伴楚明珠，并以太子之尊，亲为镇国公守灵。
　　楚随云知胡清落心意，但也心疼阿楚，叫他回去，阿楚却不肯，他说镇国公一生为国、鞠躬尽瘁，自己身为太子，理当身体力行，极尽哀思；再者楚随云教自己武艺，视同师父，师父家事，理应是自己的家事，必得事事亲为。
　　楚随云见阿楚如此，心中宽慰不少，也更加放心的把楚明珠交给阿楚照顾了。
　　三天期到，镇国公起灵安葬，楚随天和楚随云抱牌在前，阿楚、楚明珠举幡在后，无数官员和百姓自发送葬，白衣一片，白纸满天，全城弥漫着哀伤又肃穆的气息。
　　镇国公被安葬在皓京城外的皓云山上，是楚随云早已选好的地方，他并不知楚国先皇和先皇后也葬在山顶。
　　也许冥冥之中，该团聚的，无论生死都会团聚。

　　辍朝期满的第一天，楚随天和楚随云就早早的上朝了，他们虽满心悲伤，但他们更知道自己的责任，他们将秉承父志，为国征战，死而后已！
　　纵然在威严肃穆的朝堂之上，胡清落看到瘦削的楚随云和楚随天，还是忍不住流下泪来。
　　她摆摆手，卫官开始宣读圣旨：“镇国将军、镇国公楚隆，戎马倥偬，一生为国。无奈一朝薨逝，如山岭崩塌，九曜不明！”
　　虽然诏令是胡清落亲自起草，如今听在耳中，她仍然心痛难捱，再度泪流。
　　卫官继续念到：“皇上有令，镇国公楚隆牌位入皇室宗庙，谥号武尊，享皇嗣百年香火，以彰其功！”
　　卫官念完，众大臣立即跪下磕头领命，呼喊“皇上圣明！”
　　胡清落摆手让众大臣起身，随即让卫官开始念第二道圣旨。
　　“皇上有命，一等辅国公楚随天，袭父爵为镇国公，仍任皓京将军！”
　　“臣领命！”楚随天跪地磕头。
　　“皇上有命，定国公、东部将军楚随云，封兵马元帅，总管皓京内外兵马及四境军务！”
　　楚随云不愿领命，他知道胡清落这般安排，是想让他长留皓京，可是他还想随胡清落征战四方，还要助她一统天下！
　　可是楚随云又不会当众反驳胡清落，他犹豫一下，也跪地谢恩。
　　楚氏三公的事情安排之后，百官也是一年未曾亲见皇上，都准备好了长长的奏折想要上奏，胡清落却不容他们发言，当即宣布散朝。
　　百官面面相觑，不舍得离开，可也不能勉强皇上继续听奏，只好悻悻的离开了。
　　途中，不少官员想要凑近楚随云和楚随天寒暄一番，却见侍卫长李大力亲自来叫兄弟二人：“皇上请两位将军听雪阁一见。”
　　两人看了一眼，作别官僚，随李大力而去。
　　百官在后看了又看，既羡慕，又钦佩，楚家三公这样的功绩和皇恩，俱是常人难以企及的。

　　听雪阁内，胡清落已命人安排好了丰盛的饭食，楚随云和楚随天一进来，胡清落就迎上去，叫道：“随天哥哥，随云哥哥，快来用饭！”
　　孩子们都去学堂了，丫环也都被胡清落打发到外面了，只有他们三人在此。胡清落给他们盛了饭放到跟前，说：“这几日你二人都没好好吃饭，可瘦了不少，快吃吧！”
　　楚随云看看胡清落，她又何尝不是瘦了呢？还有那几溜白发，盘桓在发髻之间，醒目得刺眼。
　　楚随云起身，给胡清落也盛了饭，夹了菜，说：“你也吃，再不保重身体，我打这天下何用？”
　　此言一出，胡清落愣了一下，楚随云自己也愣住了，夹菜的手停在半空。
　　楚随天假作无意咳了一声，说道：“皇上准备的饭菜果然美味，臣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说罢，楚随天不停的夹菜，还顺便给楚随云也夹了不少。
　　三人坐下吃起饭来。
　　没一会儿，胡清落放下筷子，说：“随云哥哥，如果我停止一统天下，你会不会觉得我言行不一，胸无大志？”
　　楚随云也停了筷，说：“你一定有更深远的考虑，我支持你。”
　　胡清落笑着笑着，又落泪了！
　　她的眼泪，在吴涯风剧毒反复的半年里，已然流尽，可是回皓京短短几日，竟无一日不泡在泪水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