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风纪》陈落微

147、荒山遇贼反生敬意

　　月轻水带着三个孩子走了五天，觉得师兄追不上了，才放慢速度，带着三人吃吃逛逛，慢悠悠往楚国走。
　　其实游紫陌不是没追上，而是已经超过他们了。
　　月轻水去的是渝国方向没错，但是皓京城并不在渝国的正下方，月轻水这般一路向南，最终会走到楚国的泗水城。
　　而游紫陌带了地图，他还会一路找可靠的人问路。于是半个月后，游紫陌到了皓京城。
　　游紫陌到皓京之后，第一时间去找胡清落，才知月轻水并未来过。胡清落知道前因后果后，安慰游紫陌不要着急，随即立马传信各地密探，寻找月轻水和三个孩子。
　　此时的月轻水，落魄不已。
　　他们住店的时候，被偷走了全部银子，请店主帮忙寻找，店主理也不理，态度极差。月轻水觉得定是店主偷了银子才这样，与店主吵闹起来。店家人多势众，咄咄逼人。
　　月轻水忍不住动了手，木头和剑如云自是加入进来。一场混战过后，店铺被打得稀巴烂，店小二也被打伤了几个。有人报了官，官府来了一队衙役，不由分说将两方全抓进了监狱。
　　监狱头子说：“你们啥时候和解就啥时候走！”
　　月轻水想不明白，怎么什么也不问，就让他们和解，她才不愿意呢，必要找到丢失的银子。
　　店主也是无可奈何，拉过月轻水，说：“姑娘，我们和解了吧，不然谁也出不去！店铺的损失，也不用你赔了，你丢的银子，就自己认了吧！”
　　“不行！我要找到我的银子！谁也没有理由抢我的东西！”
　　月轻水说完背过身，谁也不理。
　　店主叹了口气，说：“姑娘，银子是在在我们店里丢的不假，但真不是我们偷的！”
　　月轻水说：“那是谁？你告诉我，我自己去找，找到了证明不是你，我们才能和解！”
　　店主看了一眼外面，凑近点悄悄说：“这附近山上有伙强盗，专挑有钱人下手。你那钱必是被他们偷去了！”
　　“你怎么不早说？” 月轻水想了一下，问道，“你都知道的事，官府会不知道？官府为什么抓我们？”
　　“官府惹不起那伙人啊！”
　　“你告诉我那伙人在哪里，我就同意和解。”
　　店主同意了，等他说完地址之后，背过身去叹了口气，说：“老天保佑这姑娘活下来呀！”

　　月轻水四人出了监狱，顺着店家的指引到了山上，往上走了两里路，看见一群奇形怪状的人，梦游一样晃来晃去。靠近一点，发现那些人不光缺胳膊少腿，连面容都十分古怪瘆人。
　　何卓然吓得叫了一声，剑如云和木头赶紧将她护在身后。
　　月轻水也吓得不轻，一个劲儿说：“咋回事？怎么这么吓人！”
　　“姐姐，我们回去吧。”何卓然拉拉月轻水的衣服，小声说。
　　月轻水应了声“好”，就准备离开。
　　但是突然出现了几个健壮的男人，围住了他们。
　　这几个人倒是正常健康，但是看起来很凶。
　　月轻水心里害怕，但是在几个孩子面前，为了面子，她必须当个勇敢的人。她假装淡定的问：“你们是哪门哪派的？报上名来！”
　　为首的男人看了几眼，认出这是山下被他们抢了银子的人，问道：“你们来这儿干嘛？要银子？”
　　这下更确定银子是他们抢走的了，月轻水一时来了勇气，说：“是，把抢我的银子还给我！没有人可以乱抢别人东西！”
　　听到最后一句，男人笑了，是冷笑，也是狂笑，他说：“没有人可以抢？哈哈，这世上每天发生最多的事情就是抢！”
　　他笑完，继续说道：“没人的抢人，没土地的抢土地，没粮食的抢粮食，没钱的抢钱。哪怕有的人有粮有钱，可还是得抢，谁不想要更多……”
　　男人还在喋喋不休，木头小声说了句：“这人是疯子吧！”
　　男人听见了，抬高了声音，说：“这个世道就是这样，不疯活不成！”
　　何卓然害怕极了，说：“姐姐，木头，我们走吧。”
　　月轻水看看对面有些不正常的人，不再说话，拉着何卓然准备走。
　　男人扬起手中的大刀，说：“既然来了，就别走了。”
　　月轻水几人也拔剑出鞘，准备战斗。木头和剑如云也拔出了剑，双方剑拔弩张，大战一触即发。

　　突然有个小孩跑过来，大声喊着：“大叔，王奶奶、李奶奶不行了！”
　　男人听罢，放下大刀跟着小孩跑了。月轻水闻言，犹豫了一下，也带着三人跟过去了。
　　较为平坦的山坳中，高高矮矮搭着二三十间木房子，大人孩子都朝着一间较大的房子跑去。月轻水也跟了过去。
　　四处透风的木房子中，密密麻麻躺了十几个人，有两个人已经被盖上了白布，大概就是刚刚说的王奶奶、李奶奶吧。
　　男人走到两人跟前，跪下去磕头，满屋的人也跟着跪下去磕头。末了，几个男人抬着两个逝者走出去。
　　月轻水想大概是去安葬了。
　　刚才报信的小孩走到胡清落跟前，看着她，说：“姐姐，你从哪里来呀？长得可真好看！”
　　月轻水笑了，抬手去摸小孩儿的头，那小孩儿灵活的躲开了。他说：“姐姐别碰我，我有病，会传染。”
　　月轻水吓了一激灵，赶紧收回手，不过看这小孩儿实在可爱，问道：“这是什么地方？你得了什么病？”
　　“这就是个荒山，我们没地方去，大叔就带我们来这里了。其实我这也不算病，是毒，皮肤慢慢会溃烂，烂的地方摸了就会传染。我的头好像已经开始烂了。”
　　月轻水说：“那怎么不去看？”
　　“没有钱，这是毒，可能也看不好，我们这里这么多人，大叔挣不了这么多钱。”
　　月轻水明白了，那人偷她的钱，是为了给这群人治病吧。
　　月轻水不害怕了，心里还多了些崇敬。何卓然往前挪了两步，看着眼前七八岁的小孩儿，眼中都是怜悯。
　　木头问：“皮肤都烂了会怎样？”
　　小孩儿说：“头发呀、胳膊呀、腿呀，可能会脱落……”
　　“最后呢？”
　　“最后就死了呗，就像王奶奶、李奶奶那样。”
　　几人都忍不住吸了口气。
　　剑如云问：“这里的人都是这样吗？“
　　小孩儿回头看了一眼，说：“嗯，我们都是这样，大叔他们不是，他们是专门留在这儿保护我们的。”
　　月轻水心中的敬意更多了，她想到自己的两个朋友，都是渝楚的当家人，就说：“我有很多特别厉害的朋友，我去请他们救你。”
　　小孩儿眼中一下充满了光，惊喜的说：“真的吗？真的能救我们？”
　　木头也说：“嗯，我师父很厉害，是楚国……”
　　“是楚国很厉害的人！”
　　剑如云打断木头，不想暴露真实身份。
　　男人回来了，看他们一眼，说：“你们是楚国人？”
　　四人相互看了一眼，不约而同的点点头。

　　男人将四人带到另外一间屋子，拿出一个袋子，递给月轻水，说：“这是你的银子，我没动，拿走吧。”
　　月轻水没接，说：“不用了，你拿着给大家用吧！”
　　男人固执的递上袋子，说：“我从不打劫楚人，拿走吧！”
　　“原来是看我们不像楚人才抢的！”木头又忍不住说了话。
　　月轻水仍旧没拿，说：“我不是楚人，你拿走吧！”
　　男人狐疑不已，没想到找上门来要钱的人又死活不要了。
　　剑如云问道：“大叔是哪里人？怎么到这儿的？”
　　男人未说话，身后一个二十岁上下的年轻小伙说：“我们原是楚国云山城士兵，被莫勒卡和渝军打散了，逃到这里。莫勒卡人残害楚人，这里的人都是历经辛苦逃出来的，他们相貌已变，身中剧毒，有的是家人死光了无处可去，有的是不想连累家人，都躲到了这山里。我们也不能做什么，就每天给他们找些食物。”
　　这个年轻小伙叫刚子，是领头男人的亲侄子。
　　刚子的话并未说完，当他知道楚军攻打云山城的时候，很想加入征战，但是叔叔不忍丢弃这里的人，坚定的要留下来，他也只好留了下来，照顾他们，给他们送终。
　　“你们都是好样的！”何卓然突然说话了。
　　剑如云说：“你们为什么不联系楚国朝廷或军队呢？他们或许能帮忙。”
　　刚子说：“楚国刚刚光复，皇上下令各地三年不征税，朝廷也没银子，叔叔说我们不能给皇上添麻烦。”
　　木头知道是在夸自己的师父，笑得合不拢嘴，高兴得说：“你们的皇上最厉害了！”
　　刚子也笑了，说：“我们皇上武功盖世，亲手杀了渝国皇上，报了国恨家仇！”
　　“是啊，你们皇上是天下第一！”
　　木头跟刚子还聊上了，直到领头的男人故意咳了一声，两人才停止。
　　男人说：“你们走吧，这里不便久留。”
　　“我们要去皓京，离这里远吗？”
　　刚子顿时满眼羡慕，他还从未去过皓京呢！
　　男人看看月轻水，极其单纯，再看看那三个稚气未脱的孩子，说：“如果你们不迷路的话，骑马十日路程。”
　　月轻水说：“啊？不是说半月可到吗？我们已经走了快一个月了，怎么还有十日？”
　　男人摇摇头，看着身后的侄子，说：“刚子，你跟着去吧，一路走官道大路，勤问着点儿人。”
　　“好嘞，我这就收拾去！”刚子走到门口，又转身回来，说：“叔，我送完他们就回来。”
　　男人说：“你不用回来了，就在皓京谋生吧！”
　　刚子说：“叔，我还是回来跟着你。”
　　男人使劲拍了一下刚子的头，疼的刚子“啊呀”叫了一声。男人说：“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脑瓜子里想什么！你不是早就想离开这里？我们这里多你一个不多，少你一个不少，无关紧要，赶紧滚！”
　　男人总是动不动就“发疯”，也许是长年累月压力太大所致吧。
　　刚子好像对叔叔的训斥习以为常，给叔叔和同伴行了个军礼，就转身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