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风纪》陈落微

124、周不愠杀埋降兵

　　寿城一战，柯以玫受伤逃走，花千钧率残部西逃。渝国皇子吴涯风不知所踪。
　　这一战，真是痛快！
　　可楚军上下来不及庆功，胡清落又要安排任务了。
　　参军以上将领全部出席的会议上，胡清落先带领大家拜祭了此次牺牲的战士，接下来表彰了所有人的英勇。之后是紧锣密鼓的作战安排：
　　楚随云、胡云天带忠字军拿下固城。
　　周不愠带永字军一部张榜安民，整顿寿城，清理可用物资。同时处置俘虏，能征兵转化的就地加入永字军，不可转化的当即处死。
　　南宫牧带甲字军、周时学带永字军二部，拿下周围的鱼灌城、新城、永城、烈日城、关城，并派部下守卫。
　　一个月后固城会合。
　　众人领命而去，胡清落终于坐下来松口气。
　　珠翠见众人离开，和哥哥玉山打了个照面就赶紧进来照顾胡清落。
　　“公主这些时日太过劳累，必须好好歇息几日了，我刚叫了簪花来给您把脉，您先躺下休息。”
　　珠翠给胡清落脱了铠甲，腹部已经和昆仑的蜜瓜一般大了。
　　胡清落躺在床上，抚了一下肚子，悄悄说：“辛苦你了，好孩子！”
　　簪花背着药箱过来了，行礼之后就开始把脉，所幸一切安好，她去准备食补的药材了。珠翠蹲下来给胡清落捏腿。
　　“公主，这腿都胀起来了，以后少骑马吧。”
　　胡清落看看自己的腿，笑笑说：“是胖了吧！你和簪花天天给我吃这个、补那个，都长到身上去了！”
　　“公主一点都不胖，簪花说有点营养不足呢，我一会儿去城中看看有没有新鲜的牛肉，买来炖汤给公主！”
　　不见公主吭声，珠翠起身一看，公主已经睡着了。她拿起被子轻轻的盖上，蹑手蹑脚的退了出去。
　　珠翠亲自上街去买食材，李大力一直守在门口，这是他的职责，也是楚随云千叮咛万嘱咐的。
　　深夜，胡清落房间的窗子轻轻动了一下，谁也没觉察到。
　　吴涯风正站在胡清落窗前，他屏住呼吸，静静的看着她。她该是有多累，连人站在床前都发现不了？她可是气剑双修、天下第一的高手呀！
　　不久，胡清落睁开了眼睛，说：“你再这么憋下去，会不会窒息而亡？”
　　原来她知道呀！
　　是的，哪怕再劳累，胡清落也不敢毫无防备的睡着，江湖高手如此之多，复国重担又系于她身，她必须防备！
　　吴涯风直接躺到胡清落身旁，伸手揽住她，“这么大的事，怎么不告诉我？”
　　“那你不是也知道了？”
　　胡清落往里挪了挪，给他让出更大的位置，吴涯风也往里挪了挪，紧紧的抱住她。雕花带顶的红木床，睡了两个人，也不过占了不足一半的位置。
　　胡清落的肚子受到压迫，有些不舒服，推开吴涯风，说：“挪开一点，挤到孩子了！”
　　吴涯风往后挪了一点，握住胡清落的双手，放到自己的嘴边，说：“清落，我会助复国、复仇，这不是因为你，是为我母亲报仇。”
　　“难道你父皇杀了你母亲？”
　　“是的，我母亲早亡，姐姐和兄长也不在了，以后，我就只有你和孩子了。”
　　胡清落伸手抱住吴涯风的脖子，说：“你大哥，我没有命人杀他。”
　　“我知道，那是个意外，如果非要有人为此负责，那应该是发起战争的吴文定。”
　　两人抱在一起，不再说话，心中有千言万语，但不说出来对方也能感受到。他们静静的抱着，感受着彼此的体温和心跳，也感受着腹中的胎动。

　　天亮了，珠翠叫胡清落起床，见她精神很好，开心的说：“公主，好好休息果然很有用，以后一定要多休息呀！”
　　胡清落笑而不语。
　　珠翠看着她洗漱完毕，又端来了牛肉汤。
　　“这个汤，我和簪花熬了三个时辰，既好吃又营养，公主快尝尝！”
　　胡清落刚吃完，玉山带着一男一女来见。
　　胡清落一看是师姐秋雁，开心的不得了，一边叫着“师姐”，一边拉着她进屋来，那个男子也跟了进来。
　　珠翠看公主不似认识男子的样子，就说：“何方男子？不得入公主房内！”
　　秋雁闻言，赶紧说：“你在外面等我。”那男子这才乖乖的出去了。
　　秋雁一眼看到了胡清落隆起的肚子，惊讶不已。
　　胡清落笑着岔开话题，说：“师姐，你什么时候下山的？师兄师姐们可好？我的徒弟木头怎么样了？”
　　秋雁想起游紫陌应该不会把月华宫生变的事情告诉她，不过如今危机已解，告诉她也无妨。
　　于是秋雁把各门派围攻月华宫、抢夺月华神剑、玉关勇身死、各门派派人为质、千机堂被迫来楚助力的事情都一一告诉了胡清落。唯独没说自己受伤不能练气的事情。
　　胡清落这才知师门的亲人们经受了这么多，才知他们为自己做了这么多。
　　秋雁轻轻拍一下胡清落的肩膀，说：“师妹，一切都过去了，月华宫现在很好，一切正常。木头也很好，他与剑如云、何卓然形影不离，被师兄弟们戏称为‘月华三宝’。”
　　胡清落放下心来，说：“等此间事毕，我一定会回月华宫。”
　　说罢又问：“师姐怎么在这里？那个男子又是谁？”
　　秋雁说：“我下山游历，想来看看你，到寿城时被花千钧抓住关了起来，直到你们破城，我才有机会逃出来。那男子叫燕有缘，是我在梁国境内捡到的，一路缠着我，赶也赶不走。”
　　秋雁说到后来，带了哀怨的语气，胡清落看师姐露出少见的神情，一时感到新奇，她轻轻笑一下，心想：燕有缘这个名字可真有趣！人大概也和名字一样有趣，不然怎能留在师姐身边呢？
　　燕有缘正是燕世子燕承强，当秋雁站在朝霞中问他叫什么的时候，他一瞬间决定自己就叫燕有缘，燕雁有缘！
　　胡清落让珠翠给秋雁和燕有缘准备饭食，再安排房间。
　　秋雁说：“房间就不必了，我们还有事要做。”
　　“什么事？”
　　秋雁不肯说。
　　秋雁和燕有缘被抓的时候，手里的问天宝剑被花千钧抢走了，秋雁知道燕有缘很重视那把宝剑，想着既然见过师妹了，自己武力低，也帮不上师妹，就打算和燕有缘去找宝剑。
　　她怕说出来给胡清落添麻烦。
　　胡清落一再追问，秋雁也没透露一点。她知道师姐一向坚定，也不再追问了。
　　珠翠准备好了饭食，秋雁和燕有缘一起入座，胡清落半开玩笑说：“燕公子，以后我师姐就劳烦你多照顾了。”
　　燕有缘爱听这话，豪爽的一摆手，说：“小事一桩，我自会护她！”
　　其实燕有缘无心武学，即便有萧无命这样武功高强的师父，也没学到什么，功夫和如今的秋雁差不多，要不然也不会被抢走宝剑、身陷囹圄了！

　　周不愠求见胡清落，汇报说城中民心已安，两万俘虏中一半以上已刺字加入永字军，剩余的已在城外全部处决掩埋。
　　胡清落是在全军会议上说过不降之人全部处决，这是为了凝聚军心、树立军威，她私下又派人给周不愠捎去口信，说不降的楚地之人，可充为奴役，给一条生路。
　　她不知是口信没捎到，还是周不愠有意为之，于是问他：“不降之人，楚人占多少？”
　　周不愠说：“四成以上。”
　　胡清落吸了一口气，“这么多？”
　　周不愠抬头，说：“禀告公主，这些人愿意投降，但经百姓指认和检举揭发，这些人都有过劫掠、□□、杀害楚国同胞的事迹，所以末将主张，不接受投降，全部处决！”
　　胡清落没想到周不愠的效率如此之高，手段也够凌厉，从前一心治学的读书人、从前被欺凌驱使的降兵，变成了坚定不移的战士、变成了雷厉风行的将领，真让人讶异！
　　周不愠组建永字军时，就立志要洗刷自己背叛过的耻辱，报效楚国，历经几次复国之战，又见公主将自己的两个儿子送到身边，他才大彻大悟，生而为人，必须有自己的坚守，这就是圣人说的“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这就是“浩然之气”，是为——风骨！
　　周不愠将两个儿子记在哥哥名下，放于天龙关不降书院，他今后的日子，将全力为楚国而战，直至最后一滴血。
　　他还将自己的归宿，定在皓京的城楼之上。等光复皓京，他将在从前父亲叛国的城楼上，在百姓登城拒援的城楼上，在他不敢直面的城楼上，做一件深思已久地事！他为此筹划着，期待着，无比坚定！
　　胡清落看着周不愠，隐隐觉得他心中有一股气，又看不明白，摆摆手让他退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