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风纪》陈落微

101、秋雁离宫遇问天

　　韩凌南到处流浪，他曾经到过鱼灌城，看到泽皇卫无虞和父亲韩振升把一排又一排手无寸铁的百姓推到城外当肉盾，他心里的失望更深了，他恨透了这两个人。
　　当时楚国守军已被泽国击败斩杀，城中百姓早已是俎上鱼肉，他自己也差点被抓到泽国军队里当差，他恨泽国，也很讨厌渝国，只好逃离鱼灌城，继续东行。
　　后来他到了南郡，南郡首领胡明威派人在城里城外到处征兵，不过从不强迫百姓，相比其它城镇，已经好太多了。他就在城中暂住，偶尔帮军队运粮搬货赚点银两，勉强糊口。
　　后来吴良哥十万大军围攻南郡，胡明威死战守城，直到战至最后一个人，直到战至自己身负重伤爬不起来。
　　韩凌南看到渝军把胡明威等将领的头颅割下，插在长枪上，立在城头上，他心神俱动，生出一种敬意和豪迈。
　　人的一生，可以怨恨，可以失意，可以逍遥，但不能浑浑噩噩。人必须有一个清晰而永恒的目标，并为之终生努力，九死不悔，这才不枉来世上一遭。
　　此时的韩凌南，开始寻找自己的目标。
　　不久之后，楚国将领楚随云重新收复南郡，出榜安民，又征兵练兵，他很自然的加入了楚国军队，开启了他的军旅生涯。
　　罗伟东到达南郡的时候，韩凌南已经成了南郡的副将，两人一起训练士兵，磨练武艺，南郡的战力也日渐提升。
　　胡云天不用操心军中之事，便把精力花在民政上，南郡的百姓重新过上了安稳富足的日子，信任楚军和公主的人也越来越多了。

　　昆仑月华宫，秋鹭和燕无心负责组织本宫弟子练功，并看护各门派留在月华宫的人质。虽然说是人质，其实月华宫对他们的管理十分松散，不过早晚报道，其它时间除了不能离开月华峰，都是自由的。
　　但是大部分都是一直跟着月华宫弟子一起练功的，当初他们愿意留下，也是想学一学月华宫的功夫，参一参燕无心拿天下第一的诀窍。
　　燕无心倒不保留，除了宫中严禁外传的秘籍和月华神剑，凡他们问的，都会简洁告知，不过能领悟多少，还看他们自己。
　　月轻水现在练武十分认真，她一是再不想拖累同门师兄妹，二是意识到了自己的责任。她早该知道身为武林中人，终极目标就是提升实力，光大门派。
　　秋雁在叶师叔的云峰静养，其实已经没什么好养的了，她身体无碍，只是经脉受损，再练不得气功了。她常常站在云峰峰顶望着月华坪，看着师兄妹们在那里打坐练功，心里说不出的羡慕。她其实也很难过，可是难过有什么用呢，已经无法改变了。
　　她这辈子都不可能再称自己是武林中人了，也永远不会成为武林高手了。那她现在又留在这里做什么呢？
　　一天清晨，秋雁给叶云师叔留了书信，就一个人离开了。
　　她自小被师父秋霄领养，无亲无故，不知该去哪里。她想过去找胡清落和胡云天，可想着他们一定很忙，自己又武功尽废，去了怕会给他们添麻烦。于是她一路向东，走走停停，随心所欲，又茫然无措。
　　秋雁最先进入梁国境内，这里最多的就是沙漠和草原，她原以为沙漠中无人居住，没想到来了这里才发现，沙漠中偶尔会有小片的绿洲，生活着很多牧民，并不是每户牧民都有成群的牛羊，他们有的什么都没有，靠给别人做苦力填饱肚子。绿洲不远处的沙漠中，也有人居住，他们在沙质坚实的地方挖个深洞，就住在那里面。有时候风沙会把他们的门口挡住，出来的时候要先扒开沙子。
　　秋雁在这里没有停留很久，虽然这里的牧民朴实热情，但他们的食物实在有限，她不忍耗费他们的粮食。
　　秋雁再往东走，进了一个城，这个城建立在沙漠中，四周是土做的城墙，有一条河流向城中，城中百姓很多，像月华峰下的古月镇一样热闹。当地的百姓都觉得这是最靠近天边的一座城，往西很远都是不毛之地，于是就叫这个土城为边城。
　　边城里大部分都是梁国人，也有少量的昆仑人，还有一些长相怪异的外族人，他们眼睛很蓝，鼻子很宽，力气很大，大多数在城中做苦力，或者成为大户人家的奴隶，秋雁猜测他们都是从远方逃到这里的，也很可怜。
　　这些异族人饭量很大，但主人为防止他们逃跑或者闹事，只给他们少量的食物，所以一个个眼神无光，颇有病态。
　　秋雁有时见到他们孤零零的缩在路边，会专门给他们买一些顶饱的食物，他们总是接了就吃，也不说话。偶尔有人说了，秋雁也听不懂，就笑笑离开了。
　　一些施舍不过是举手之劳，更多的意义在于抚慰自己的心，而不是别人。
　　秋雁在城中闲逛了几日，买了牧民的衣服穿着，便少了很多异样的目光。她听说出了这座城，要再走几百公里才能到下一座城，于是就决定多休息几日。
　　她每日在城中随便逛逛，或者在客栈临窗的桌边看人来人往，忙忙碌碌。这样的烟火气，和人们努力生存的状态，在疗愈着秋雁的心。
　　这天她在客栈喝茶，看到一个贵族打扮的男子大咧咧走进来，把剑往桌子上一拍，喊着小二上酒上菜。
　　小二看他的衣着打扮，快速拿来了上好的酒和牛羊肉。那人大口吃起来，喝起来，直喝得趴在桌子上不能动弹。
　　秋雁正想着这人怎么结账，就看到小二来催帐了。
　　“客官，醒醒啊，先给了酒钱再睡！”
　　叫一遍不管用，小二又叫几遍，那人还是不应声，小二头上急出了汗，心里怕是已经在嘀咕这人是不是假作阔绰、想白吃白喝了！
　　又来一个小二，两人对视一眼，刚摸到那人的衣服袖袋，那人突然自己站起来了，醉醺醺的说：“干嘛？怕我不给钱？”
　　小二缩回了手，陪着笑，指着墙上的字说：“概不赊账，客官，我们这都是小本儿买卖，一壶酒也挣不了几个钱，既然您醒了，就把账先结了吧！”
　　那人还没听完，就说：“老子醉了！”说罢又趴下睡了。
　　看来是想赖账无疑了！
　　俩小二对视一眼，又那人去身上摸，那人又站起来，说：“烦什么，还让不让人睡了！”
　　说罢又拍一下桌子上的剑，说：“看见没？这把问天宝剑，价值连城，我还能不付你饭钱？走开！”
　　秋雁听到问天宝剑的时候，稍稍怔了一下，她听师父说起过这把宝剑，是数百年前举世闻名的女铸剑师闻馨一力铸造的。据说铸完这把剑后，她自觉再造不出比这更好的宝剑，于是金盆洗手，再不铸剑。此剑也引起了江湖上的血雨腥风，闻馨的夫君为护剑而死，闻馨带剑隐居，世间再无问天的消息。
　　传说流传到今天，很多人都只把它当作传说，没多少人相信了。秋雁如今听来，也并不觉得可信，不过她还是想看看。
　　于是她走过去帮那个男子结了帐，小二这才满意的离开。秋雁就坐下来仔细的看那把剑，剑长四尺六，剑柄较细，是古朴简洁的青筋纹，适合女人的小手抓握，剑鞘白中泛黄，光滑无字，看起来很有年头，或许本就是这个颜色。
　　秋雁握上剑柄，刚刚拔开一寸，看到剑身靠近剑柄处刻着“问天”二字，这两个字不是和剑身一样的银白色，而是淡淡的青色，泛着隐隐的黑光，这种铸造法到如今还是个谜。
　　秋雁心下蓦然觉得这就是真正的问天宝剑，她还想再拔，却被一双有力的大手按住了。
　　“问天出鞘，必饮人血。”
　　秋雁愣了一下，挣开那人的手，放下了宝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