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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因果 ...

  •   “小公子,琳琅姑娘已给您请过来了。”

      左一垂首掀起眼皮,正巧见那家仆低眉顺目地立于虚掩着的隔扇门前,里面少说也坐着七八位浪荡子,听动静不像世家精心教养过的品性,左一心中泛起了嘀咕。

      据他所知,楚泊缘虽在家中备受祖辈宠爱,可也是被那位以博学严苛著称的阴夫人仔细管教着长大的,能来此地同一群纨绔花天酒地,这其中必有古怪。

      许是里间人被扰了兴致,那家仆被一声“砰”的响动惊了一下,瓷器碎裂声响起,门口溅出一块孤零零的碎片,好巧不巧,落在了左一脚边。

      长廊鸦雀无声,谁都不愿先开口。

      “凌月坊好大的架子啊。”少年清朗的音此刻浸上酒气,半醉不醉,连责备的话都掺了几分绵软,“不知琳琅姑娘是哪一位?”

      声音迫近,左一只得瞧见一双绯色锦靴,由于主人脚步虚浮,那家仆很快上前递了一条胳膊过去。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自然而然地握了上去,还带出了几滴血,应是被方才的碎瓷片划伤了。

      琳琅一张浅笑逢迎的脸上瞧不出任何别样的情绪,抱着琵琶的手柔柔划过颊边碎发,风流多情却又不那么浮夸。看得出,是细细琢磨过这帮世家公子喜好的。

      “奴家琳琅,见过楚小公子。”

      楚泊缘看着对方覆了层薄纱的清颜,眸中讥讽尽显无遗,“既是来弹曲儿的,做什么如此忸怩,还不滚进来。”

      温雅公子转瞬染上怒容,撂下话便又踉跄着回了内室,独留琳琅有些尴尬地站在原地。

      真是媚眼抛给瞎子看。

      “姐姐还是快些行动,以免惹恼了贵人。”左一小声提醒道。

      琳琅斜了他一眼,没多说什么,稳着步子朝内走去。

      “楚兄,老太师近日莫不是心情不好?怎的隔三差五不是数落便是家法,你上头几位兄长怕是都没你如今这待遇吧。”

      一位口眼端正,唇红齿白的小郎君状似不平地调侃了一句,引得满室哗笑。

      楚泊缘脸色阴沉,他与这帮纨绔关系不远不近,平日里,那些人胆子再大也不敢将话说到老太师头上,不想今日多吃了几杯酒,竟也开始口无遮拦起来了。

      “是吗?”楚泊缘看了过去。

      一句说不上多重的质问猛地由这位声名在外的跋扈公子口中问出,竟让常年刀尖舔血的左一都嗅出了一丝危险,他不禁暗窥了榻上人一眼。

      “这待遇你既这般惦记着,那便让粱檎去宋府走一趟,看看你老子知道你做的那些事,能不能打断你的狗腿。”

      听完这话,在场众人也觉出不对来,笑意僵在面上,尤其是方才胡言的那位宋小郎君,忙赔笑着凑到楚泊缘眼前,“楚兄莫怪,今儿个热闹,大家都多喝了几杯,不成想竟昏了头,绝无意冒犯老太师,楚兄大人有大量,千万别跟我这蠢东西一般见识。”

      楚泊缘未曾理他,偏过头,目光绕到他身后,左一一双骨节分明的素手紧贴着怀中七弦琴的一侧,袖口堪堪遮住小臂,露出一截柔软的腕。

      “不知摆弄起来是何滋味。”楚泊缘小声呢喃着,半阖的双目转向身侧的家仆,“就这两个吧。”

      家仆会意,伸手指了指琳琅和左一,“公子不喜人多聒噪,你二人留下,其余领了银子该回哪儿回哪儿去。”

      在场众人原想着留几个楚泊缘挑剩下的在自己身边伺候,结果舞姬都被散了出去,心中一时烦闷,但也都是敢怒不敢言。

      舞姬们也都面面相觑,同样不敢违抗楚泊缘的意思。

      琳琅感觉到身后姐妹一个个离开,只留下一个来历不明的左一,袖中十指狠狠攒了攒。

      家仆又看了眼左一,趾高气昂道:“你叫什么名字?”

      左一上前了一小步,低声道:“奴家心儿,见过公子。”

      “好名字。”楚泊缘轻压了压下颌,那样子瞧着像是满意,但左一却并不认为他是这么好相与的人。

      一旁干站着的琳琅十分有眼色,很快给他让出位置。

      内室琴音响起,渐渐散去了方才那点不愉快,纨绔子弟们又回到了先前松弛轻挑的状态,唯有楚泊缘灼灼的视线一直黏在左一身上。

      原本凭左一的眼力是能瞧出几分楚泊缘的反常,但眼下他必须装出一副心无旁骛的样子。

      昨日卯时,左一收到相国府私信,称金都出现多名男童神秘失踪的诡异事件,圣上大怒,本欲交大理寺彻查此案,但因着江翯从中使了些手段,这难缠的差事便落在了左一头上,而眼前的楚泊缘,便是他查到的关键线索。

      过往普通百姓的失踪大都伴随着买卖交易,左一凭借多年的查案经验推断此次亦不例外,而金都最喜买卖男童之地莫过于那家名为玉华楼的象姑馆了,楚泊缘正是玉华楼近期的常客,并与左一一直盯着的那个人牙子有着密切往来,很难不让人怀疑。

      只是碍于楚泊缘的家世,左一不能以寻常手段来处理这次的案件,只能先混到楚泊缘身边打探情报。

      世家子弟于风雅之事上多有挑剔,左一的琴技又只能算作尚可,偏楚泊缘挑的还是他不怎么熟悉的曲目《广陵散》,不到一刻钟,坐上听众都已有了不怿之色。

      “你当真是凌月坊的琴师?”

      楚泊缘金贵的耳朵实在遭不得这种罪,索性开口打断,询问他的琴技到底师承何处。

      左一想起方才他偷听到的对话,起身答了句,“奴家师承云烟阁的天音娘子。”

      退至垂帘后的琳琅闻言,神色不善地打量起左一露在外面的半张脸,越瞧越觉着眼熟。

      “云烟阁?”楚泊缘十指轻握,敲了敲茶案,盯着左一胸前的花纹想了一阵道:“我怎么记着,你这衣裳是凌月坊的式样啊。”

      琳琅心道不妙,左一装作惶恐的样子赶忙跪了下去,“公子恕罪,先前凌月坊的舞姬与姐妹们在一处更衣,许是一时大意,穿错了。”

      楚泊缘用余光觑了一眼琳琅,谎言轻而易举被戳穿。

      “你们姐妹还真是心有灵犀啊,连衣裳都是一起穿错的。”

      楚泊缘没急着发难,似是很享受她们挣扎辩解的样子。

      左一继续跪在地上一言不发,琳琅三步并作一步地走到他身侧跪下,“公子恕罪,心儿身患隐疾,时常会记不清事,她说的话,当不得真。”

      “哦?”楚泊缘来了兴致,抬手抽出一旁护卫腰间的配剑,长剑出鞘的声音缓缓划过内室,下座的公子哥们都摆出一副看热闹的表情。

      “琴技平平又患有隐疾,天音娘子还肯收了她,当真是大善人啊。”

      说话间,他的剑已抵在了琳琅的脖颈处,一滴细汗顺着下颌滚到了剑身上,殷红的鲜血开始丝丝往外渗。

      “公子饶命,公子饶命。”琳琅不住地磕头,可左一却感觉得出她气息并不乱,双眼也在不断地向上打量,比起求饶更像是在寻求杀人之机。

      左一对她的意图早有防备,在其将要动手之际,果断将一颗石子打在了楚泊缘膝上,他吃痛着朝一边倒去,正好躲掉了琳琅发出的暗器。

      楚泊缘的侍卫和仆从都是有些身手的练家子,见有人行凶立即冲上前去护住楚泊缘。

      琳琅反应很快,翻身一脚踢了过去,踹在赶来的侍卫心口处,人当即倒飞出去,与左一擦肩而过,撞到了一张茶案上,棱角处刚好戳中后脑,死不瞑目。

      在场的公子哥全是各家难得养出的废物草包,哪见过这场面,顿时酒醒了大半,纷纷向外逃窜,就连一向胆大的楚泊缘都被琳琅光天化日下行凶的举动惊得怔在原地,连膝上的疼痛都顾不得了。

      左一早就看出琳琅武艺高强,抬脚将方才掉落在地的长剑轻轻向上一挑,飞身握住剑柄朝琳琅刺去,正好对上两根串有银丝线的长针。

      剑身被其裹缠住,两人僵持着,谁都不落下风。那家仆借机赶忙将倒地的楚泊缘拖走。

      左一与其缠斗在一起,不想琳琅不仅近身功夫了得,一手暗器更是使得出神入化,每一枚飞镖地发出都经过精心设计,分毫不差地攻在了左一的要害处,他身上未带趁手兵刃,一时难以分出胜负。

      楚泊缘此时知道怕了,猫着腰跟在家仆身后顺着墙边往前挪动,琳琅注意到他二人的举动,指缝间不知何时多出两枚银针朝他们丢去,楚泊缘猛地闭眼抱住了头,几息后未感觉到疼痛又睁开了眼。

      原本在他身前的家仆此时口眼发黑地倒在了他身侧,后背银亮的针很快碎成齑粉。

      左一顿时松了口气,倒是个忠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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