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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 1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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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之柔把手伸了出去,银针刺破指尖,一滴暗红的血滴进明晃晃的烛光里。
有人却微皱了眉头。
然而这次置身于雾中的,不是何之柔,而是小巫神。
井边依旧是何之柔奄奄一息的场景,可小巫神凑上去围看了一圈,这枉死的姑娘手中什么也没有。
“回!”小孩闭眼一叫,又回到了案前。
何之柔一见小孩睁眼,刚要开口询问,倒是对面的人先出了声。
“姐姐,没有看到你说的簪子,还是和我第一次见她到时候一样。”
“这附近就你一个算命的了?”且不说当事人何之柔自己如何,傅之廷已经为此感到很不耐了。
小孩顿时暴跳如雷。
“你在质疑我?”
“我告诉你,你别想了,这方圆百里就我一个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知全宇宙的,你就死了这条心,再找不出我这么优秀的算命的了!”
男人挑眉,一副‘你难道不应该被质疑’的表情。
空气中莫名弥漫着一股火药味。
“可我真的看到了那支青簪。”
再次强调,将他们拉到正事上来。
争锋相对由小孩对着傅之廷的一声“哼”结束。然后在他挂满布条里的宽大破衣翻翻找找,摸出一道符纸来。
“何姐姐……”小男孩眨着可怜兮兮的大眼睛,面露愧色,欲言又止。
何之柔突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何姐姐……,你刚刚手指上的伤愈合了没有?”
听明白了,愈合了就再扎的意思。
嘴唇无奈地拉成直线一秒,又讪讪地把手伸了过去。
“别扎刚刚扎过的。”
洁白的手腕突然被人攥住,傅之廷抬眼看向小孩,“这符一定要她的血么?”
“嗯……”
“也不是,这个和滴在蜡烛里的不同,人血就行。”
“那扎我的。”
傅之廷一只手抓着何之柔的皓腕没松开,另一只已经毫不犹豫地伸了出去。
“嘿!没看出来啊你这人!”
“不用了,我……”
不理会何之柔的话,傅之廷朝小孩示意。
小巫神一根银针,分秒之间就刺破了有些粗糙的皮肤,一滴血化在了符纸之上。
晕开……
染上血的符纸被卷起来放在一个细小的竹筒里。
“这张符纸,何姐姐你要时刻揣在身上,莫要弄丢了,下次来的时候我烧来看看。”
“多谢。”何之柔习惯地用右手去接过那只小竹筒,却发现手腕还被人攥着。
手腕在某人的掌中抽了抽,示意他放开。
这才从某人的掌中挣脱出来。
只是心间莫名扫过一丝哧然,有些发烫。
男人面上不显,仿佛刚刚的一切都只是再自然不过的事情。
*
回程路上已经过了晌午,太阳没有那么厉害,何之柔却觉得自己脑子里罩着一张网,连带着看眼前的东西都雾蒙蒙的,有些冷。
“吃点东西。”
入目是傅之廷举着果子的模糊轮廓。
纤弱的身子一把栽了下去。
“霍西茉!”
傅之廷呼吸一滞的当子,猛地将人拦腰抱起。
怀中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脖子和额头上已经渗出了细密的冷汗,体温同样是凉的。
抱着怀中的人重新奔回罗县找医馆。
“这姑娘没有生病,倒像是噩梦连连。”
目及何之柔腰上吊着的那支小竹筒,傅之廷眸中凛了凛,又将榻上的人抱起奔向巫神庙。
冷汗一个劲儿从何之柔的额头下来,偏偏她嘴中还不知道在嘟囔什么。
巫神庙的门被一脚踹开,这个时女子的后背已经湿透了。
在桌前摇着铜铃的小孩先是一惊。
“大胆!竟敢……”
话还没说完,就看见傅之廷抱着何姐姐跨步奔来。
“怎么了怎么了?”
“她突然晕了,你看看是不是和那符纸有关。”
闻言,小巫神又摸出一根银针。
……
“你怎么又扎她!”
“我也不想啊,不扎不行啊!”
……
霍西茉没有想到这么快又回到这迷雾之中。
直至面前飘渺的雾气散去,面前出现的却不再是井边凄迷的场面。
而是长夏院。
长夏院,是何之柔的住所。
她的院子有些特别。一条人造小溪横于长夏院院门,四周种满草木,岸边种了一棵垂柳。若想入院,要走过挎过小溪的低木拱桥,像是山青水秀之处藏了一个隐居之地。
却与整个板正严肃的何府建筑样式格格不入。
四周无人,霍西茉踏过木桥。
长夏院门前的草坪上赫然出现一抹淡蓝色的身影,一名女子拿着树枝子在斗蝈蝈。
女子直起身子,将脸转了过来。
“你来了?”
再柔和的声音在这空旷里都显得诡异。
霍西茉“唰”地出了一身冷汗跌坐在地上,看着那张和她长得一模一样的脸。
“你……你……你在同我说话?”
“是。”
“何……何之柔?”霍西茉扶着拱桥的柱子站了起来。
那抹浅蓝的身影一步一步靠近,每一步都踏在她的心跳的节拍上。
直到那边停止,霍西茉捏在柱子上的手已经泛白。
两厢对望,对面却不在再开口了。
“何姑娘,你……知道我的存在?”
“嗯。”对面蹦出一个字,便没有了下文。
“小巫神说你有未了的心愿,之前让我见到的种种,是想让我帮你做什么吗?”
“嗯。”
“那你的心愿是什么?”
沉默,对面只是抬起起润湿的眼眸看她。
“何姑娘,你不说,我怎知你的愿望?既不知,又如何将你原来身体还给你,异世的人,又该如何回去?”
“我不想回去了。”
“什么?”
“把你拖入我的梦境,是我不甘。可我不想回去了……”
“身体不再是身体,我是世间万物不堪一击的游魂……”
“求你,帮我实现心愿。”
“我以代价回报你……”
霍西茉听清了她每一句话,却根本找不出这上下有什么联系。
“你的心愿,是不是让我找出谁害的你?”
何之柔不语,眼中水雾骤升。
“何之盈母女害的你?”
女子摇头。
“你父亲?”
依然摇头,却见她脖颈处开始向脸上蔓红。
“你走的那天,你拿着你阿娘的青簪,是……你阿娘?”
何之柔眼中的泪骤然滚落下来,身子却变得越来越透明,赶在最后一刻摇了摇头,像是努力冲破某种禁制。
似乎有什么不对,霍西茉伸手要抓住她的衣摆,却扑了一个空。
“你不能直接告诉我凶手是谁?”
“嗯。”
最后一个字说完,眼前的人消失在空气中,又留下诡异的寂静。
霍西茉缓缓睁开眼睛,旁边的烛火极晃眼睛,下一秒傅之廷就移开了那晃眼的烛台。
“醒了?”
“有没有不舒服的地方?”
“没有。”
霍西茉从榻上坐起来,忙要向床边的人说她在梦里看到的景象,却浑然不知她从昏过去开始就是惨白的一张脸。
如今醒了照样是一丝血色都没有。
“何姐姐,对不起,是我学艺不精,以后你们来我再也不收你们的钱了。”小孩见她醒了,开口就是忏悔。
“哼——”
“倒也不必往后都来了,收不收钱不要紧,就是别把给该去天堂的人指路到地狱就行。”
难得的,小孩没和傅之廷杠起来。
“怎么了?”
小巫神将自己有取了何之柔的血却每能将她从梦境中唤出的事和盘托出。
天已经彻底黑了,何之柔和傅之廷便留宿在巫神庙内。
“何姐姐,大夫说了没有大碍,我烤了唯二的一只鸡给你吃。”小孩十分殷勤周到,扯了一只鸡腿放在何之柔的碗里,又扯下第二只拿在手上,犹犹豫豫,最后放进了傅之廷的碗里。
他掀起眼皮看了小孩一眼。小孩对上他的眼睛就是低头扒饭,再没有了在他面前的嚣张气焰。
傅之廷将鸡腿放进小孩碗里,“罗县山上最瘦的竹笋都比你肥。”生气归生气,倒也没有到和一个孩子抢只腿的地步。
饶是没有想到这鸡腿能回到碗里来,小孩感激地看了男人一眼。
何之柔勾勾嘴角,“小巫神,平时都这样叫你,你有没有正式的名字?”
小孩顿时激动起来。
“有有有,就是无儿。”
“嗯?”
“就是无儿,云无儿,我叫云无儿,我阿爹阿娘和外婆,就叫我小无儿。”
“何姐姐,傅大哥,你们以后也可以叫我小无儿。”
“果真是学艺不精,看来你外婆教你的东西全都无儿了。”
“才不是,万物接虚你懂不懂,还有,我一定会好好学的。”
傅之廷:“但愿。”
何之柔将梦中事情和他们说了一遍,“她好像有某种限制或者禁制,我一问那些问题她就不能说话,之看到她拼了命地摇头。然后就消失了。”
“她好像知道凶手是谁,但是不能说。”
何之盈母女不是。
何彻不是。
青簪的主人邹青也不是。
一缕孤魂还能被下禁制,这得是多高超的巫师或者道人。
“原来如此。”
“什么原来如此?”
“这是禁血咒,何姐姐身体的原主魂魄被下了禁制,我原是将何姐姐的梦锁在那张符上,而后我烧的时候可以进入梦中,既能知道到底发发生了什么,还能试试能不能将那缕魂魄唤回来,可是锁梦符和禁血咒相克,所以无效了。”
锁梦,锁的是占据身体的灵魂的梦,霍西茉占据着何之柔的肉身,所以应当锁的是霍西茉的梦。
然而真正何之柔的魂魄被下了禁血咒,不能以入霍西茉梦的方式让她看到自己的过往,而是通过回到自己的身体将霍西茉的魂魄换了出来,主导自己的身体进行回忆,并把霍西茉的魂魄拖入她的梦中。
也就是说,在那迷雾中,霍西茉才是魂魄。因而昏迷时何之柔身体出现的情况,是真正的何之柔回到自己身体时候的状态。
“那这禁血咒可解?”
“我还没有那个能力,何姐姐……”小孩的头又低了下来。
……
果真是无儿。
“但是我保证,我以后一定会认真看外婆留下来的书的!何姐姐,你不要不信我!”
何之柔倒也没有怪罪着小孩的意思,只看他那圆乎乎又有些委屈的小狗眼,想来逗一逗是很有趣的。
“我还是不要信你了吧,你都扎了我多少次血了?都没给我提供什么有用的线索。”
小孩果真急了,“何姐姐,要是以后我还没有把握的时候扎你,我一定把最后那只鸡也给你烤了!”
捏了一下小孩的脸,“有诚意,那往后再勉强信一下你吧。”
小无儿顿时喜笑颜开。
然而鸡笼里却传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哀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