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京城开家讼师事务所》醉金铃

64、书院交谈寻高人

　　轩启书院并不算大，但非常雅静，翠竹鲜花围出悠长小径，假山流水错落在弯弯绕绕的曲廊之外，架有姿态各异的石桥勾连，时而从各处传来的琅琅书声让清静多了几分活力。

　　“这园中摆设可是陆轩启所做？”秦安悦疑惑问道。

　　她看这景象虽漂亮，却与最近见到的诸多园子相仿，是借助南境的风光布置，谈不上什么设计。

　　相比陆轩启在京中着手的揽月峰，此处确实要拙劣很多。

　　果然，邱敬涵摇头道：“书院虽是陆大人出资，但他并不曾参与建造，其中摆设是旁人做的。”

　　秦安悦了然点头，这便对了，陆轩启能被皇上重用，其才能必然卓越。

　　“陆轩启不曾回过书院吗？”江铭翰淡淡扫视园中，随口一问。

　　邱敬涵仔细思索了番，摇头道：“老朽来此近十年，确不曾见陆大人亲自来过。接手书院时我也有所打听，大家也说陆大人自离乡之后便从未回来。”

　　“是吗？”江铭翰的目光落在竹林一角，“那片地方是谁安排的？”

　　秦安悦看向他盯着的地方，微微挑眉。

　　到底是京中贵胄见多识广，江铭翰所说的地方几块假山布置精巧，配以流水，旁边又是一株高树将蓝天遮住半面，阳光洒落精妙绝伦，似纸上的画一般美得过于出众，连树下几株花丛都像是画师特意点上去的。

　　“那是原先就有的，”邱敬涵道，“听说书院是建在一家旧宅上，拆了许多东西，但有些留存尚好，便做了修护继续放着了。”

　　秦安悦与江铭翰对视一眼，心中有了个猜想。

　　邱敬涵引二人进了一处高阁，凭栏而望，整个书院尽收眼底，哪个房间在干什么都看得清楚。

　　秦安悦莫名想到了教导主任视角，扑哧一笑。

　　江铭翰总搞不懂秦安悦突如其来的笑容是为什么，无奈与邱敬涵相对而坐。

　　有侍者端进来一些当地的特色小吃，邱敬涵让他们尝尝，江铭翰勾唇：“一进沐阳便尝试了。”

　　邱敬涵跟着笑笑，待侍者都退出去，他看了眼俯在栏杆往下望的秦安悦，又看向面前的江铭翰，试探道：“二位大人此来……是不是陆大人涉什么事了？”

　　江铭翰抬眸，对上邱敬涵的眼睛，深邃的目光似利剑般直入其内心深处。

　　邱敬涵不自觉打了个哆嗦，心骤然提起。

　　但压迫只有一瞬，江铭翰很快便垂下眸，淡淡轻笑：“山长何出此言呢？”

　　邱敬涵浅笑一声，江铭翰没了官架子，他也褪去了紧张：“老朽也是历经世事，早年间游览山河，也懂得些世情。陆大人在沐阳备受尊敬，大家都说他官位高身份尊贵。可我知道，他是宫中花匠，尊贵确实却算不得高官。若说他与秦小姐相识或许可能，但小将军常年征战在外鲜少回京，与陆大人的关系恐怕很难到亲临他的故乡看一眼的地步。”

　　秦安悦已转过身，靠在栏杆上看着邱敬涵，等他说完便轻轻笑道：“也有可能是我喜欢花草，与轩启兄相熟，正好来附近有事，便带着小将军过来呢？”

　　邱敬涵看向她，笑着点头：“此番说辞倒也自洽，不过陆轩启……”

　　他皱着眉，后面的话有些犹豫。

　　江铭翰眸子一眯，装似不经意问道：“陆轩启如何？”

　　邱敬涵顿了顿，不答反问：“草民斗胆，能否问问陆大人所涉何事？”

　　江铭翰喝着茶，没开口，秦安悦也缄默不语。

　　倒不是他们不说，只是陆轩启确实没涉及什么事，他们要查的是方晏章，无处下手才转而从陆轩启身上找找线索。

　　邱敬涵看了看二人表情，以为是公务机密，赶忙道歉：“是草民鲁莽，只是想知道事情原委也好帮助。”

　　江铭翰沉吟了番，看向秦安悦，轻轻点头。

　　“山长，我们想找沐阳县姓方的人。”

　　“姓方……”邱敬涵皱紧眉头，前前后后想了个遍，无奈摇头，“我从未听过沐阳县有人姓方。”

　　秦安悦有些失望，邱敬涵又补充道：“或许我可以帮忙打听一二。”

　　秦安悦的眼睛立马又亮了，他们是外来人，县里的人不愿透露消息，可邱敬涵是书院山长，德高望重，打听起来肯定比他们方便多了。

　　她匆匆过来道谢：“那便多谢山长！实不相瞒，沐阳县似乎有些排外，我们很难得到消息。”

　　“是这样的，”邱敬涵叹了口气，“以前因为外乡人出过事。”

　　秦安悦清眸微眨，想起墙上贴的那些纸。

　　但她没那么好奇，无意过多打听额外的事。

　　邱敬涵沉默了下，又道：“或许二位大人还可以找一个人帮忙，或许比县衙还要有用。”

　　秦安悦和江铭翰目光炯炯盯着邱敬涵：“谁？”

　　“那个人也是外乡的，但武功高强行侠仗义、无所不知，帮了百姓不少忙，不止沐阳县，周围好几个县的人有事都会去找他。但他性格古怪，有时候分文不取，有时候人都找不到。”

　　*

　　秦安悦和江铭翰循着邱敬涵所说的地址找去，不免觉得邱敬涵所说过于像电视上所讲的世外高人了。

　　武功高强又性格古怪，行侠仗义又踪迹不定，真是可惜秦宁不曾跟来，否则她不得当场拜师追随？

　　“你又笑什么？”江铭翰转头看向她，虽然她总是莫名其妙笑，但他也总是莫名其妙跟着她笑。

　　秦安悦转头看了一眼，神秘地眨眨眼，又转过头看向延绵前路。

　　这个世界好像是真实的，所有发生的事都是鲜活的，但时不时又给秦安悦一种既定好的感觉。

　　年少成名的江铭翰、气度儒雅的老学者、行踪飘忽的神秘高手……还有穿越而来的她。

　　一切都好像写好的人设，以前是她在玩这款游戏，不知道如今在更高的维度，有没有人正操控着他们。

　　江铭翰还看着她，似乎在等她回答。

　　马上颠簸的清风撩动她的长发，露出她清甜笑容：“没什么，就觉得很神奇，你说是谁让我们做现在的事情呢？有没有一只无形的手，在推动我们？”

　　她一直望着前面，未曾见，江铭翰眼底眸光微闪，别开了视线，随即轻轻一笑：“做什么，是你自己的选择，不是吗？”
　　秦安悦歪着头想了想：“是也不是。”

　　她来到这里，无法选择。

　　但到这里之后的生活，是她自己选的。摒弃了无忧无虑的千金小姐生活，踏上了一条不知对错的道路。

　　这个回答让江铭翰哑然一笑，侧头看向她：“我记得你同我第一次见面时，也有这样的回答。”

　　秦安悦眨眼，疑惑看向江铭翰。

　　“我同你说亲眼见到的你和怀钰所讲的你，你说准确也不准确。”江铭翰轻轻一笑，马背上的男儿总有股卓越的气度。

　　秦安悦仔细想了想：“你记性真好。”

　　她这话含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艳羡，是实实在在的夸奖。

　　她记忆就一点儿都不好，曾经发生的事会随着时间一点点消退，直到永远消失。

　　听说大家都是从三岁开始记事，小时候的事虽然模糊但有记忆。

　　可她完全没有，她最初的记忆是从父母去世开始，再往前便是一片空白。

　　曾以为是因这件事对她的打击太大，导致一下子丢了原先的记忆，可后来发现不是。

　　随着她的长大，前面的记忆都在消失，初中之前的事她已经记不起任何了。反而是父母去世对她的创伤太大，反反复复梦见，所以一直记得。

　　曾无数次午夜梦回，她抱着毛绒娃娃蜷在一起，分不清究竟是记忆还是梦境。

　　她就像一个会自动删除的内存卡，过去一分钟便会将最前面的一分钟删掉。

　　或许再过几年，她就彻彻底底的成为一个古代人了，再想不起现代的任何东西。

　　所以她遇见东西总喜欢拿现代事物作类比，一遍又一遍地让自己不要忘记。

　　*

　　江铭翰不知为何，但清晰地感受到她的情绪暗下去了，便匆匆提起别的话题将她从悲伤中引出来。

　　秦安悦也乐得配合，南境风光大好，她身边陪着江铭翰，一侧跟着菱欢，颇有种游山玩水的肆意。

　　然而这肆意很快便消失了，面对冷冰冰的木板门，三个人一脸无奈地面面相觑。

　　这人还真是怪哉，木屋房子建在悬崖边上，寒风趔趄，也不怕不注意刮下去。

　　据邱敬涵所说，大侠所居过于险要，常人不可及。

　　他们需要找大侠帮助时在山下大树窝里放纸条即可，若大侠应了，便会带着纸条来找你。

　　但他们三人并非常人，直接找到了大侠家门口，然后就被拦在外面了。

　　寒风吹得有些冷，从悬崖上望下去，宽阔的大江波涛汹涌，隔着老远都能听到咆哮的声音。

　　三人等到傍晚都不见人，一盘算，决定先回去，从明日开始秦安悦和江铭翰轮换着来找。

　　*

　　找不到大侠，他们也不能干等着，比起无头苍蝇般乱找，秦安悦决定做点什么。

　　效仿上次的成功经验，他们在街道上搭起摊位，开设讼师免费咨询服务。

　　但沐阳县人并不是很搭茬，甚至连个凑热闹的都没有。

　　秦安悦又换了法子，与邱敬涵联系，开始在书院开展律法讲堂。

　　一晃几天过去，再一日夕阳西坠，秦安悦坐在崖上木门前叹了口气，又是无功而返的一天。

　　她刚站起来，忽而听到脚步声慢慢靠近。

　　惊喜抬眼，她蓦尔僵住，随即眼睛瞪的溜圆：“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