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头]辻》尧遥

1、全一章

　　#第一个镜头#

　　下课铃响了一段时间后，在角落形成默认的真空地带中突然出现了一个喜欢把衬衫领口开两个扣子的黑发少年，笑脸盈盈地搬来空椅子面朝位于地带中心的黑发少女打招呼。
　　“哟，你就是木村秋？”

　　微微一怔后，阴沉少女轻轻颔首，目光始终低垂着。“……嗯。”

　　“折原临也，二年级。”自顾自地作了介绍，少年勾起嘴角将领带放松，然后扫了周围怪异视线一眼。“果然如传言所说的，你有某种特殊能力吧？”

　　目光滞止在对方干净的下颚上，没有对此作答的木村起身将自己的椅子挪后一些。“请不要碰我。”
　　“为什么？”名叫折原的少年索性伏在她的课桌上，像个天真的孩子般不住发问。“是因为害怕我发现你的能力？还是因为害怕你窃取了我的记忆？”

　　“你怎么会……！”
　　木村惊愕地抬起头，冷不防对上一对酒红色的眼眸。

　　“所以人类真是太有趣了！贪婪的同时仍寻求自保啊！”黑发少年放肆地笑了，接着朝她摊开手。“如果是秋的话，我愿意跟你分享记忆哦。”
　　折原的手指很修长，纹络细密精致得不像是男生的手。

　　木村不知道为什么眼前这位前辈对她的能力抱有十分浓厚的好奇心，倘若是其他人，他们一定是尽可能地保持与自己的距离。
　　小心谨慎地保持着，连只言片语的平日对话问候都直接省略了。
　　折原临也于她的感觉很像瑰丽而绝望的罂粟花，散发着浓重的颓靡气息。
　　但正是他，敢于主动和她搭话，并且丝毫不排斥和自己的碰触。

　　呐，妈妈。我可以相信这个人吗？

　　“那么，失礼了。”
　　少女红了脸，慢慢将手掌覆上他的手心。

　　#第二个镜头#

　　“妈妈，今天我能够正常和别人接触了！”回到家后，木村开心地跑到厨房前打开门，语调愉悦地朝背对着她的围裙女子宣告。“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是吗？那真是太好了。”短发女子微微侧过脑袋望向她，嘴角的弧度微乎其微。

　　“嗯，所以我是个正常的女孩子哦。”少女走进厨房，正想拿起放在案板上的菜刀帮忙做饭时——
　　啪地一声，她的手被汤勺敲了一下。虽然力度不大，但她还是略带困惑地放下刀望向重新把汤勺举回锅里搅拌的母亲。

　　“这种家务活就让我来做吧，秋在客厅等就行了哦。”
　　女子不动声色地拉开与少女之间的距离，开始往锅里倒调味料。

　　“但是……”

　　“行了快出去吧！不要碰到我！”
　　被母亲突然拔高音调的斥责吓到了，木村抿了抿嘴，垂下眼帘走向拉门。

　　倏忽间，少女停下脚步，右手紧紧握着屏门柄。
　　“妈妈，我爱你。”

　　“我也一样爱你，秋。”女子并没转过头，用非常平缓的语气回答道。

　　木村秋笑了笑，轻轻把门拉上。

　　#第三个镜头#

　　妈妈，我爱你。
　　无论一百次、一千次，我都会对你这么说。

　　你说你也一样爱我。

　　那为什么，从来都不看我一眼呢？

　　#第四个镜头#

　　“啊，这周日是母亲节哦。”
　　“真的诶！矢野同学想送给妈妈什么礼物？”
　　“唔……还是康乃馨和手制卡片吧。山下同学呢？”
　　“还没决定呢，今天下午应该去商店街看看。”

　　黑发少女缓缓抬起头看向她们，感觉心里某个柔软的地方微泛着酸楚。
　　“我也——”
　　脑海中的另一个声音这样告诉着自己。

　　妈妈。
　　妈妈。
　　……妈妈。

　　#第五个镜头#

　　“哦呀？小秋也要给妈妈送母亲节礼物吗？”

　　从商店街回来的路上，恰好遇见了黑发红眸的自然熟折原学长。他的视线转到少女手中的康乃馨花束时，嘴角带上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

　　“嗯……希望妈妈会喜欢。”木村轻声回答道。

　　“但是，小秋的妈妈会接受小秋的礼物吗？”折原靠在暂停开业的店家门前卷帘门上含笑看向黑发少女。“所有小秋触碰过的东西，一般人都是不敢再去接触的吧？”

　　抿唇蹙了蹙柳眉，少女敛下眼睑望向手中娇艳欲滴的花蕾。
　　这么贴近心脏的位置。

　　“妈妈一定会接受的，这次绝对。”
　　斩钉截铁的坚定嗓音从木村秋的喉口吐出，不再是气若游丝。

　　“嗯~真是美好的雏鸟情结呢。即便是丑小鸭，仍希望再回到天鹅群里啊！——虽然是到死都不会变成天鹅的丑小鸭。”嘴角咧开上扬的弧度，“所以说，人类真是太有趣了。”
　　呢喃着“我爱人类”口号的折原跳着机械舞般走远，然后身子顿了一瞬尔后轻盈地跳了起来。紧接着，一台自动贩卖机“轰”地横飞砸在他原本位置旁的水泥墙。不远处，还保持着投掷姿势的金发青年面目狰狞地低吼着“临也小弟”。

　　直到视野内的追逐战渐渐杳了踪迹，木村的目光才从涣散中重新聚焦，迈开脚步走向夕阳。

　　#第六个镜头#

　　当手中的花束被拍落在地的那一瞬间，木村秋缩小了瞳孔。

　　“我不是说过吗？！不要给我任何东西！”
　　面前的女人很快走到她碰触不到的地方，表情是毫不掩饰的厌恶。

　　手指的酥麻感挥之不去。
　　心脏似乎随着她的叱责而停止了运作。

　　#第七个镜头#

　　哈哈①。

　　#第八个镜头#

　　黑发少女直起身，目送着母亲将热汤端至客厅的饭桌，然后望向搁置在水池旁的砧板。
　　菜刀的刀面还残留着幼嫩的菜叶。

　　#第九个镜头#

　　“据NHK电视台报道，昨天的母亲节夜晚在池袋发生了一件杀人事件。根据警方调查，死者分别是四十二岁的木村樱乃以及十六岁的木村秋。凶手木村秋在杀害了自己的母亲之后自杀了。关于作案动机，地方警局正在着手进行调查……”
　　将手中的咖啡一饮而尽，折原临也放下瓷杯，淡笑着托起下巴。

　　“人类真是脆弱得不堪一击。”

　　-Fin-

　　注①：日语中，“哈哈”与“妈妈”的发音相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