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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算计 ...

  •   夜半,明月高悬,无涯村一片寂静。

      可旁侧的长宵城,却是一片喧嚣,歌舞升平。

      一个家奴急匆匆闯进飞雨楼,疾速穿行,直到二楼中的酒池旁。

      “主人,那位将军走了”。

      “走了?那个公主呢?”

      “还在无涯村”。

      “呵,还真有不怕死的,派人去吓吓她,记住,莫真伤了”。

      “是”。

      酒池中的瘦弱男子攥着一把细腰,一阵萎靡,可心中有虑,终是露出几分意犹未尽的空虚,看向纱帐外端坐的人影。
      灯火缥缈的书案边,一人执书端坐。

      “你有何办法?这生意,总得做下去”。

      “既然村中不再需要,那便将这整个城都都变成生意场,岂不更好”。
      一道清冽的声线瞬间荡平了满室的情香。

      瘦弱男子开怀大笑,“你果真是个好谋士!这笔生意做成了,我许你扶摇直上!”

      这夜,一个正在睡梦中酣睡的病人被一把刀悄然抹了脖子,第二日,横尸街头。

      血水淌了满街。

      “早该把那晦气之地烧了!”

      “这不是害人嘛!”

      “快,快去长安医馆买药!再不去啊,药都抢光了!”

      一时间,城内百姓人人自危。

      长安医馆更是人满为患。

      而无涯村外,却是围了一圈又一圈,他们手中拿着菜叶、鸡蛋、臭水,目光愤恨,恨不得将这些多管闲事之人砸死。

      李昭愿正欲背着药箱出门。

      “殿下,今日你莫要出门了”。
      身旁的医女急忙拦下了她。

      “怎么了?”

      “是,是一个病人在长宵城自尽,瘟疫传到了村外”。

      “怎么会这样?咳咳咳!”。
      或是劳累过度,突然间,李昭愿喉间猛地传来一阵湿意,待她望向手中丝帕,只见一团灼眼的红。
      “旧疾又犯了,也罢,我今日先歇一日,辛苦你们了”。

      李昭愿捂着苍白的嘴唇,返回内室。

      午时,仓房内,一遮面白衣女子抽出一把匕首,短小精悍,削铁如泥。
      刀柄映出她沉静的一双眼。

      “啪嗒!”
      蓦地,木盖被掀翻在地,一道亮光闯进了石缸,落在刺客迷茫的眼上。

      昨夜,不知何人将他从身后打晕,力气之大,如今脑后都隐隐作痛。

      他看着面前的女子,虽一袭白纱遮住了面容,可明眸善睐,眸光清澈,不由得心中一喜。

      这个女子应是村民,太好了!只是,看起来十分柔弱,不知她能否解开这粗绳。

      刺客在缸中不停扭动身躯,可突然,他的动作僵住。

      他目光所落之处,是一把缓缓抽出的利刃,寒光四泄,阵阵鸣响。

      她就是那个打晕他的人!!!

      紧接着,更是让人头皮发麻的一幕。

      女子一点点划开他背上的衣,大片大片的肌肤暴露在空气里,空气冰冷,可他却热得滚烫,那刃没有丝毫停留,继续从每一寸肌肤上滑过,他顿时呼吸凝滞,可刀背散出透心的冰冷,更是令他头皮发麻,唇齿战栗。
      此刻,他就是一块待宰的猪肉!
      不过片刻,背上掀起一阵疼痛,仿佛惊天骇浪将他彻底吞噬,他拼命地挣扎、求饶,可一切都是徒劳,直到神经都被麻痹,头顶的天空仿佛化作灰白。

      如今的他,只想死,痛快地死。

      突然,他眼前划过一个面庞,幼小可怜,那是他唯一的亲人,和他相依为命,他若死了,她该怎么办?

      不,他不能死。

      想到此处,他死灰般的眸光骤然重燃,眸光里尽是恳求。

      可面前的女子只是缓缓伸手,用自己柔嫩的指尖挑起刺客眼角的泪珠,轻点舌尖,细细品味。

      一道娇柔的声线伴随响起。
      “原来,这便是仓皇求饶的滋味”。
      鬼魅、瘆人。

      可她的眸光没有丝毫怜悯,而是玩味似的浮上一抹孩童的天真,那是一种漠视万物、残忍到极致的天真。

      仿佛,面前的不过是一只死物。

      接着,她温柔地将手落在暗卫的头顶。

      暗卫惊恐。

      “看你身上的刀伤,是死侍吧?既如此,我什么也不问,也不杀你,不要怕”。

      蓦地,她细眉一挑,似乎想出了什么绝佳的主意,娓娓道来。

      “我只要一点点,每天一点点”。
      “指甲这么大小的肉,只要轻轻一割,就掉下来了。”
      “别害怕,你会长命百岁的”。

      紧接着,她墨瞳一落,刀柄也侵入了血肉。

      “嗯——!”

      暗卫的身躯顿时扭成了一个怪异的弧度,双目将近眦裂。

      “这一刀,我是替那个被你们杀死的人刺的,他明明都快好了,你们却非要夺人性命”。

      蓦地,她骤然站起,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眸光带笑,可笑意不达眼底。
      那是一种大权在握、执掌生死的冷漠。
      “既如此,一命还一命,我也来定汝生死!”
      “你很惊惧?”

      暗卫拼命点头,泪如雨下。

      “好。我只问你一句,是谁派你来的?这是你唯一的机会”。

      她用匕首挑出他口中的布。

      “我……我不是死侍,我就是一个普通的暗卫……求你……求你……别杀我……我还有家人!”

      “看来,你不愿说”。

      “姜县令之子!是姜县令的儿子姜垄,殿下,我绝不敢胡言,我的家人还在他手里……求你,求你别杀我!”

      “很好”。

      这日,暗卫狂奔离去,他无比后悔昨夜的轻敌,竟栽倒在一个弱女子的手上。
      不,她不是弱女子,是阎罗殿爬出来的恶鬼!
      凶狠、毒辣、掌控人心。

      是同那位书生一般狠毒的人物!

      可他心头也忍不住响起那几句话,
      “如若你愿同我赌一把,功成之日,便是你荣华富贵加身之时,而你的家人,从此再无虞”。

      这是纵使他做一辈子暗卫,都得不到的东西。

      可如若败了,所有人都会粉身碎骨。

      飞雨楼近在咫尺。

      他好像看见女儿了,小小的一团,赤裸着双手,跪在地板上费力地前后擦拭。

      小女孩也敏锐地捕捉到了他的目光,面色一喜,
      “阿耶,今日有个客人给了我糕点”。

      她小心掏出糕点,可却碎了一地,女孩欲哭。

      他急忙抱住女儿。
      “喜奴,你喜欢这个地方吗?”

      “阿耶,我……我不知道”。

      “为什么?”

      “和阿耶在一起,我很开心。可这里,很脏,特别脏”。

      “脏?”
      直到此刻,暗卫才认真地环视这个地方,这的确是个藏污纳垢的地方,纵使此处提供吃食 ,可如若喜奴在此长大,他实在不敢想……

      *

      是夜。

      李昭愿沉沉睡去,面容尚带着病弱的苍白。

      屋外传来窸窸窣窣的脚步声。

      木门上映出一个瘦弱的身影,前后徘徊,犹豫不决。

      他看着手中的包裹,纠结到了极致。

      可想到阿耶、母亲、妹妹,顿时心如铁石。

      公主无辜,他的亲人又岂不无辜。

      况且,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这仇,他必须得报。

      如若真害了她性命,那他便以命相抵。

      灯火缥缈里,一个身影偷偷钻进李昭愿的房间,将一件灰麻衣轻置在李昭愿床头。

      每一次的呼吸,她的气息都会落在上面。

      这一夜,房间格外安静。

      而村落的某一处角落,却升起了浓烟,一件件旧裳在火舌里化为灰烬。

      ……

      “不好了!不好了!公主染上了瘟疫!”

      清晨,医女们在医馆内瞬间乱做一团。

      他们都拾了药箱,在公主寝屋鱼贯而入、鱼贯而出,端了满盆满盆的血水来回倾倒。

      可公主不见好转,甚至触发了旧疾。

      青纱帐下,她奄奄一息躺在床榻上,面色苍白,青丝散落,嘴角血不断涌出,染红了大片大片衣裳绣枕。

      满室慌乱中,唯有一个白衣女子在晦暗处安静地站立,可帷帽下的一双眼却是红到了极点。

      “阿音……”
      李昭愿伸出手 ,似乎想要交代什么。

      闻音急忙上前跪下,握上她的手。
      “公主,都是我昨夜未能守在你身边……都怪我”。

      “不,阿音……不关你……告诉我阿耶、母亲、小舅舅……是我不孝”。

      “公主!你不会有事的!”

      这时,一个医女急忙跑来。
      “公主!昨夜你床头那件衣裳乃是染病之人的衣裙!”

      闻音顿时反应过来。
      “公主,是有人要害你!”

      “阿音……”
      还未等李昭愿叫她,她便夺门而出,紧紧握着一把剑。

      就在闻音离开的那刻,一个踉跄的身影在门口出现,他埋着头,小心翼翼进来。

      一个医女呵斥道,
      “公主如今染病,你进来作何,还不带面纱,快些离开!”

      殷长安看着医女们手中的面盆,仿佛受了惊,后退一步,才犹豫着开口。
      “我有办法救公主”。

      “我们都没办法,你能如何?”

      “我有药,于瘟疫最为有用”。
      他从腰间缓缓掏出一个瓷瓶。

      医女犹豫,并不相信,这几日药材短缺,方圆百里都难寻。

      他一个孩子,孤苦无依,又有何办法。

      可眼看着,公主又呕出一泊血,命悬一线。

      终是死马当活马医。

      医女拿起药瓶,缓缓灌入李昭愿唇间。

      神智迷离间,一股阴冷的水流钻进了李昭愿喉间,腥气、苦涩。

      渐渐地,她安静地睡去。

      这日午后,殷长安等在李昭愿门外,神情恍惚。

      一阵急躁的脚步自远处而来。

      闻音手中攥着一个破旧的包裹,径直扔在殷长安脸上,其中赫然是一件灰麻衣。

      殷长安不可置信抬头。
      “这是?”

      斗笠下的闻音随即发出一声轻笑。
      “自然是刨了你母亲的坟,这衣裳同昨夜公主床头的一模一样!你还不认?”

      殷长安顿时面如死灰。
      他算到了她们会找衣服,遂昨夜烧了去。
      可却没料到,她竟会如此不留余地。

      “是,是我。那又如何?”
      少年抬眸,眼里尽是挑衅。

      闻音看着殷长安死不悔改的模样,怒上心头,竟径直将他拎起。
      “真是个狠毒的狼崽子!公主带你不薄,你竟恩将仇报!”
      噗嗤——
      闻音随即拔出长剑,欲斩草除根。

      众人反应不及,眼看着剑就要刺下。

      “住手!”
      不知何时,李昭愿竟下了地,虚弱地倚靠在门框边,阻止了这一出闹剧。
      柔和的阳光里,她的眼眸忽明忽暗,发丝凌乱地飘扬。

      “莫要伤害他”。
      留下一句话,下一刻,她直直倒地。

      “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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