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二鱼番外：在死亡之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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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实从来都不是童话。
昼夜颠倒的地球另一边，温暖的黄光倾洒在光/裸的肉/体上，洁白柔软的大床还散发出淡淡清洁剂的香气，容纳两个人完全绰绰有余。男女打眼瞧上去都是盘靓条顺的，房内充斥着一派奢靡的气氛。
“……嗯！”
在那人身体剧烈抖动的瞬间，女人抽离出自己，抽了几张床头柜上的纸巾擦手，然后打开漱口水。
床上那人暧昧地喘了几口：“茜茜，你的技术还真是好……那些人完全没办法跟你比。”
女人不咸不淡地哼了一声，男人从身后拥住她，微湿的鬓发贴在她脖颈：“为什么你一直不愿意直接跟人做，非得只用嘴呢？”他低低地笑起来，“不会有什么，处/女情结吧~”
“你究竟是同还是双？完全看不出来……”
“你要是还想有下次，就闭上你的嘴。”
男人于是又躺了回去。从床头柜扒了手机来看，翻了两翻，越看越烦躁，把手机丢了回去。
女人随手捞了一张浴巾披上，笑了一声：“怎么，人家还是不理你？”
“两天，整整两天！哦不，已经超过两天了，49小时57分03秒、04秒，已经要到50个小时了！破了我哄人的记录！不是，怎么会有男的这么矫情啊？”
女人面无表情地灌了一口水：“谁叫你刚认识就直接把人从酒吧拐到酒店？人家才刚入学，纯情得很呢，都被你吓到了。”
男人翻身坐起，理直气壮道：“都是成年人，玩玩怎么啦？要不是老子看他帅，愿意跟他试试，你以为他能有这个机会啊？一般人我还瞧不上呢。”
女人嗤了一声：“那他真是倒大霉了，大学第一炮，没跟美艳学姐清纯妹妹，反而被个老勾子看上眼，差点就童真不保。”
“嗨哟，还美艳学姐，那我把你介绍给他啊？临到战场了愿意亮勾子么你。”男人嘴贱过后，想起什么，兴致勃勃地捞起手机蹭了过来，“凭我多年识人的一双慧眼，他多半也是个弯的，你等着瞧吧，过两天我给你套出来。诶我已经找到他社交账号了，过来帮我参谋参谋，你觉得他喜欢哪种类型？”
女人忍无可忍地甩了一条浴巾过去：“披上！”
都说爱人祭天法力无边，她爱情运衰到不能再衰，事业运就该起来了。高考结束后，她迟迟不看院校，反而各种兼职干了个遍，一天天不知道忙什么，神龙见首不见尾。听说那位权威专家要赴美参加什么什么交流会，收到老美某知名大学的offer后，揣着积蓄前后脚地跟着专家到大洋彼岸去了。
听说家里大人气得半死，但是好歹没气晕过去，一年两年，许多年，慢慢地也就接受了。
女人一身黑色小吊带，坐在吧台上晃着酒杯，玻璃兜着的清酒就像霎动而起的月光，她百无聊赖地看老gay骚扰嫩男，百无聊赖地发现还是上次那一个。有人过来跟她搭讪，正好有电话打进来，她以此为借口把人赶走了，接起一声：“喂。”
“印子茜！你到底什么时候回来？”
印子茜把手机挪远了些，瞥眼一瞧备注，又拿近了默默等待。
果然电话里传来两道低声的交谈后，那头换了人，谢应温声笑道：“刚刚弟弟把手机拿过去了。”
印子茜低头晃晃酒杯：“听出来了。”
谢应又问：“几点的飞机？”
印子茜笑了。
上午刚把课题上交，印子茜拉着行李箱不紧不慢地到了机场。待机期间，她戴着耳机，随意翻开了一本书。近几年她很爱泡图书馆，像是要把之前学生时代落下的爱好再捡回来，只是以前的阅读带了点要超脱现有阶层的高傲，只要我看的书够多，我的思想就越高尚的文人高傲。现在倒不是为了与众不同了，而是努力要和平常人一样。
有时候走在美国街头，能看见衣衫褴褛的流浪儿，像灰头老鼠一样地窜来窜去。印子茜想了半天，形容出年纪应该和刀刀那会儿差不多。那些被侵害的小孩，她们的身体是不舒展的。她们会下意识地把自己藏起来，目的是——不要被看见。
手机震动起来，有人给她打通讯，大概意思是让她再给他一次机会，他们完全可以共同追求理想。
印子茜说：“理想？理想可以让我不饿肚子吗？”
“我，实在不行，我可以负担你的生活……”
印子茜好像笑了一声：“你？你会永远爱我吗？”
那人不做声了。印子茜挂断电话，看见几分钟前蒋鑫鑫转来的一份聊天记录。
点进去发现，竟然是郑思睿。
他在多年后的某一天，终于向她承认：“或许我是爱你的。”
尽管他还是那么懦弱，他甚至不敢直接找到她的社交账号，而是要通过她闺蜜的聊天窗口来传达到。
人的精神世界无时不刻不需要爱来滋养，在她失去爱自己的能力之后，很感谢有人能通过各种表达爱的方式，来拉她一把。
印子茜眉间和缓，露出很温柔的表情。按下关机键，她跟着人流检票上机舱。
她终于原谅了他，曾经她也是爱他的。
放下了恨，也就放下了爱，今后她的人生，再也不会有郑思睿的身影。
第二天上午，飞机落地北京。
印子茜取了行李，进了航站楼内一家星巴克，店内有零星的旅客，大多成群结对，只有最角落里一个人孤独地坐着。印子茜走过去，开口说：“好久不见。”
谢应站起身，自然地接过她的行李，笑道：“好久不见。”
“喝点什么？出差去了南京，今天也差不多这个点落地，正好一起接你了。”
印子茜招来服务员，要了咖啡和甜点，把手里拎着的袋子递给他：“你的伴手礼，不用客气。”
“哇哦。”谢应笑弯一双眼，接了过来。
“在那边生活怎么样？很自由吧？美利坚连空气都是自由的。”
印子茜拿着叉子切蛋糕：“离了家哪里都是自由的。”
谢应看着她。
印子茜吃不下。她只是用勺子把提拉米苏戳出几个浅浅的印子，然后放在一边。谢应接过来，帮她吃了。
在车上，谢应问她：“这次回来，还走吗？”
印子茜说：“导师问我直不直博。”
“……哦。”
印子茜停了一会儿，自己先没忍住笑了：“但是我说考虑一下。公司也开起来了，感觉没必要再爬那么高。”
印子茜之前跟着师兄师姐做了好几个项目，配合得都很好，后面自主创业的时候也被拉着去做开发，结果赶上了互联网发展的时代浪潮，只好拼命干，短短几年小公司摇身成为了美国新兴互联网大厂，她是原始股东。
一言蔽之，短短几年，她发了。
谢应也笑了：“希望下次领导能把我派去美国出差，或者我直接不干了，跳槽去你们公司算了，帮你们控股票。”
“说不定呢，”印子茜眨了眨眼睛，“我们公司很缺人手的。不过，去美国很辛苦哦。”
谢应说：“自由就行了。”
回了国之后，又要聚会。先去家里新盖的房子看了看，父母老了，白头发多了很多，好像胖了，身材佝偻下去。叶女士又偷偷背过身去擦眼泪，徐叔叔还是要开他的老大众送她。印子茜问，要不要换一辆新车？徐叔叔说，这也够用，后厢大，拉货很方便。
徐子轩也上高中了，寄宿，她提前打了个电话，坐的唯一一辆公交车到他校门口。徐子轩狼吞虎咽她带的炸鸡，边吃边不忘问：“姐，你接下来去哪里？我高考完要报你在城市的大学。”
印子茜看了看他：“为什么不在省内陪爸妈？”
“我才不要！”弟弟说，“陪了十几年啦，我要走啦！”
“不过你不要回美国了呗，也不要去那些太发达的地方，我的成绩可能考不上。”
印子茜忍俊不禁，拿了一块炸鸡堵他嘴：“吃你的吧。想那么多，先高考完再说。”
后面几天照常去立江边放了一束白色山茶花，站上跨江大桥静静地凝望了一会儿夕阳，傍晚的立江总是很宁静，温和地像心中的母亲河。又去了李亦航的墓前，见了苏阿姨。花姝打了视频电话过来，叽叽喳喳地跟她们说话。花姝成年后去了英国，也很多年没有回来过了，之前还跟印子茜打赌说看看她俩谁先回国，结果居然是她先回来了，花姝在那头说很不开心。
她们问她，那你什么时候回来？
花姝答，不知道。
虽然同在大洋彼岸，印子茜和花姝却没有见过面。临出国前她们聚餐，花姝突然语出惊人，说自己其实是双性恋。后来在国外的某一天晚上，花姝喝醉了打视频给她，满脸红晕地隔着屏幕看了她很久，然后叹了口气。
印子茜问，想说什么？
花姝说，学姐，你总是这样。
最后挂断前，她低声说，比起注定的结局，我更希望你能永远在我身边。
和邓林的聚会。邓雅茹找了一堆视频模板，说要和她们拍个遍；林如意的手机响个不停，看来她如愿成为了被爱着的小女生。
聊身边八卦的时候，说上了大学才发现世界之大什么鸟都有啊，同性恋双性恋，无处不在了！印子茜不太能聊下去，把奶茶当泥浆吞，又聊到林如意最近沉迷的一对女同cp，她把照片调出来，邓雅茹惊呼：“和你们好像！”她又把照片拿给她，印子茜瞥了一眼，抬头对上她的视线，神情淡然。
还在试探什么呢？她不是别人，她不会爱她。
反倒是在印子茜真的不在意后，发现了她爱她的证据。
当印子茜逐渐展露出原先她们初遇时的模样，才发现她就是爱如此耀眼的她。
聚会分手时，她最后一次窥向她眼底，参透她负隅顽抗的伪装，带着彬彬有礼的遗憾，转身走向岔路的另一端。脚下的每一步，都是她放下的证明。
她会慢慢放下的。
这么多年。二鱼见证过他人离去，也见证过一部分的自己离去，她指责过别人，也被他人排挤，有人爱她，也有人恨着她。她曾经在生命的某一瞬间失去了一切，美貌、荣耀、自我，但是现在她又统统挣回来了，但是失去的已经永远失去了。
她流连于世间，再没有为任何人停下过脚步。那些男人和女人，从她的生命中来了复去，只是让她意识到，她爱的，其实是她自己，只有她自己。单景辉当年对她的诅咒，或许从她意识到爱上了自己的一刹那，就已经生效了。
这么多年。她一直在寻找与自己相像之人，或者说，是与小乖相像之人。一直在寻找，一直在寻找。她从未设想过寻找的结果，或许无论找或找不到都是痛苦。曾经她拥有过的，但是她又失去了。
这些年她常常去专家那里做客，也常常与梅里安通讯，大家都在欣慰她很争气，也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只是有时候因为课业或工作把自己逼得太急，有时候因为汇报而放弃晚饭，心里突然会有一个小孩出现，哀哀在雨中哭：“你这么狠心地对我！你就只对我这样！”
二鱼的动作僵直在那里，饥饿的胃部传来尖锐的疼痛，她捂着肚子，狼狈地拆了饭团。嘴里咽着食物，眼泪就这么滚落下来。
或许她爱的人还留存在她心里，只是变成了孩童的模样。
她一定要连着爱人的那份一起，好好地活下去。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