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74、第七十四章 ...
-
还有那天在医院时的谈话。
其实白昱程不是没有再后来复盘过那天的谈话,只是他越复盘,越觉得那天的对话,像是一场被人精细策划好的“服从性摸底测试”。
若不是因为钱丰的那件事,他本不会有机会与程主任和温洛两人谈及那些涉及个人家庭与底线的话题。
但偏偏这样的“测试”还发生了两次,且两次都与步林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不细想还好,一旦深究,白昱程的心里便莫名浮起一种近乎荒谬的猜测。
如果,他说如果。
如果那个圈套是从他和步林一起踏进一中校门的那一刻起,就已经被人布置好了呢?
不,或许更早。
或许从他们接到要来一中的通知起,他们二人就已成了不知人棋盘上的棋子,被他们一手安排好了这一个月在一中所有的行动轨迹。
原来那晚景天浩冒着风险来找步林所说的话并非空穴来风,他是真的从某处得知了什么,又因为担心白昱程,所以才特意提醒步林,别把白昱程卷进来。
可是他们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呢?
人类与动物的根本区别在于人类能够有意识地去制造工具,以及进行有目的的劳动。
那么,若不是为了某种目的,他们又为何如此大费周章地来针对他们两个孩子?
那些跟风造谣趋炎附势之人的动机白昱程尚能理解,他们无非就是想用这样幼稚的方式,达成所谓“合群”的目的。
可那些在背后策划、怂恿群众煽风点火的人呢?
白昱程想不通。
针对一个无权无势的普通学生,究竟能给那些手眼通天的人,带来怎样的利益?
步林这个拙劣的欺骗者背后所隐藏的真相,绝没有白昱程想的那么简单。
而想要揭开它,恐怕只能从那个背负了无数谜团的“顾云溪”身上下手。
然而,一中所有人,都不可信。
钱丰、习舒阳、林一然,甚至温洛,还有……步林,他们都不可信。
孤立无援的白昱程还能找谁?
“嘎吱——”
门开了,步林回来了,走廊上的喧闹声也重新涌了进来,热热闹闹地填满了整个二人宿舍。
白昱程满腹心事地抬眼看他,想和他谈一谈。
但步林只是回来取忘带的洗衣液,并没有想和白昱程多谈的意思,于是他只是拿了东西便再度离开,将一室寂静重新留给白昱程。
白昱程失望地转回头。
其实,还有一个人他可以相信,白昱程忽然想到。
顾云溪跳楼案的委托人,他的亲生母亲,罗曼。
如果所有人得到的情报都是假的,那至少她母亲手中的那一份,一定是真的。
想到这里,白昱程决定等疫情解封后就回家一趟,好好查查这位名叫顾云溪的文科生学姐。
然而,就在这时,白昱程放在桌上的手机屏幕亮了。
「永爱大乔申请添加您为好友。」
「你好,白昱程同学。」
·
后面的课依旧和往常一样地上着。
白昱程因为手机无法读卡便只能把卡还给步林,让步林转成PDF发给自己。
当然,白昱程也没有不自知地和步林去提他在宿舍里的那些猜测,毕竟就以他对步林的了解,除非两人鱼死网破,不然步林也不会说出些什么有用的东西。
不知是不是因为他们班数学老师被换的缘故,自从裴海开始接手他们班的数学课后,向来“安分守己”的步林不仅请掉了所有的数学晚自习,连白天的数学课也是能翘就翘,实在躲不过,他就拿着校医室开的病假条假装趴在桌上睡觉,实则却戴着耳机偷偷练听力。
众所周知,如果你是高三理科班,那么你就会拥有永远都上不完的数学课,于是这一周下来,除了晚上回宿舍讲题,白昱程几乎没和步林说上几句话,直到周四的新一轮周考座位表在班群里公布。
白昱程这次的考场是按他那份虚假成绩排的,所以恰好和步林分在同一考场,而两人又因为排名较近导致座位之间的距离并不算远,在白昱程眼里,四舍五入一下,两人几乎算是前后座。
这消息可把白昱程给高兴坏了,虽然他也不知道在高兴些什么,可能是太久没和步林在一个考场考试了吧。
总而言之,自白昱程看到排名的当节课起,他就兴奋得像只苍蝇似的,一个劲地在步林耳边嗡嗡个不停,吵得原本在假装趴桌睡觉,实则偷偷在桌子底下练听力的步林差点直接把耳机一拔,抬头给他一拳。
步林抬起头,冷漠凶煞地瞪着又准备说下一句的白昱程。
“我不说了,不说了好吧。”
白昱程被步林那双凶得看起来要把他就地处决的眼睛吓得也不敢“嗡嗡嗡”了,他小幅度地抬手模仿监狱里的犯人,小声讨饶:“我闭嘴,步大人继续。”
步林剜了他一眼并给了他一记眼刀,他重新埋下头并用手臂挡住脸,继续做题。
白昱程好不容易因为步大人的威压被迫揣着这份激动捱到了下课放学,而就在他正想趁机再唠叨几句步林和他在同一个考场的好处时,一个原本已走出教室又莫名折返回来的同学从后门叫住了步林,让他去一趟教室。
步林本来就和班上同学的关系不怎么样,更别提在他当众揭了钱义朋的事情还顶撞老师后,更是人人避之不及。
所以那学生本就是像避着瘟神一样地来和步林通知这件事,自然也不会听步林后面那句“是哪个老师”的问题,说完就直接走了。
“那我在教室等你?”
白昱程见状也不好再闹,他只得悻悻地收起他那份蠢蠢欲动的心思,将注意力放回自己桌上那沓还没整理完的物理错题卷。
“嗯。”
步林顺势瞥了一眼白昱程桌上的试卷,冷声道:“第十题思路错了。”
“啊……?”
步林这话题变化地实在是太快,快到一时间白昱程都还没有反应过来,步林是怎么从这句话跳到那句话的,但他还是低眼看了一眼步林说的那题,“哦这题我知道,我就是准备改这题……”
“如果你改完我还没回来就先走,没必要等我。”
步林没等他说完便推开椅子,手里捏着一张卷子和按动笔从后门走了出去,并没给白昱程回答的余地。
白昱程的脸虽被厚重的口罩挡住了一大半,但在见到步林转身毅然决然地从光明的教室走向那黑暗且冰冷的走廊时,白昱程胸腔里那颗跳动着的心,骤然冷到了零点。
他望着步林走过的走廊灯光明明灭灭,过了好一会儿,他才落寞地把目光从窗外收回来,重新看向桌上的题目。
但是他的脑子已经乱了。
自从星期一那个“大名鼎鼎”的“永爱大乔”加他好友之后,白昱程的心神就再没安宁过。
白昱程在看到他发来好友申请的那一刻便立刻通过了他的好友,并向他发去了第一条消息。
c:你是谁,你怎么会知道我的名字?
然而对方并没有立即回复,直到晚上十二点时,“永爱大乔”在墙上发布了关于疫情解封的“内部消息”后,才像排班排到白昱程一般回了白昱程的第一条信息。
永爱大乔: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知道你已经从程正和手上,拿到了你原本的答题卡。
c:你到底想说什么?别在这里装神弄鬼,我没时间陪你耗。
永爱大乔:我只是想告诉你,我可以给你提供一些你现在迫切想知道,但是又没有人愿意告诉你的事。
永爱大乔:毕竟你自己也清楚,你现在的身边没有任何一个可以信任的人,所有人说的都是假的,而步林又什么都不愿意告诉你。
c:你的目的是什么?
永爱大乔:目的?我没有什么目的,我只是知道了太多东西无人可说,太无聊了想打发时间而已。
永爱大乔:怎么样,你不想试试吗?
永爱大乔:我可是什么都知道哦。
永爱大乔:包括我也知道你暗恋他的事情哦。
永爱大乔:[嘻嘻.JPG]
c:你到底是谁?
永爱大乔:又问这种没有意义的问题,你知道我是谁对你而言又没有用,不如问点你真正想知道的。
永爱大乔:比如……他高二下学期时的他为什么会放弃竞赛带给他的保送名额,弃理从文?
c:我凭什么相信你?
永爱大乔:你可以不相信我啊,我又不要你相信,我只是知道并且想说,听不听,信不信随你。
永爱大乔:你要是实在信不过我,我可以给你一个自己去查证的机会。
永爱大乔:我刚才在墙上发了,这周五,学校会对持有三天两检核酸报告的学生开放,允许他们返校考周测,在此之前,那个真正让步林放弃理科的人,会避开你去找他。
永爱大乔:到那时候,你在思考要不要来找我吧。
永爱大乔:哦,对了,我可不是程正和,你可别把我跟他那个傻逼混为一谈。
永爱大乔:晚安,白昱程同学。
如今,四天已过去,一切的一切就和永爱大乔所说的一样。
今天下午学校的确发布了相应的返校通知,通知内容和永爱大乔说的几乎一模一样,而步林也的确在星期四的那晚,被人叫走了。
白昱程不信牛鬼蛇神,也不信世间真有魑魅魍魉,可此刻他却有种被什么东西在暗处盯着的感觉。
阴冷,黏腻,令人作呕。
步林这个人实在是太爱憎分明,他藏得住爱,却藏不住恨。仅通过这几天步林对裴海的态度,以及曾经钱丰在饭店同他说的那些事,白昱程也大概能猜到一些。
步林他可能在曾经,差点被裴海猥亵了。
可这终究只是猜测,甚至可能是有心之人故意释放给他的讯息,引导他被迫往那方面想。
毕竟人心,是最好蛊惑和欺骗的东西。
况且,这位同学说的是有老师找他,又不是说裴老师找他。
白昱程终究还是不愿轻信那个古怪的“永爱大乔”,他最终还是放下笔,推开椅子,决定亲自去看个究竟。
然而就在白昱程起身的一瞬间,步林回来了。
“你要走了?”
手上似乎握着什么东西的步林站在了后门,无意挡住了白昱程的去路。
步林虽戴了口罩,但白昱程仍旧可以从他的脸上看出来,他的表情并不算难看,甚至还有些高兴。
“没、没有,想去上个厕所。”
白昱程也不知道在心虚个什么,在看到步林的刹那,他居然就连说话都有些结巴,“不过你刚好也回来了,我回宿舍上吧。”
“好。”
步林没留意白昱程语气里的慌张,他侧身,让白昱程好从那狭窄的后门出来。
白昱程后退两步,从桌上抽出一张从数学必刷题上撕下的习题页塞进口袋,顺着步林让出的缝隙走出去,同时状似随意地向他问道:“对了,刚是哪个老师找你?”
“可能是裴海吧,不清楚。”
步林摊开手,将刚刚一直紧握在手里的东西递向白昱程,“我去的时候只见到在主任办公室的程正和,他说裴海托他把你的耳机还给我,让我转交给你。”
白昱程心说难怪你回来得这么快,紧接着他低头看向步林掌中那对属于自己的白色的AirPods,心中顿时五味杂陈又悲又喜,满不是滋味。
他喜的是步林没事,悲的却是找他的人竟的的确确是裴海。
白昱程只感觉他的心脏好像泵入了一种有毒的血液,让他不仅头皮发麻,四肢冰冷,还让一种他难以名状的情绪自他的心底最阴暗处滋生,瞬间冲垮他本就岌岌可危的理智,让他对裴海涌起一股强烈的憎恶。
可他却忽略了一件最重要的事,实际和步林见面的,其实是程正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