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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赌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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歌姬乐师鱼贯入殿,宫女们端着佳肴穿梭在各席间。唐观刚坐定,敬酒的百济官员便络绎不绝地过来。
高木秧只好搁下筷子,忙着为他传译引见。唐观听着她介绍,对每个人都含笑举杯,来者不拒。
唐观酒量浅,往日应酬时,他最多浅酌几口,遇到劝酒,喝多后,为避免失态,都会借故离席醒酒。
起初高木秧还没发觉出异样,可见他一杯接一杯地往下灌,赶紧趁着间隙按住他执杯的手:“唐少卿喝得太急了,会醉的,后面属下代你喝吧。”
谁知,唐观默不作声,只是自顾自又将杯中的酒酙满。
“唐少卿,秧秧姑娘,敬二位。”善花王后在主座举杯示意。
高木秧连忙端起酒杯,与唐观一同回敬,酒液入喉的辛辣让她忍不住皱鼻。这百济的酒实在呛人,远不及娘亲酿的桃花酿清甜。
武王显然已喝得尽兴,见台下二人并肩而立的身影,也举杯道:“高姑娘善译精绘,巧言知礼,实乃才貌双全,唐少卿年少有为,机勇善谋,你二人真是天作之合!”
“咳、咳咳...”
高木秧闻言,恰好,一口酒卡在喉咙里,被呛得连声咳嗽。唐观从容地在袖中掏出帕子递给她,俯身为她斟了杯茶。
她忙接过手帕擦去嘴边的水渍,放下手中的酒杯,换了唐观递来的茶杯
看着这情形,武王又忍不住开口:“幸亏大世子及时提醒,不然若真依了岐儿的意思,本王岂不是冒犯了唐少卿和高姑娘?”
唐观偏头看向高木秧,等她传译武王的话。
高木秧此刻恨不得冲上去捂武王的嘴,之前不是答应她,不要声张吗?!
即便武王说得隐晦,殿内那些不知内情的人听不懂,但如果照实传译,唐观肯定能觉出蹊跷。
她喝了口茶,喉间的不适稍有缓解,继而脸不红心不跳地胡诌:“王上夸唐少卿好酒量,邀你我同饮。”
“就这些?”唐观挑眉。
武王说了那么些句子,她的传译确实过于简短了。
高木秧解释道:“王上还说了很多夸奖属下的话,属下嗓子不舒服,便没细细传译,想必唐少卿也不愿听这些无关的内容。”
好在唐观没有深究,举杯向武王致谢。
高木秧松了口气,谁知武王又道:“对了,我与王后为你二人备了份薄礼,还请笑纳。来人,呈予唐少卿与高姑娘!”
高木秧手心沁出薄汗,这怎么还没完了!
宫女端着两枚雕花木盒来到他们桌前,高木秧轻声对唐观解释:“这是王上王后赠的礼。”
唐观拱手道:“多谢王上、王后。”
“小小心意,不足挂齿。”武王笑道,“二位何不打开瞧瞧,可还称心?”
高木秧心里直打鼓,谁知盒子里是什么物件,生怕是一个烫手山芋,根本不敢让唐观打开。
她正琢磨该怎么搪塞过去,扶余岐突然扬声:“父王!我也有礼物要送给师傅!”
武王与善花王后相视一笑,眼里满是慈爱。
“好好好,父王不抢你风头,”武王摆手,“快把你的宝贝请出来吧。”
扶余岐打了个清脆的响指,一名内侍应声走入大殿,恭恭敬敬捧着盖红布的托盘跪在大殿中央。
“拜见王上、王后。”
善花王后温声提议:“秧秧姑娘,既是岐儿送你的礼,不如由你亲自揭开?”
高木秧只好起身,走向殿中,她指尖触到红布时,一瞬感受到满殿目光都汇聚在了她手上。
扶余岐送的是什么,她能猜个大概,但这对她来说,并不重要,她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履行赌约的时候,到了。
高木秧深吸一口气,一把掀开了红布。
席间顿时响起一片倒抽冷气的声音,满座哗然。
红布之下的托盘上,竟赫然铺着一张完整的棕色毛皮,油亮的毛色在烛光下泛着金褐色的光泽。
“这毛色...莫非是百济灵兽?”
“不可能!灵兽罕见,已多年未现世,怎会被小世子猎到?”
“听说小世子昨日在林场失踪,后来王上遣散了众人...莫非正是遇到了灵兽?”
“难道小世子的腿伤就是与灵兽搏斗所致?”
武王朗声笑道:“众卿所见,正是灵兽皮毛。昨日狩猎大会,岐儿在林场迟迟未归,原以为是祸事,不曾想,他竟为百济带回祥瑞!此乃天佑百济之兆!”
不知是谁先起了个头,群臣齐声高呼:“天降祥瑞,佑我百济!”
殿内喊声不绝于耳,武王抬手压下喧哗。
“岐儿回王宫后,特地命人连夜赶制这件皮裘。灵兽皮毛,可御寒挡灾。岐儿心系师徒之情,感激高姑娘对他的传授之恩,将此皮裘献给高姑娘。”武王看向高木秧,“凭借此物,高姑娘可随时向本王提任何要求。”
高木秧抬眼环顾大殿,扶余义慈盯着皮裘,目露期待。对面的苏我芥正伸长脖子,探头想和扶余岐搭话,却被板着脸的南田御挡在两人中间。扶余岐则完全不理会苏我芥,满脸笑意地看向高木秧,一个劲儿朝她眨眼睛,示意她快点开口。
她的目光最终落回斜前方,看向唐观。他面上没什么波澜,正自斟自饮,平静地自斟自饮,对眼前发生的事似乎毫不关心。
善花王后以为她犹豫不决,是不敢提要求,便柔声鼓励道:“秧秧姑娘但说无妨,不要有所顾忌。”
高木秧把心一横,俯身行礼:“三月后,鸿胪寺的遣期将至,恳请王上王后准许岐世子随我同往长安游历,想必对他的汉语进益大有帮助。”
她话音刚落,扶余岐连忙附和道道:“儿臣愿意!”
武王与善花王后面露迟疑,武王问道:“高姑娘此次不随唐少卿同行?”
“此事,恐怕要过问下唐少卿。” 善花王后轻声道。
武王颔首,他身后的译语得了示意,便要张口转述方才的这番对话。
高木秧低着头不敢看唐观,心中不断默念:别担心别担心,他答应过的,他答应过的,不会阻拦……
她趁着百济译语在为唐观传译,她急忙对武王夫妇继续劝说,他们若赞成,想必唐观也会给他们一个面子。
“岐世子赠此厚礼,我无以为报,便想,能带岐世子去长安游历一番,既助他修养身心,又能开阔眼界。王上王后放心,鸿胪寺定会好好照看……哎”
最后的“岐世子”三个字没说出口,高木秧的手腕被唐观一把攥住,她还没反应过来,便听到他沉声道:“恕本卿失礼,我与高译语有些事要商议,稍后便回。”
随后,她便被唐观径直带离了大殿。
宫廊里,唐观走得极快,衣袂生风,高木秧闻到他身上淡淡的酒气,被拽得跌跌撞撞,几乎站不稳。
“唐少卿,等等,你慢些!”她踉跄着喊道。
唐观对她的话充耳不闻,一路拖着她穿过烛火通明的长廊,吓得沿途宫女内侍纷纷躲闪。不知拐了多少个弯,最后在御花园的假山后猛地停住脚步。
下一刻,他用力将她抵在假山石上,灼热的气息拂过她脸颊。高木秧仰头看他,月光照亮唐观半边脸,微微泛红,另半边脸隐在阴影里,看不清神情。
他同她一样,重重喘着气,脸靠她越来越近。
高木秧别开脸,却被他用两指轻轻扳回,四目相对,鼻尖几乎相触。
“唐观!”高木秧提高音量,“你要做什么?!”
不知是不是她的喊声起了作用,唤回了唐观的一丝理智,钳制她下巴的力道稍缓,他的身子也微微后撤了半寸。
“我做什么?”
低哑的轻笑混着酒气拂面而来,唐观嗓音带着醉意,咬字含糊,尾音轻挑,与平日判若两人。
高木秧心慌意乱地抬手去掰他的手指,结果唐观反倒加大了力度,再次紧紧攥住她下巴,高木秧只好收了力,将冰凉的掌心覆在他滚烫的手背上。
“唐少卿,你喝醉了,有什么事,等你清醒了我们再说,好吗?”
高木秧的嘴一张一合,唐观的视线落在她唇上。她话音未落,他的身躯便压了下来。
“唔…”
黑影瞬间罩住她的整张脸,唐观一只手垫在她的头后,俯身,带着酒气的灼热呼吸彻底吞没了她的呜咽。
唇上突如其来的熟悉触感让高木秧兀地睁大了眼睛,她顾不得下巴的疼,双手抵住唐观的胸膛,想用力将他推开,掌心却碰到他衣襟里一块硬物。
这时,高木秧竟突然回想起一件无关痛痒的小事。
唐观来百济的第二日,两人参加百济早朝,下朝后,宫道上,因唐观突然停下转身,她一头撞到他胸前,额头被硌得生疼。
当时,唐观的反应是捂住胸前的衣襟,当时她还纳闷,什么布料这么硬?
现在才知道,应当是唐观怀里揣着的这个东西硌到的她...
高木秧正走神时,下唇突然被重重一咬,她蹙眉,下意识想痛呼。
唇齿开合的一瞬,唐观趁虚而入,侵袭她口中每个角落,逼着她去品尝他嘴中残留的辛辣,淡淡的血腥味渐渐蔓延在两人唇舌之间。
高木秧更加奋力去推唐观,却被他一手扣住后脑,另一手紧紧箍住她的腰身,加深了这个吻,两人严丝合缝地贴在一起,她逃无可逃。
远处,主殿宴会的歌舞声隐约可闻,假山周遭宁静,只听得见两人急促的呼吸和唇齿交缠的粘腻声响。
乱了,所有的一切都乱了,高木秧脑子一片空白,被吻得头晕目眩,马上就快要喘不过来气,她说不出话,只好抡起拳头捶打唐观的肩膀。
唐观终于放开她,往后退了两步。
高木秧揪着衣领,弯腰大口吸气喘息,腿软得几乎站不住。
唐观靠在假山石壁上,头几乎要碰到石洞顶,他歪着头,嘴角噙着笑,唇上泛着洇洇的水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