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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佳期如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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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佳期如梦
晚上,电视里播着电视剧。那个春风得意、飞扬任性的女子扑到床上嚎啕大哭,丝毫顾及不到形象,终于把她的骄傲、她的幻梦抛到了脑后,只如一个小孩子般地谩骂、撒泼,可是就连那样孤注一掷的惨烈也并不能得到他的心。她曾经以为自己这般的天之娇女可以得到一切,日后她才明白,有些事是强求不来的,日子过得平平淡淡,偶尔一个回眸,见他若有所思的神情,一瞬间就痛彻心扉,嫁了他又如何?纵举案齐眉,到底意难平!终于有一天,所有的隐忍都成了熔岩,滚烫而灼人地爆发出来,势不可挡。
他看着她流泪的脸是那么痛心,眼中是清清楚楚的迷茫而沉痛的挣扎,温文的脸上开始浮现出细微的绝望,他看着她哭泣,却讷讷不能言。他说自己错了,可是或许他唯一的错只是,不爱她。他所爱的那个人,是那个初恋中把名字刻在他心上的女子,是那个被他亲手推开最终不能在一起的女子。恍然间他顿悟,原来有时候,一个仅仅因不得已而做下的决定,已经足够将一生改变。
这并不是一场战役,可是战况却那么惨烈,所有人都是输家,遍体鳞伤却不能呼痛,只能用余生的时间去缅怀、去伤痛,却得不到救赎。
只是旁人看得辛苦,无限感慨,以至泪不能禁。
江妈妈曾经跟悠悠说,拍戏的人是疯子,看戏的人是傻子。悠悠不解地问什么意思。江妈妈递给她一个你怎么这么笨的眼神说:“知道戏都是假的还跟着大哭大笑不是傻瓜是什么?”悠悠恍然大悟,随后又啼笑皆非地看着江妈妈对着电视痛痛快快地流着眼泪,然后补充水分,然后继续流泪。
后来江妈妈说了一句极其文艺的话:爱情很短暂,如白驹过隙,转瞬即逝;仍然继续的,是生活。悠悠佩服得五体投地:“俺对您老人家的景仰如滔滔江水绵延不绝……”。江妈妈忽然盯住她,静静地看了好一会儿,直看得悠悠心里发毛:“娘啊,你别瘮人行吧?”江妈妈这才微微一笑:“你能明白就最好。”悠悠心说我明白什么啊,不清不楚的!朦胧间却隐约觉得电光火石般惊心动魄。
这一集终了,悠扬的片尾曲中画面一幅幅闪过,手机也同时响了起来。悠悠丢了遥控器,起身去接。
“悠悠,我是夕颜。”电话里的声线是一向的干净而爽朗,悠悠却怔了一怔,这声音遥远得缥缈,又蓦地一下穿越了记忆的迷雾。多少年了?当年毅然远走他乡的旧友,竟然还有这么一天能够再听到她的声音!悠悠眼神顿时变得无限悠远。
“我要结婚了,悠悠,恭喜我吧。”似乎想象到了悠悠纷乱的心情,声音微微带了些笑意。
“夕颜,夕颜。”悠悠轻声唤,像是仍未可置信,又仿佛怕惊动了什么。
“我在这里。”王夕颜声音愈发温柔起来,“悠悠,我在,我要结婚了。”
“是谁?”悠悠几乎是仓皇地问。犹记得她走时的决绝,原来那样的伤口也终可以痊愈么?
王夕颜仍然是柔柔地笑,却奇异地安抚了悠悠的情绪。“是个很好很好的人,会让我以后的生活都快快乐乐。”
“是吗……恭喜你!”
“到婚礼上来恭喜我吧,见一见我的老公。”
“好,我一定去。”
“对了,你那个别别扭扭的方楚缳不要忘记带来啊!”
悠悠怔住,那时夕颜独自离开,断绝了与所有人的联系,她是下了狠心把那个人的一切痕迹抹去,当她独自徘徊的时候,并不知道留在这里的两个人已经黯然分离。她只记得彼时那两个人你进我退的追逐,偶尔忆起,还觉得无限趣味。
* * *
夕颜还记得悠悠以前信誓旦旦地说:“我是对他有偏见啊,而且没打算改变啊。”忽然有一天,悠悠扭捏了半天对她说:“我好像喜欢上一个人。”夕颜吓了一大跳,回想她近来的表现,小心翼翼地猜测到:“该不会是方楚缳吧?”悠悠骇然大叫:“有那么明显?不会吧!”夕颜得意洋洋地笑:“我聪明嘛!”
其实悠悠自己也觉得很莫名其妙,明明一开始对他就没什么好感,尽管后来相处得愈见融洽。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她却骇然发觉自己的目光越来越多地停留在楚缳身上。他传纸条时冲她眨眼的小动作,和张旭闯了祸一起受罚时低敛却难掩桀傲的眉眼,开玩笑时戏谑含讽的唇角……
好似有着一些什么正在心底悄悄地萌芽,这般隐隐悸动而迷惑的心事在面对着楚缳清亮的眼时,莫名的心虚。
难道我会喜欢上这样一个人吗?悠悠茫然自问,然后恶意地对自己说:怎么可能?这样一个不知上进、成天惹是生非的人有什么好!
可是竟不由自主地注意着他的喜好,每当发现了他一点不为人知的小习惯就格外兴奋,于是悠悠只好迷惑中带着不情愿地承认,她是真的动心了,喜欢了,能怎么办?当你清醒地看到了他的缺点后还是喜欢他,或许、是真的喜欢吧?
然而悠悠虽然发觉了自己的感情,却并没有想过要告诉楚缳,尽管在心里偷偷想过如果楚缳也喜欢她呢?可是又想到如果不喜欢怎么办,万一连朋友也做不成怎么办?念头变了又变,还是决定保持现状,有些暧昧,有些痛苦,却也有些不为外人言的甜蜜。
悠悠这厢是这种想法,却不知道楚缳那边同样辗转反侧。后来楚缳常说追求悠悠的道路是漫长而曲折的,尽管悠悠也曾无数次调笑地提起她对楚缳的暗恋之苦,楚缳却总是一脸不可思议地蹙眉置疑:“我咋就硬没看出来你哪苦呢?我觉得一直就是我自己在那上蹿下跳的,你根本连甩都不甩我好不好!”悠悠瞟他一眼:“少来了你!还不是你什么都不说清楚,害得我七上八下地难受了那么久!”
悠悠说的是跟楚缳传纸条的事情。那天,楚缳下午一声不吭地翘了课去跟张旭打了一下午的游戏,到了晚自习才回来。他进教室时,悠悠皱着眉看了他一眼,又继续低头看书。楚缳回到座位上,拿出本子不知写些什么,然后撕下一条,捏成团丢给悠悠。
悠悠展开一看,只有三个字:对不起。顿时心脏狂跳起来,眼睛紧盯着纸条,心里七上八下地乱想:什么意思?到底想说什么?想了又想,才下笔写:对不起什么?丢回去等他回信时,只觉得心如擂鼓,一面胡乱猜测:他要说什么,是不是要告诉我喜欢我?不然为什么要跟我说对不起,我根本没问他不是吗?溜眼去看他,见他写了又划掉,再写才又传过来。
悠悠迫不及待地展开:对不起你,对不起父母,更对不起自己,我不应该翘课去打游戏。先前写了又划掉的却已经是一团黑,根本看不出是什么。悠悠只觉得自己好似坐在云霄飞车,从高空一下子掉了下来,无比的失望。
转天跟汝玉在操场上散步时提起:“你说他是什么意思?他不上课跟我有什么关系?为什么跟我说对不起?我根本没问不是吗?”
汝玉抓了抓头发:“悠悠,我觉得他是那个意思噢,他是不是喜欢你啊?”
悠悠烦躁地向前走了两步:“我不知道啊,又不明说,什么意思啊!”
“要不你去问问他?”
“怎么问啊?我总不能走过去问他你喜不喜欢我,我很喜欢你?除非我疯了!”
“那……你要不要去问问别人,看人家听了怎么想?”
于是悠悠去问夕颜,夕颜说:“我也觉得他是那个意思啊,呵呵。”
结果悠悠还是一肚子疑问。日子在悠悠和楚缳暧昧不明的纠缠中度过。悠悠因为自己心虚,怕被别人看出端倪,反而不敢说些什么,只求自己表现得自然。
这样到了圣诞前夕,学校特别“恩准”高三学生也跟着一起happy,各个班都准备着大玩一场,心思浮动,跃跃欲试。悠悠他们班选择了一个同学舅舅开的酒吧,打算好好体验一番。
去前楚缳问悠悠:“唱完歌打算去哪?”悠悠想了想,也觉为难:“不知道呢,看看几点吧,晚了只能回家了。”楚缳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低声道:“真是乖孩子。”悠悠听了白他一眼,恨恨地啐了一声。楚缳反而觉得有趣,乐不可支。过了一会儿,悠悠问他:“那你又想去哪里?”“不出意外,去**商厦打大型吧,跟张旭他们说好了。”“哦。”悠悠淡淡应了一声,心念却是动了一动。
本来悠悠对酒吧充满好奇,身处其中才觉嘈杂,忍了又忍,勉强撑过一个多小时,偷偷一拉夕颜:“不行了,要挂了,走吧走吧!”夕颜抿着嘴乐:“怎么?这就不行了啊!”悠悠有气无力地说:“忍无可忍,无须再忍!好姐姐,咱闪了吧。”夕颜旁边坐着刘禾风,他是夕颜的后位、悠悠的前位,见两个人想偷溜,悄声问:“去哪里?”“去解决温饱问题,要不要一起?”夕颜脱口而出。“好啊!”刘禾风跟在夕颜后面一起偷溜出去。到了酒吧外,悠悠长舒口气,表情夸张:“我终于知道自由是多么可贵了!”夕颜打了她一下,吃吃地笑。
时近傍晚,冬日昼短,已经微微见了夜色,三人商量片刻,直奔了KFC,大啖一顿后,夕颜问:“回家还是逛逛?”悠悠心里早存了一念:“去打游戏好不好,我以前都没玩过呢!”夕颜自然无不可,刘禾风可是正中下怀,大概大抵男生都视游戏如命。
去到**商厦,买了游戏币,果然一眼打上楚缳。当时刚刚流行跳舞机,楚缳跟张旭两个人跳得正欢,两个大男生动作干脆利索,容颜俊朗,已经吸引了不少人围在周围。悠悠见了几个小女生爱慕的目光,心里既觉得不爽,又觉得有些骄傲。在外围笑眯眯地看了好一会儿,禁不住夕颜在耳边悄悄嘀咕:“干嘛?天天见还看不够啊!”悠悠面色一红,见楚缳专心致志没发现她,只得不情不愿地跟着夕颜离开。
一个个机子看去,最后跟刘禾风打起了坦克大战。这个她倒是拿手,一时手舞足蹈地瞎指挥:“刘禾风,注意这边、诶……那边、那边,小心老巢啊!”夕颜笑嘻嘻地在一旁看。
玩得倒是尽兴了,跟夕颜和刘禾风道了别,自己慢慢骑回家,终是不免遗憾,心里恨恨骂楚缳:死人,就知道玩!猪一只!
转天,楚缳见了她却问:“你昨天去打游戏了?”“咦?”悠悠吃了一惊,“你怎么知道的?”楚缳半真半假地抱怨:“还说呢!我叫了你半天,你都不理我!”悠悠哑然,心想还不知是谁不理谁呢,贼喊捉贼!还是跟他解释:“你喊我了?我根本就没听见啊!”瞥见夕颜偷笑,跳过去审她:“你笑什么?”夕颜伏在悠悠耳边:“昨天,你跟刘禾风玩得手舞足蹈,楚缳叫你你没听见,你不知道,他那表情超精彩的!”“好啊,你都不告诉我!”悠悠扑上去咬了她一口,夕颜“哎呦”叫了一声,却是捧着肚子笑,“哎呦,笑死我了,肚子疼!” 悠悠瞪她一眼:“活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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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颜现在想起,还是忍不住发笑。
悠悠在心里叹了口气,也不解释,只应着:“好,我告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