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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青梅竹马(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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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稚走去排行榜抄名次,竹稚走回来,竹稚再走过去。
再次晃过霍琦窗边,里头的人毫无察觉,竹稚定一定心神,左右看看,隔着储物柜,靠在窗台轻声唤她。
霍琦两耳不闻窗外事。
上课铃响,他摸摸口袋,翻出做戏抄名次的便签和笔,三两下折好,留行字,正正当当飞进去。
得益于多年的顽皮,飞机不偏不倚,着陆课本。
霍琦愣了下,指尖轻触机翼,抬头,外边日光昭昭,竹稚朝她挥了下手,自如地混入外出的人流中,朝光里走去。
动作还挺酷。
嗯,除了没压实乱晃的头发。
霍琦蓦然想起镜面上的小火柴人儿,她弯起唇,将飞机收入桌膛,趁老师板书时展开。
一行小字“放学后我在天台等你”。
他们这节在顶楼操场上体育课。
霍琦往下一摸,触碰到手机冰冰凉凉的外壳,她轻轻用指头压了下,不需再问,猜出了对方折飞机给她的缘由:她没看手机。
奶茶袋好好地放在脚边,霍琦上课不玩手机,一直等到中午下课放学铃响,她才摁亮屏幕,聊天软件里竹稚说了很多话。
问她怎么不说话,是不喜欢他的礼物吗,再问她心情怎么样,到最后反应过来,自言自语地对屏幕问她怎么不看手机啊。
屏幕自然不可能回他,于是竹稚发的小白狗在聊天框上趴了半天,一对萎靡不振的豆豆眼闭着。
教室人流散了,有朋友问她要不要一起去吃饭,霍琦摇摇头说回家,实则等人都散完,拆开奶茶袋,又上了天台。
市中心地贵楼贵、寸土寸金,学校地面操场面积不满要求,顶楼加修,霍琦先坐电梯到了顶楼操场,纵眼望去,这儿连只鸟都见不着,她猜想他们班提前放学,转身爬楼梯上了天台。
天台原是观星台,修高望远,停了天文课后渐渐荒废,天文望远镜都盖了盖,只有体育课被分配到顶楼操场的学生,才会闲的没事爬高来这吹风,俯瞰日复一日乏味的校园风光。
竹稚果然在这。
他倚在晃椅上玩手机,日光漫过他的发梢,将发丝染出金辉,风一吹,头发便打起卷来。
风和日丽,霍琦蓦然起了坏心思,她躲到一侧,轻手轻脚走过去,捂住他的眼睛:“干嘛呢?”
“……你是谁?”
竹稚很配合,挣扎两下,停下来等她,霍琦弯眸:“我偷小孩的。”
“光天化日之下,”竹稚编不出来,他觉着自己不是小孩,扁了下嘴,抬手抓住她的手,拍拍身旁,“坐,我擦过了。”
“嗯。”
霍琦也不推辞,点点头,一齐坐下。
午间日暖,风也不显得料峭,仿佛被日光晒化,和煦温情,霍琦抬头望天,施施然闭了眼:“天气真好。”
竹稚陪她一起晃,闻言轻轻嗯了声,手在口袋摸了摸,掏出一块东西放到她掌心。
“什么?”
“大白兔。”
霍琦噗嗤笑了,她睁开眼,眼中笑意盈盈:“哪来的?”
“口袋多,刚摸到的。”
“没摸出别的什么?”
她随口一问,竹稚却沉默片刻,再掏出耳机仓:“就这个。”
霍琦啪嗒打开,空空如也,也没见他戴了耳机,纳闷俯身:“你听什么呢?”
“……没听,”他哆啦A梦般掏出一只耳机,展示给她,睫毛一垂,密匝匝的,脸颊显出几分对自己的不满,不情不愿道,“只带了一个。”
霍琦眨眨眼睛,笑意更浓,她凑过去:“那给我?”
竹稚迟疑片刻,递到她手中,自觉翻起手机:“想听什么?”
她盯他片刻,见他不抬头只一个劲低着,不由卷了他的掌心:“逗你的。”
明明是晴天,她一笑,竹稚便觉着像淋了场潮湿的雨,让他整个人从头到脚都忍不住想卷起来,缩进温暖的巢穴里。
他触电般收回手,掌心被耳机硌着,像颗小石子,他浑身一颤,眼睫更低了,半响闷闷“嗯”一声。
也不知在嗯什么。
视野里出现一角信纸,紧接着霍琦温和带笑的调侃:“不是说有事要讲,怎么不讲话?”
竹稚头脑混乱,此刻比起不悦,更多的是一种情怯,他抿唇:“没想好怎么说。”
“你信里不是说了,”霍琦口吻温和,带笑复述,“不敢署名的情书就跟检讨书一样,是张废纸,你正看反看左看右看上看下看,都是另一种形式的畏罪潜逃。”
竹稚终于吭声,梗着脖子:“难道不是吗?”
“别急,”霍琦憋笑,拍回他的手,“由此论证,只有敢于正大光明署名落款的情书,才能算当之无愧的情书,落款……”
竹稚不让她讲了。
霍琦挡住他的手:“这是不是语病?”
他脸更红了,谁要揪情书语病,况且这可是他凌晨夜里写的。他不知何时扯了信角,拽拽:“还我。”
“不是说送我?”
“我改主意了。”
“怎可朝令夕改?”
竹稚略一闭眼:“不许快哉快哉。”
“我没打算,”霍琦悠悠挑眉,“好了,001信使,还有什么想说的?”
“有,”竹稚咬了下唇,扯她,“解释!”
“嗯?”
“你平白收人家信。”
这也能赖她?
霍琦解释:“人家自愿送,又不是自愿收的。”
“那也不行,你收就算了,还不告诉我。”
“告诉你干嘛?”她理智问,“引你生气?”
“我现在就很生气,”竹稚吐出口气,仿佛恨不得咬上点东西,“气得可以跟皮皮大战八百回合。”
“那我道歉。”
听着不太诚恳。
每每觉得他无理取闹,霍琦就会用这样的语气,自然而然地结束话题,偏偏这回竹稚睁眼闭眼,思来想去,差点瞪眼,还是觉得不满意:“我很认真的。”
于是霍琦再认真想了想:“我为你加油。”
“不喂皮皮了……至少一周不跟它玩。”
竹稚耳朵一动:“你偷偷跟皮皮玩?”
“咳,没啊,爷爷让我看一会。”
竹稚嚯地起身,原地转圈圈,霍琦看着他转圈,拽他:“不逗你了。”
迎着他不明所以的目光,霍琦淡声:“早解决了,怕你生气没说。”
竹稚碰了碰唇,眼睛圆圆的,一副有话要说的样子,霍琦静静端详着他,他似是天人交战,一番自我说服后,也坐了回来。
好歹没有家里红旗不倒,外面彩旗飘飘。
况且从竹稚的角度,他也确实觉得不该对她生气。
就像霍琦说的,都是那些人自己要送,偷偷摸摸地送,鬼鬼祟祟地送,不打招呼地送,关她什么事。
她已经尽到了一个好人的责任,善良而委婉地拒绝,并把这些事迅速解决掉,甚至都没让备考中的他因此分心。
多么有分寸。
霍琦就是太招人爱了,才招来这么多明里暗里的觊觎。
可她就这么优秀,能怪谁?
越想越觉得有道理,开始觉着自己无理取闹的竹稚迅速倒戈,虽然还残余着一丝不悦,嘴上道:“那也不行。”
语气软了不少。
霍琦托腮看他转圈圈:“吃糖?”
竹稚本想说不用,和她对视几秒,还是禁不住走上前,轻轻掰了一小截:“当你赔给我的。”
奶糖味道香甜,竹稚含在口中,甜入心底,睫毛微垂:“下不为例……再有下次,你得告诉我。”
他嘟嘟囔囔的,霍琦乐得看他在大度和小气间纠结,竹稚边转圈边道:“你这样相当于欺负人的,知不知道。”
“我欺负谁?”
“我。”
他可理直气壮:“欺负我,害我难过。”
“虽然你不负主要责任,主要责任在偷偷爱慕你的人,抢占了第一个给你送情……检讨书的名头,但,你的纵容导致了第二封检讨书的出现。”
霍琦晒着太阳,就这样看他在身旁转圈圈,像小狗一样打转,她轻轻翘了唇角,嗯了声,表示赞同。
竹稚脚步一滞,一败涂地,语气更软和道:“你要陪我过年。”
霍琦没提醒他她们每年都在一起过年,果断道:“好。”
“还有……还有,你说话不能总笑,你要严肃一点,”这话说出来,竹稚自个儿也觉着很离谱,他在心底唾弃像个妒夫一样,蹲下来,端详她的脸,“你能不能不要长这么好看,这么聪明?”
霍琦莞尔,彻底被他逗笑了。
竹稚不喜欢她笑眯眯,扯她的衣角,撒娇似地抱怨道:“干嘛啊干嘛啊,我又没说错,你要是,要是严肃一点,不会有那么多人,那么多人不知好歹。”
霍琦还在笑,竹稚有些恼羞成怒了,他继续道:“那你不能减轻我的工作量吗!”
哪来的工作量?
“嘘,”霍琦悠悠晃晃,“你这么大声,别人都要喜欢上我了。”
竹稚听出她在笑自己,可他正要生气,一想还是觉得很有道理。
要是有人发现这么多人喜欢她,对她更好奇,喜欢上她怎么办?
他不讲话了,霍琦一哂,拍拍他的脑袋:“我就喜欢你。”
“……你再说一遍。”
霍琦配合地重复,眸底温柔:“我像你喜欢我一样喜欢你。”
“不一样。”
他都没录成那句。
竹稚抬眼,目光闪烁,任性地想让她再说一遍,意外对上她的眼睛。
爱人如照镜子。
那双眼睛如此熟悉,在无数个同行的日夜,容纳他的身形,他的情绪,乃至于整个完整的他,不完美的、任性的、被包容着的。
仿佛生来如此,自然而然,一切顺理成章。
使他完整。
他骤然失了声,本能闭上眼,等候她的一个吻。
奶糖很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