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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第 1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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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铁柱被抬上驴车,林冬梅悄悄塞给王秀芹一封信:"寄加急给沈青禾。"又掏出银锁片,"这个藏好,谁要都别给。"
王秀芹把锁片塞进内衣口袋:"你放心,我爹是大队书记,他们不敢把我怎样。"
日落时分,林冬梅在县医院走廊里见到了意想不到的人——沈青禾风尘仆仆地从楼梯间冲出来,白球鞋上全是泥点。
"你......"林冬梅话没说完就被抱住。
沈青禾身上有汗味和风尘气,发丝蹭在脸上痒痒的。她松开手,从挎包里取出个玻璃瓶:"我爸让我带的,金线莲提纯液。"
病房里,铁柱输着液昏睡。沈青禾检查了县医院的药方,眉头越皱越紧:"这和王总申请的专利一模一样......"她突然压低声音,"但缺了关键成分,难怪越治越重。"
护士来换药时,沈青禾装作无意地问:"这药哪进的?"
"省药材公司特供。"护士很骄傲,"王总亲自送来的试点药。"
夜深人静时,两人在走廊长椅上头靠头说话。沈青禾从怀里掏出张照片:"我爸给的,当年医疗队全体照。"
照片比养父那张多了几个人。林冬梅指着角落里的年轻军人:"这是我养父。"又指向抱着婴儿的楚医生,"这是......"
"咱妈。"沈青禾轻声说。
这个称呼让两人都红了眼眶。沈青禾又指向照片边缘一个戴眼镜的男人:"这是周团长,当时还是个小科员。"顿了顿,"旁边这个......"
穿司机制服的中年男人,眉眼和王总工程师有八分像。
"王总父亲。"沈青禾冷笑,"我爸说,当年就是他开车送咱妈去县医院,结果半路......"
林冬梅攥紧照片:"车祸?"
"说是刹车失灵。"沈青禾翻过照片,背面有人用红笔圈出两个小点——车前轮位置,"我爸怀疑车被动过手脚。"
窗外月光惨白。林冬梅想起银锁字条上的"周欲独占金线莲配方",突然明白了什么:"所以他们现在想要金线莲......"
"不止。"沈青禾从包里取出份文件,"王总正在申请国际专利,把金线莲改名叫'王氏抗疟素'。"
文件在月光下泛着冷光。林冬梅不识字,但看得懂上面的照片——正是她和沈青禾在青峦山挖的那株金线莲。
"不能让他们得逞。"沈青禾握住林冬梅的手,"为了咱妈,也为了青峦山的乡亲。"
两人的手在月光下交叠,银锁片在掌心闪着微光。远处传来夜班护士的脚步声,伴随着收音机里微弱的歌声:"......妹妹找哥泪花流......"
县医院的消毒水味比省城更刺鼻。林冬梅趴在铁柱病床边打盹,被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惊醒。沈青禾拎着保温桶进来,眼圈乌青。
"喝点粥。"她拧开盖子,小米粥的香气驱散了药水味,"我熬的。"
林冬梅接过碗时碰到沈青禾的手指,烫得她一哆嗦。沈青禾右手虎口处红了一片,起了两个水泡。
"怎么弄的?"林冬梅抓住她手腕。
沈青禾抽回手:"熬粥时不小心......"
话没说完,病房门被推开。王秀芹风风火火冲进来,辫子梢滴着水:"冬梅!档案馆那边说好了!"
沈青禾立刻从包里掏出笔记本:"现在就去。"
雨后的县城街道积着水洼。王秀芹边走边解释:"我表哥在档案馆当临时工,说能让我们看十分钟。"她压低声音,"那份车祸档案被人动过手脚......"
档案馆是栋灰扑扑的二层小楼,墙皮剥落得像得了皮肤病。王秀芹的表哥小张等在侧门,见到他们就往兜里塞了把钥匙:"三楼最里面那间,红色标签的柜子。有人来就说找县志。"
木质楼梯吱呀作响。小张守在门口,沈青禾和林冬梅蹲在档案柜前快速翻找。灰尘呛得林冬梅直想打喷嚏,沈青禾突然抽出一本蓝皮文件夹:"找到了!"
1973年5月18日的交通事故调查报告,只有薄薄三页纸。第一页记载着「吉普车坠崖,驾驶员轻伤,乘客楚因当场死亡」。沈青禾快速翻到最后一页,附着的现场照片让她倒吸冷气——
翻倒的吉普车旁,楚医生半边身子被白布盖着,左手却死死攥着什么,露出一角银光。林冬梅摸出颈间的银锁片对比,花纹完全一致。
"缺了一页。"沈青禾翻到第二页,发现装订处有撕毁的痕迹,"关键证词被......"
走廊传来脚步声。她们赶紧合上文件,小张慌张地探头:"周团长来了!"
文件刚塞回柜子,周团长的皮鞋声就到了门口。他身后跟着穿制服的档案馆长,两人看见沈青禾时明显一怔。
"青禾?"周团长笑容僵硬,"你怎么在这?"
沈青禾举起手里的《县志·药材篇》:"查金线莲资料。"她转向林冬梅,"这是红旗公社的林冬梅同志,帮我做方言翻译。"
周团长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游移。馆长打圆场:"周主任来调七十年代的道路建设档案......"
"是啊,考察药材运输路线。"周团长拍拍沈青禾肩膀,"你父亲好些了吗?"
沈青禾点头应付着,趁周团长和馆长说话时,悄悄用铅笔拓下了档案袋上残留的半枚指纹。
离开档案馆,三人在供销社后院碰头。王秀芹摸着拓印纸:"这能查出啥?"
"如果和某人指纹对得上,就证明他动过档案。"沈青禾小心收好纸张,"得回省城找公安系统的叔叔帮忙。"
林冬梅望着远处县革委会的小楼:"周团长为啥来这儿?"
"灭迹。"沈青禾冷笑,"他没想到我们会查档案。"
回医院路上经过邮局,林冬梅突然想起什么:"得给养父捎个信。"她在柜台买了信纸信封,歪歪扭扭写下「爹,俺在县医院照顾铁柱,钥匙放老地方」。
沈青禾看着她龟裂的手指握不住钢笔,突然说:"我教你写字吧。"
她们坐在邮局长椅上,沈青禾握着林冬梅的手一笔一划写"楚"字。林冬梅的手心出了汗,钢笔几次打滑。
"楚...因..."她结结巴巴地念,突然抬头,"青禾,你恨周团长吗?"
沈青禾的笔尖戳破了纸:"恨。"墨水晕开成黑斑,"但我更想知道真相。"
铁柱的病情稳定后,沈青禾决定回省城查指纹。临走前夜,县医院突然停电。护士发了一圈蜡烛,林冬梅借着烛光给铁柱喂药。
"姐......"铁柱突然抓住她衣角,"那个戴眼镜的叔叔......往我药里加东西......"
林冬梅手一抖,药碗差点打翻:"什么时候?长什么样?"
"前天夜里...圆脸,这儿有颗痣。"铁柱指着自己右眉梢,"说话像鸭子......"
沈青禾立刻翻开笔记本,指着王总工程师的照片:"是他吗?"
铁柱点头。林冬梅浑身发冷,想起王秀芹说过,铁柱转院前用的就是王总的"特效药"。
"我明天一早就走。"沈青禾合上本子,"你千万别单独见他们。"
烛光将两人的影子投在墙上,挨得极近。林冬梅突然说:"我送你。"
那晚她们挤在陪护床上睡。半夜林冬梅被雷声惊醒,发现沈青禾蜷缩在床边发抖。她下意识去搂,对方却猛地一颤。
"怕打雷?"林冬梅轻声问。
沈青禾摇头,又点头:"我妈...楚医生走那晚...也是这样的雷雨......"
林冬梅把她冰凉的手攥在掌心。雷声滚过屋顶时,沈青禾突然问:"冬梅,如果我们真是亲姐妹......"
"不会的。"林冬梅斩钉截铁,"我打听过,双胞胎长得更像。"
沈青禾在黑暗里沉默良久,忽然凑近亲了下林冬梅额头:"无论如何,我们在一起。"
这个突如其来的吻像块热炭,烫得林冬梅整张脸烧起来。雨声渐密,她听着沈青禾均匀的呼吸声,直到东方泛白。
第二天清晨,沈青禾搭早班车回省城。林冬梅送她到车站,临别塞给她个布包:"晒干的金线莲,给你爸。"
沈青禾也塞给她一把折叠小刀:"防身用。"又叮嘱,"周团长再来,你就说...说我们找到证据了。"
班车开走后,林冬梅去了县革委会。周团长办公室锁着门,她从门缝底下塞了张字条:「楚医生的银锁在我这」。
回医院路上开始下雨。林冬梅没带伞,淋得像个落汤鸡。王秀芹在住院部门口等她,神色慌张:"冬梅!刚有人去病房搜你东西!"
病床下的包袱被翻得乱七八糟,养父给的退伍证不见了。铁柱吓得直哭:"他们说要找银片片......"
林冬梅检查藏在鞋垫里的粮票还在,松了口气。护士来换药时,她装作不经意地问:"刚才谁来过了?"
"省里领导。"护士压低声音,"带着县革委会的人,说是查投机倒把......"
傍晚雨越下越大。林冬梅在走廊尽头的公用电话亭拨通了沈青禾家的号码。接电话的是吴妈,说沈青禾还没到家。
"有急事就打到药材公司。"吴妈补充,"小姐临走交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