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1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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暑假尾巴的风，总带着点黏糊糊的热。
姜缀蹲在单元楼门口的梧桐树下，指尖无意识地扣着地砖缝里的青苔。
树影筛下斑驳的光，落在他裸露的小臂上，像碎掉的薄荷糖。
他在等江逾。
手机屏幕暗下去又亮起来，显示下午四点半。
江逾今天有最后一节高三衔接课，按说这个点该回来了。
姜缀盯着单元楼的铁门，看它被风吹得轻轻晃动，心里像揣了只怕热的小兽，蹭来蹭去地慌。
他和江逾做了快十年的邻居，从小学时江逾帮他拿回被抢走的变形金刚，到初中江逾在他被欺负时把人堵在操场角落，再到现在――江逾升高三，他刚结束中考，要成为江逾所在的这所高中的高一新生。
年龄差两岁，隔着两个年级 ，像隔着一条不宽但清晰的河。
可姜缀总觉得，这条河是温的，江逾站在对岸，只要他伸手，就能碰到。
“蹲这儿干嘛？”
熟悉的声音从头顶落下时，姜缀几乎是条件反射地抬起头。
江逾背着黑色的双肩包，他手里拎着两个塑料袋，其中一个装着冰镇的可乐，瓶身凝着细密的水珠。
姜缀猛地站起来，膝盖磕在身后的台阶上，疼得他嘶了一声。
“毛手毛脚的。”江逾皱了下眉，把可乐递给他，“刚下课，顺道买的。”
冰凉的触感贴上掌心，姜缀指尖几不可察地颤了一下。
他赶紧接过来，手指不小心蹭到江逾的指腹――比可乐瓶更凉一些，带着夏末阳光晒过的、干净的温度。
心脏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软乎乎的麻意顺着血管爬上来。姜缀低下头，飞快地拧开瓶盖，灌了一大口可乐，气泡在喉咙里炸开，才压下那点莫名的热。
“等你……问你题。”他找了个最常用的借口。
其实暑假作业早就写完了，他只是想等江逾回来。
江逾挑了下眉，显然不信，但没戳穿。他晃了晃另一个塑料袋，里面是刚买的西瓜：“先上楼，吃完西瓜再给你讲。”
姜缀“嗯”了一声，亦步亦趋地跟着江逾往楼上走。
楼道里没装空调，空气闷得像个蒸笼。江逾走在前面，白T恤的后颈处也湿了一片，隐约能看到脊椎的弧度。
姜缀的目光落在他的背影上，忍不住想：要是能稍微靠近一点就好了。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他就赶紧别开视线，脸颊有些发烫。
他知道自己不对劲。
从去年冬天就开始了。
想靠近暖和的身体，想被人抱一抱，哪怕只是肩膀偶尔碰到肩膀，手指不小心擦过手臂，都会让他心里那点空落落的地方，暂时被填满。
起初他以为是冬天太冷，可到了夏天，这感觉不仅没消失，反而更明显了。
他偷偷查过，网上说这叫“皮肤饥渴症”，像一种隐形的饥饿，需要通过肢体接触来缓解。
可他不敢告诉任何人，包括江逾。
太奇怪了。一个十五六岁的男生，总想着黏着别人，像只没安全感的猫，说出去会被笑话的。
只有在江逾身边时，这种“饥饿”会变得稍微容易忍受。江逾身上总有种让人安心的气味，干净的肥皂味混着淡淡的阳光味。
“发什么呆？”江逾停在三楼的家门口，回头看他，“到了。”
姜缀这才发现自己跟得太近，几乎要撞到江逾的后背。他赶紧往后退了半步，低声道：“没、没什么。”
江逾没多说，掏出钥匙开门。他家门和姜缀家斜对门，钥匙插进锁孔的声音，在安静的楼道里格外清晰。
“进来吧，我妈今天加班，我爸去外地了。”江逾侧身让他进来，“你家没人？”
“我妈带外婆去医院复查了，晚上才回来。”姜缀换了鞋，把可乐瓶放在玄关的柜子上。
江逾家比他家稍大一点，装修是简单的现代风，客厅的沙发上还扔着江逾的校服外套。姜缀走到沙发边坐下，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沙发的布料――江逾常坐的位置。
他悄悄往那边挪了挪，直到肩膀几乎要碰到那个位置的靠垫，才停下。心里那点空落落的感觉，好像真的淡了点。
江逾把西瓜放进厨房，拿了把水果刀出来，又从冰箱里翻出两个冰格：“等会儿，先把西瓜冰一下。”他走到客厅，在姜缀旁边的单人沙发坐下，拉开背包拉链，拿出一本数学练习册，“你要问什么题？”
姜缀这才想起自己的“借口”，赶紧从口袋里摸出手机，打开相册里存的一道物理题――其实是他早就会做的题。
“这个，力的分解这里，我总搞不清。”他把手机递过去，手指尽量伸直，避免碰到江逾的手。
江逾接过手机，低头看着屏幕，眉头微蹙。他的睫毛很长，垂下来的时候，在眼睑下方投出一小片阴影。
阳光从客厅的窗户照进来，落在江逾的发梢上，镀了一层浅金色。姜缀忽然觉得，夏末的热好像也没那么难熬了。
“这里，”江逾抬起头，用手指点了点手机屏幕，“你看，把这个力分解成水平和竖直方向，先算加速度……”
他的指尖在屏幕上滑动，语速不快，声音低沉清晰。
姜缀应着“嗯”，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跟着他的手指动。
他手指很长，骨节分明，指甲修剪得很干净。
姜缀想起小时候，江逾就是用这样的手牵他过马路的。
那时候他怕车，江逾就会把他的手攥在掌心。
什么时候开始，他们不再牵手了？
好像是上了初中，江逾开始变声，个子蹿得飞快，不再是那个会把变形金刚让给他的小屁孩了。
他成了学长，身边有了更多同龄的朋友，而姜缀还在低年级，隔着人群看他，觉得他好像离自己越来越远。
只有在这样独处的时候，姜缀才能重新感觉到那种熟悉的、靠近的温度。
“听懂了吗？”江逾讲完，抬头看他。
姜缀猛地回神，发现自己根本没听进去，脸颊一热：“啊……好像……还是有点懵。”
江逾无奈地笑了笑，把手机还给他：“笨死了。过来点，我拿纸笔给你画。”
他和江逾挨的特别近。
江逾收回手，端起桌上的水杯喝了一口。他瞥了姜缀一眼，发现他耳朵红得厉害，连脖子都透着点粉色。
“怎么了？热？”他随口问。
“啊？没有。”姜缀赶紧摇头，拿起桌上的可乐又灌了一口。
江逾挑眉，没在追问。他靠在沙发上，翻着自己的练习册，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开口道：“下礼拜开学，你们高一新生好像要军训？”
“嗯。”姜缀点点头，有点紧张。
江逾笑了笑：“记得带防晒霜，还有水杯，别中暑了。”
“哦，知道了。”
“还有，”江逾又说，“学校食堂三楼的面好吃，要是中午人多就去三楼。高一教学楼离图书馆近，课间想安静点就去图书馆。”
他絮絮叨叨地说着学校的事，哪些老师讲课有趣，哪些地方适合自习，哪些社团值得加入。
姜缀安静地听着，偶尔“嗯”一声，心里那点因为即将进入新环境的不安，渐渐被一种柔软的情绪取代。
原来江逾早就替他想好了这些。
“对了，”江逾忽然停下，看着他，“军训完有摸底考，你暑假没偷懒吧？”
“没、没有！”姜缀赶紧说，“我每天都有看书做题。”
江逾挑眉：“是吗？那我抽几道题考考你？”
姜缀心里一慌，赶紧转移话题：“西瓜是不是该冰好了？我去拿！”
说完，他几乎是逃也似的冲进厨房。
客厅里传来江逾切西瓜的声音，咔嚓一声，清脆悦耳。
西瓜被江逾切好，装在盘子里，摆放在茶几上。
“过来吃。”
“好吃。”姜缀含糊地说。
“嗯。”江逾低头看着手机，“对了，开学那天我可能没时间陪你去报道，我们高三要提前返校。”
“哦，没事，我自己可以。”
“有什么事给我发消息，”江逾点点头，“或者去高三教学楼找我，我在三班。”
“好。”姜缀应着，“你在看什么？”
江逾没抬头：“班主任发的开学安排，说高三要加晚自习了。”
“哦。”姜缀心里有些失落。
加了晚自习，他哥就更忙了，他们见面的时间会更少吧。
“怎么了？”江逾看他情绪低落，随口问。
“没什么，我该回家了。”姜缀起身准备去换鞋，“哥，开学见。”
“嗯，开学见。”江逾笑了笑，挥了挥手。
姜缀拉开门，走出江逾家。关上门的瞬间，他靠在冰冷的门板上，长长地舒了口气。
还有一个礼拜就开学了。
他不知道的是，江逾拿着练习册，怎么也看不进去，脑子里总是姜缀。
江逾揉了揉眉心，把那些奇怪的念头压下去。
姜缀还小，才十五岁，刚上高一。他是哥哥，得照顾好他。
江逾想着，拿起手机，给姜缀发了条消息。
【江逾：军训记得多带点吃的，食堂饭可能不合胃口。】
很快，手机屏幕亮起，姜缀回了个“好”，后面还跟了个小猫点头的表情包。
江逾看着那个表情包，嘴角忍不住弯了弯。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1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