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8、合同 ...
-
酒桌上的谈话比起白日里的更加热闹了些。
饭桌上，本特克那边其中的一位高层管理人员，酒后没有控制好情绪，把精神体放了出来。
岑宁兮看着趴在哨兵肩膀上的基围虾，莫名想起几个月前时垣和自己的吐槽。
时垣的偶像梦杞，她的结婚对象，也是一位精神体为基围虾的哨兵。
岑宁兮晃了下手腕，打开光脑后，去星网上搜索相关信息。
包厢里网不算太好，加载中的圆圈慢慢转，过了一会儿后才弹出页面。岑宁兮低头，手指在光幕上划拉几下，找到了梦杞伴侣的照片。
世界还是太小。
那位哨兵全程说的话不多，察觉到岑宁兮的目光后和他对视，露出一个带着善意的笑容，问：“怎么了？”
收起光脑，岑宁兮换了个说法：“您看着面熟。”
哨兵回答他：“应该是因为我的妻子吧，她叫梦杞，是一位很优秀的女性艺人，所以您应该是在看她照片时，顺带着看见了我。”
谈到梦杞时，哨兵的脸上露出些许羞涩，连带着走饭局上沾染上的颓丧感也少了几分。
点点头，适当露出些许恍然大悟的神情，岑宁兮结束了这个话题：“原来是这样。”
饭局结束，岑宁兮回到酒店。
将拍下的资料导出来，算是半载而归，本特克这边并没有向他们透露太多的信息，稍微偏业内隐晦一点的话，都是从那位基围虾哨兵口中听到。
本特克之前的代言人因私人情感原因塌房，连带着对这个能量棒品牌也产生了一些负面影响，再加上被业内竞争对象恶意买了黑通稿营销，最终造成市场销量严重下降的结果。
而新产品的研发，最后给出的结论数据指标也没有得到联邦食品组织，和医疗组织的双重认证通过。现下，本特克的高层正在为后续的资金问题苦恼发愁。
让岑宁兮最感兴趣的是他们提到的那个新品能量棒，给出的噱头是针对哨兵向导的特殊体质量身打造，对精神力有着一定的安定作用。
摊开随身带着用作记录的小本子，在空白页上写下几个本特克的关键词，岑宁兮咬着笔杆，围着“新品”两个字用力画圈。
之后的一段时间里，他又暗访去到其他几家能量棒的工厂实地勘察，原料不合规、生产环节没有按照卫生指示等等，各种情况都有存在。
黑名单上的厂家名字已经被岑宁兮划去了多半，实地暗访的进度条已经超过了50%这个数值。
岑宁兮刚放下手里拿着的笔，刚准备伸懒腰，肩膀就被苏芳芳拍了一下。
苏芳芳问他：“周末两天你有空吗？”
不着急点头，岑宁兮先问她是什么事情。
苏芳芳不好意思道：“就是我有一个采访对象，她为了还贷款在一家直播公司做主播，但是现在她的朋友给她介绍了一个来钱更快的工作，就想让我陪她在周末的时候去和直播公司说解约的事情。”
岑宁兮明白了她的意思：“你想要我跟着一起去？”
苏芳芳迅速点头：“对对对，你是男生嘛，还是哨兵，和我们一起去会更有安全感些。”
不算什么难事，岑宁兮点头表示同意：“那周末见？”
“好的！周末见！到时候我给你打电话说时间。”苏芳芳一喜，随后才和岑宁兮嘀咕，“我男朋友又因为案子出差了，人不在华京，所以才想着来找你帮忙。”
岑宁兮摆摆手：“没事，你请我吃个饭就好。”
-
约好周六上午的十点钟，在直播公司附近的悬浮列车站见面。
岑宁兮最先到，和苏芳芳发了消息过去，说自己在B出口的闸机旁边等她们。
【苏芳芳：我们很快！你等一下！马上！】
退出和苏芳芳的聊天框，岑宁兮继续切回和陆寻凛的聊天。
刚上悬浮列车，岑宁兮就收到来自陆寻凛的消息，说自己昨天在训练时不小心崴了一下手腕，连带着小臂内侧也划破了一点皮。
发来的照片看着没什么大问题，事实上也确实没什么大的问题，但因着陆寻凛眉毛里的那道疤痕造成的心理阴影，岑宁兮还是心疼得不行。
连着发了有三十多条消息过去，叮嘱陆寻凛要注意训练时点安全，还有伤处的护理注意，不要变得更严重。
陆寻凛倒是答应得很好，只是在最后不忘记说一句，“这是你第一次给我发这么多信息诶，我好感动。”
是吗？不是吧。
岑宁兮嘴角抽搐，看着陆寻凛的那条消息，负罪感油然而生。
所以他让陆寻凛快去休息别再继续玩光脑，免得打字累手。
【男朋友：[咬手帕]】
【男朋友：[委屈巴巴]】
岑宁兮点开自己以往从陆寻凛那收集来的表情包，果然没记错，咬手帕的那张虎鲸表情包又是新的！
【Cnx：你又训练训到画表情包上了？？！】
文字编辑完毕，岑宁兮面无表情地点击发送。
刚好肩膀又被人碰了一下，岑宁兮以为是苏芳芳到了，可他抬头，面前站着的人却是位扎着马尾，面容陌生的女性。
以为是来问路的行人，岑宁兮眨眨眼睛，却不想听见人问自己：“小哥哥要不要考虑来我们公司做练习生？”
岑宁兮的面容僵硬了一瞬。
什么生？
他吞吞唾沫，下意识推开人递过来的名片。
直播公司所在的这片区域岑宁兮不怎么来过，这附近的文娱演艺公司多，连带着被星探看见的机会也多了起来吗？
“我不是骗子，我们公司是——”
不等人解释，岑宁兮抬起手来，打断她的话：“那个，不好意思啊，我已经二十八岁了，应该不是很符合你们对练习生年龄的要求。”
挂在胸口处的那条镂空虎鲸蓝钻项链，就是他满28岁时的生日礼物。
面前人的表情在听见他的年龄后变得茫然：“二……二十八岁？”
岑宁兮有些不好意思地抓抓自己的外套，肯定她的话：“嗯，二十八岁。”
又听了一番惋惜还有道歉的话，岑宁兮目送着星探离去。
他偏头，看向悬浮列车站内便利店的玻璃，上面映着自己的身形。
深绿色夹克内搭棕色卫衣，没有找到合适的腰带，岑宁兮就随便抓了条丝巾绑在腰上，松松坠了一截下来。
嗯……看着是要比他工作日内的正经社畜穿搭年轻不少。
岑宁兮摸摸下巴，决心以后要多买点这种类型的衣服。
把刚刚遇到的事情分享给陆寻凛，附带一张他对着便利店玻璃拍下的模糊全身照，做完这些事情后，苏芳芳和她采访的当事人也到了。
“这是小娄，娄婉柔。”苏芳芳为他们双方做着介绍，“他是我同事，岑宁兮，你叫他岑老师就好，就是之前和你说过，会陪我们一起去公司谈解约的哨兵。”
现在是秋天，娄婉柔穿着一条白色的长裙，外套亚麻色的针织衫，一袭长发落在脑后，和她名字一般温柔。
只是女孩的精神看起来不算很好，虽然有化妆掩盖脸上的憔悴，但眼中的郁色疲惫不会作假。
娄婉柔微微弯腰，拿着包的手叠在她的腹部，和岑宁兮说：“谢谢岑老师，麻烦你和苏老师了。”
“没什么没什么。”岑宁兮连连摆手，看向苏芳芳，“今天主要还是你出场。”
苏芳芳对着娄婉柔点头，信心满满道：“放心吧小娄，我的法律职业资格证书可不是白拿的。”
苏芳芳本科就读法学专业，只是大四那年通过华国司法考试，在律所实习几个月后，便成功对法律相关行业产生了PTSD。
不顾家里人的劝阻，苏芳芳誓死不做司法专业相关工作，研究生跨考冷门专业古地星历史勇敢追逐热爱。而就在家里人以为她要在学术这条路上走到头时，硕士毕业后的苏芳芳又一脚踏入记者这个光荣的行业。
总的来说，还是很精彩。
苏芳芳的男朋友祁选和她是本科时候的同学，现在在华京的一家红圈所做授薪律师。
被苏芳芳在看了娄婉柔那份合同有七八遍后，还觉得没有找完错处的精神感动。祁选直接从她手里拿过电脑，一目十行将娄婉柔的合同审完，将合同里有违反劳动法和合同法有关规定，从而致使劳务合同本身并不具有法律上的效力的地方批注出来，作为苏芳芳此行的重要武器。
当然，这些是娄婉柔和岑宁兮所不知道的前话。
三人一齐往直播公司走去。
前台的行政认得娄婉柔，瞧着她身旁的两幅新面孔，以为是她给公司招揽来的新主播。只是话不来得及开口说出，娄婉柔先行问她：“姐，张总在哪？”
行政愣了一下，随后回答道：“五楼的办公室，小娄你——”
娄婉柔打断她的话：“谢谢姐。”
坐电梯上去，屏幕上的红色数字不断攀升，岑宁兮注意到娄婉柔的手，抖得有些厉害。
苏芳芳显然也看到，于是勾着娄婉柔的胳膊温声安慰她。
光脑震动，有新消息来到，岑宁兮点开来看，陆寻凛先夸他这样穿好看，然后又侧面点了一下，大概意思是不想让太多人看见自己这么好看的男朋友。
什么乱七八糟的占有欲？
这边还有事要忙，岑宁兮没有功夫和陆寻凛扯，只敲了个省略号发过去。
娄婉柔领着他们来到办公室门前，抬手，装作礼貌的样子要去敲那道实木门，只是苏芳芳抢先一步，将那道门推开。
闹出来的声响不小，惊得里面坐着的那位“张总”诧异地抬起头来。
张总看着他们皱眉，刚要呵斥，苏芳芳拉着娄婉柔在他的办公桌前站定。
岑宁兮手抱在胸前靠门站，压着实木门不让它关上。
有人想要来制止岑宁兮的行为，他撩眸看了对方一眼，脑子里想着陆寻凛表现出来的那种摄人气势，现下学出来也有个四分像，用来唬人刚好。
果然，那位工作人员只张口说了一个字，就调转脚步，往廊道另一个方向走去。
岑宁兮打开光脑的录像功能，镜头对准房间内，以备需要。
“什么事情？”张总扯了下领带，问他们的来意。
娄婉柔将那份和直播公司签署的纸质合同拿出，放在办公桌上，向张总推了过来：“您好张总，我是想来和您商量一下关于解除合同，以及我离职的一些事情。”
因为他们三人突然闯入而绷直了的后背，又因为娄婉柔的这番话松了下来。
人向后靠，这位张总的上半身又重新陷进了那张黑色的皮椅。
“诶，就这点事闹这么大动静出来……好说，违约金四百万结一下，还有一起的竞业合同别忘了，你之后的一年内不能签别的直播公司或者MCN机构。”
苏芳芳眯眼，厉声道：“你司和娄婉柔女士签订的这份劳务合同，各项劳动规章与我国现行劳动法严重不符合，这些霸王条款本身就不存在法律上的效力。”
“白纸黑字，是她签的，也是她同意了的，有什么问题？”搭在办公桌上的手指迅速敲击桌面，表露着他此时的心虚，只是死猪不怕开水烫，张总还是坚持之前的说辞，“我记得你叫……露露是吧？露露啊，那个什么违约费去财务结一下，我们这个合同就这么到此为止了。”
“可是——”
苏芳芳的身子稍倾，面上挂着的笑容看起来诚恳，她抬手打断了娄婉柔的话，把桌子上的那份合同打开。
手指着对应条款，苏芳芳说道：“没事张总，我来免费帮你看一下合同，这一处‘员工底薪5000，依直播打赏平台分成进行30%的提薪为提高员工到手纯收入，员工劳务工作时所需保险由员工自行购入’。”
“先不说你司没有按照华国劳动法对劳务人员购买必备的人身意外保险，按照我们搜集到的你司直播间实际流水，娄女士工资条中属于提成收入，远不如这份合同上所说的百分之二十。”
“签合同的时候我们有给过主播选择方案，不要保险金的到手收入会比要保险金的主播收入更高。”张总皱起眉毛，这人张口闭口就是法律……完全是他们这些人最讨厌遇上的那一挂。
“还有你说的实际提成，我想是露露她没和你说清楚，我们这个是整个频道里的主播一起分那20%，不是露露一个人拿。”
娄婉柔听着他所谓的解释，气得肩膀都在抖：“可是你们当时说的是个人！保险金你明明也没有说什么到手收入会多一些！”
张总一脸无辜，对着娄婉柔摊手：“我们是说了的，应该是露露你没记住。”
“首先劳动法里有明确指出，不得以到手收入提高作为说辞来诓骗乙方劳动付出人员，选择拒绝甲方公司提供保险金。”
“其次，你这边和提成有关的条约在书面意义与实际情况不相符合，一般情况下，如果有合同条款模糊不清的情况，法律上一般是按照你们行业的最广泛认为的概念进行定义，所以该条款的解释，和娄女士认为的单独对接个人提成是一致的，她的理解没有错，合同上的条约意思是这样的。”
“还有，她不叫什么露露，名字是娄婉柔。”
不给张总说话的机会，苏芳芳继续指向下一条有问题的合约。
而原本胸有成竹的中年人，也逐渐放弃了对苏芳芳的辩驳，变得只会点头，用“嗯”“啊”“哦”这一类的语气词做应付，来表示自己还在听她讲话。
长达十多页的合同被她翻到了最后一页，苏芳芳吞吞唾沫，发现自己有点渴。
娄婉柔适时给她递来一瓶拧开了的矿泉水。
“谢谢。”苏芳芳接过来，喝了一口润嗓子，“我说的应该都没什么问题，是吧张总。”
“解除合约是吧，行……”
岑宁兮还站在门口，保持着那个抱手的姿势不动，认识苏芳芳这么久，他也是第一次，看见苏芳芳这般模样。
又酷又飒。
和所有被ko在地的反派角色一样，张总后知后觉，看向苏芳芳，问：“你是……谁？”
苏芳芳撩起头发别至耳后，刚要和他做一番自我介绍，顺带着再帮娄婉柔要些补偿，可有走廊里忽然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转瞬间，那位工作人员风一般地来到了办公室门口。
门还被岑宁兮压着，那位员工直直闯了进来，手撑着膝盖，喘着气：“不——不好了，张总。”
岑宁兮偏头看他，敏锐地察觉到几分不对劲的味道。
垂眸看自己手腕上的光脑，结束这一段的拍摄，重新开启新的录制。
“什么事？”见有人来帮自己解围，张总心中一喜，但面上没有表露出太多。
他对苏芳芳和娄婉柔道：“那合同的事情，我们改日——”
未说完的话被那位员工打断。
“312号多人直播间内，其中一位主播在直播的时候猝死了。”
作者有话说
第88章 合同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