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7、多罗碧加的四重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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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野明美来到赌桌时，赌局才刚刚开始。
她挤进人群，忍受着汗水的臭味和浓重香水混合在一起的诡异味道。卡仕顿理所当然地坐在赌桌的正中央，他这一次是庄家。
卡仕顿有着一边打牌一边抽烟丝的习惯，但谁叫今天来的这位贵客不喜欢烟味。他只好把自己卷起的烟丝遗憾地放在保镖的身上。
“卡仕顿先生，我……”宫野明美想要自报身份。只要她能从卡仕顿手里划走一笔足量的经费，她就不用再下个月的绩效中垫底，也就能继续待在三井本馆搜寻信息。
卡仕顿不耐烦地打断了她：“你在这里干嘛？没看到我现在在忙着吗？你在银行里学的知识真是白费了。”
每个赌客都或多或少相信玄学。他们会认定某个数字是幸运数字，在上赌盘前吃一道特定的菜，或者带上某样“转运物”。
对于卡仕顿来说，赌桌上的女人就是霉运。他可以忍受女性担任自己的调酒师，但绝不可能放她们做自己开赌盘时的荷官。
他嗤笑。不管是再热衷于夸夸其谈的女人，本质上都是缺乏冒险精神的。
她们兜里揣着真金白银上赌桌，把这里当成室内游泳池，却不知道这里是深海狩猎场。只要输上超过一半的本金，就会脸色苍白后悔不已。
至于新骗来的调酒女？她不也是早就被赌桌上的风云吓破了胆子吗？居然就真的老老实实为他打工赚钱，再也不肯走上赌桌。
“你先到一边去。我们马上要开始了。”卡仕顿一锤定音。
宫野明美犹豫再三，还是退到了一边。希望赌局赶紧结束。她穿着标准的银行职员装，在这里格格不入。
“现在开始第一轮，赌金二十万日元。”记账员宣布道。这个数目不算太大，赌桌上的闲家们基本上都能接受。
一般情况下，闲家们会分为两排。由庄家和左排右排轮流比试。但现在座子上包括Q小姐也只有五个人，在缺少巴卡拉闲家的现在，卡仕顿只用所有闲家比点。
客人的座位是2号。她很喜欢这个数字
坐在Q上一位的是一个眼眶凹陷的男人，他头发油腻，手在不自觉颤抖。看来是服用了过多的兴奋剂。他察觉到Q的目光，恶狠狠地瞪她：“这是我最后的机会了……我的债务…你不要以为我什么都没有……”
他咬牙：“跟进！”然后死死盯着盘子中出现的扑克牌，好像在盯着自己的杀父仇人。
卡仕顿注视着放有六副洗好的牌的金属盘，六副切好的牌缓缓下沉，从一旁的斜切口吐出经过二次洗牌的四张扑克。他娴熟地分给1号两张，给自己两张。
“不补。”卡仕顿看起来相当得意。
1号的眼珠都快要瞪得掉出来。他本来在赌场内研究转盘的规律，被卡仕顿拉来凑数——赌局上人越多越好玩。他已经在这个地下赌场里输掉了自己的房产，琢磨着怎么能把本金赚回来。
能和一位富得流油的千金小姐上同一个赌桌，没准……在赢回来自己的本金后，他还能赚上额外的巨款，将分居的妻子迎回来。
“我……我要补牌！”他下定决心。
巴卡拉牌就是要求赌客尽可能让自己手中的牌数相加为九，或接近九。谁的牌数相加最靠近九，谁就能赢下赌金。但是有一条前提——只能看总和数字的尾数。
1号现在手上拿着的牌分别是黑桃九和方块二。他的得数不是十一，而是一。距离九有着整整八个数。他必须要补牌，不然就输定了！
“1号补牌！”记账员喊道，接着用一根又长又细，宛如泥瓦工手上的铲子的工具，将一张背放着的扑克牌挑到1号面前。
“一定要是八，一定要是八！”他的手颤抖得更厉害了。一张轻飘飘的扑克好像重似万钧。
“是五！”他松了一口气。这下他的数字是六，卡仕顿只有拿到七、八、九才能赢过自己。他的胜算还是很大的。
卡仕顿无所谓地耸肩。他根本不在意二十万日元，这对卡仕顿来说连一天营业额的零头都够不上。“四点。”
卡仕顿面前的筹码分出了一点给到1号。1号的面前的筹码终于能堆起来了。这个走了好运的男人喜形于色，反反复复抚摸着刚赢来的筹码，把自己的手汗均匀涂抹在筹码上。
终于轮到了2号——没有头脑的有钱小姐。她的目光不在卡仕顿或者1号的身上，一直徘徊在宫野明美脸旁。
宫野明美对这场赌局没有兴趣，她也不清楚规则，身边的人或是惊讶或是兴奋，对她来说都是无聊的噪音。
卡仕顿误会了Q的意思。他以为是宫野明美妨碍到了客人的玩兴，于是这个代号成员斥责道：“广田，你还待在这里干嘛？你如果很闲可以帮我们赌场打扫一下卫生！”
这是赤裸裸的嘲讽。往日在训练营，排名倒数的受训者会负责打扫训练场。宫野明美的成绩倒是很稳定——起码她没有退步空间了。卡仕顿勾起了宫野明美痛苦的回忆，她转身想走。
拉不到卡仕顿的资金，她还可以去找找别的组织成员。只是……宫野明美明白，每一个人情都是天价的，别人每帮上她一个忙，都会默认从她的妹妹身上获取双倍的利润。她不想给妹妹增添麻烦。
“等一下！”Q叫住了她，“你叫什么名字？”她的嘴唇上涂着厚厚一层唇膏，看起来像是家里的小孩偷用母亲的化妆品。
“您好，我叫广田雅美。不过我不是这里的工作人员。”宫野明美摆出了工作微笑。
卡仕顿笑出了声：“不，她是。”
宫野明美只有急需资金才会找到这里，不止是她，其他的组织成员在任务陷入资金困境后，也会选择来地下赌场周转一笔钱应急。
反正地下赌场赚来的钱都得上供给黑衣组织。他卡仕顿只是名义上的赌场老板，那位先生才是地下世界搅动风云的人物。这么算来，宫野明美当然是这里的工作人员。
“那就太好了。”这个头脑简单的千金选择性地无视了宫野明美解释的话语，“我正好需要一位女伴。”她招手示意宫野明美坐在自己身边。
“电影里不都是这么演得吗？要在上赌桌前喝上一点威士忌，在暂停时和别人的女人调情，在陷入困境时碰到自己的幸运女郎。”她拍拍手，“刚好，你的名字和我认识的一个朋友很像。你愿意做我的幸运女神吗，小姐？”
宫野明美没有拒绝的权利。她颤动着睫毛，回望了一眼卡仕顿。卡仕顿点头，给她一个安抚的眼神。
这个眼神的意思是——答应她。你不是想要资金吗？答应她，我就答应你。
……
牌局已经到了第三轮。在小阔佬的强烈要求下，赌注数目加到了吓人的一千万。
坐在赌桌上的其余四个闲家都被陡然高起来的赌注吓住了。1号嘴唇呈现出紫灰色，他捂住头发出痛苦的抽气声。就在刚刚，他赢了三百万，加上之前的赌金已经够了赎回房子的钱。但是他还是把筹码一股脑地堆进牌局中。现在他又背上了更多的债务。
“上帝啊……我违背了自己的诺言……上帝求您宽恕我的罪行再给我一次机会……”
宫野明美听着他的忏悔，摇头叹气。
“你为什么要为他叹气？”小阔佬凑到宫野明美的耳边，“你在为他伤心吗？”
“我是在为我自己叹气。”宫野明美有着一双温柔的眼睛。她笑起来哪怕是杀人魔也会心软。
没心没肺的二代祖显然不明白：“如果你在为他难过，我可以借他一笔钱。让他足够把抵押的房子赎回来，再开开心心迎回妻子。”
她戏谑地和宫野明美打赌，“可是他不会这么做的。他在这个赌场里有无数次机会停手，一开始他的债务根本就没有这么多。我哪怕给了他钱，他也会选择将这笔钱用在下一盘赌博上，和之前的每一次一样。”
宫野明美认真地看着Q的眼睛：“我不是在为他伤心。我是在为以前的自己难过。”
“为什么？”
“我也曾祈求过神明实现我的愿望。从基督到佛陀，从圣主到天照。我曾经在除夕钟声敲响时许愿，但是从来没有神明实现过我的愿望。”宫野明美想起了自己的妹妹，“也许是高天原离我们太过遥远。神明听不到我们的祈求。”
阔佬抿起嘴唇：“你有没有想过向恶魔许愿？”
宫野明美被逗笑了：“哈哈哈哈，难道我的身边坐着的真的是撒旦大人？”
“不是，只是刚才被那个老男人问得烦了。”自称撒旦的女人出乎意料的诚实，“随便想出来的一个假名。”
宫野明美不笑了，她凑近面前女人的耳朵，小声道：“你不要再赌了，这里没有你想象的那么简单。”
“……”Q委屈地看她，“难道你不相信我会赢吗？我现在身边可是有一位幸运女神，你要对自己有信心！”
卡仕顿没有打断两个女人之间的谈话。他巴不得她们两个谈得越久越好，因为卡仕顿考虑着另一件相当危险的事情。
——要不要挪用黑衣组织的公款呢？
之前同这位傻白甜富二代打牌他就看出来了，这位富家小姐根本就不怎么会赌博。她甚至在之前的两轮里一直在输。
Q面前的筹码被划走了一批又一批，现在还像是一座小山。他就说赌局里的女人晦气吧，两个女的混在一起，真是不输才怪！
要是挪用了黑衣组织的公款，他就可以把这娘们的钱全部赢过来。到时候他上交一部分换个更大的地盘，留下来一部分给自己……想到这里，他感到一股热血涌上头部。
赌了！他卡仕顿能有今天可就是因为勇气和当断即断。
卡仕顿摇来了手下，吩咐他们拿出更多的流动资金。他粗略估计，自己还能拿出来七千万左右的钱。在第四盘，这些钞票和筹码将助力他走上更高的巅峰。
第三局巴卡拉牌开始了。围观的人群很是激动，好像坐在赌桌上的不是别人，而是他们自己。
Q被分到了两张扑克牌。她的面前全是筹码，粗算得有个七千来万。她掀开一张扑克——是红桃A。
这只能算是一点。接下来她最好能拿到八。
“也许是第三盘的缘故。”卡仕顿并不清楚对手拿到了什么牌，不过他看到了宫野明美的表情。算不上好，看来阔佬小姐拿到的点数不是四、五、六。
这可不行，他的计划还没开始，要是Q甩手不玩了，他的计划也就泡汤了。
“Q小姐有所不知，在‘十一点’和‘巴卡拉牌’里，第三局往往是很难有什么进展的。我们会把第三局叫做‘坚固的障碍’。看来哪怕是撒旦，也没办法逃脱命运的诅咒啊。”卡仕顿打着哈哈。
Q一点也不慌，她打趣道：“我的幸运女神在我身旁。小姐，能麻烦您为我的牌吹一口气吗？”接着，她将剩下的一张扑克牌盖到手上，就这么放在宫野明美面前。
被Q的眼睛这么望着，宫野明美也不由得紧张起来，好像整个局面的走向要由自己来引导。宫野明美对着扑克牌吹了一口气。
牌翻了过来——是一张方块八！
“天生好牌！”记账员宣布。
只有庄家发的两张牌加在一起刚好等于八或九，才会叫做天生好牌！这副牌出现的概率是很低的。不用再去看庄家的牌，这一局是Q赢了！
“看来幸运女神终于愿意垂青我了。”Q咯咯直笑。宫野明美既开心又害怕，赢了卡仕顿，他还能答应帮助自己吗？
宫野明美偷看卡仕顿的脸色——还算好！她这才放下心来。
记账员划走了卡仕顿面前的筹码。他高声宣布：“现在开始第四轮。赌金——两千万！”
这是这个地下赌场自开设以来最高的赌金。记账员拉长了声音，吸引人们的注意。
就在这时，卡仕顿的保镖们哼哧哼哧地抱着钞票和各种公证文件到达了赌桌。
开设地面上的小钢珠店是需要向银行特点账户投入保证金的，如果没有保证金，也可以用等价的物品担保。现在卡仕顿想要将他们统统变为赌注。
卡仕顿暂停了赌局：“Q小姐，想必你也厌烦了一次次的加码。我带来的这些……”他指指桌子上的钞票，筹码和文件，“加在一起也有了七千来万。”
“我明白了。”他的对手笑出了声，“正好我也还剩个七千来万。时间不早了，我还得回家喂猫呢！我看就在下一盘，直接定胜负吧！”
这正和卡仕顿的意思。他得意地摸着自己多毛的手，示意记账员开始。
记账员的声线都在抖：“重新计数，现在开始第四轮。赌金——七千万！”赌场沸腾起来，口哨声是破裂的水泡。沸腾的赌鬼们兴奋地见证着这个时刻——是谁会赢？已经有人开起了赌局，赌这场牌局最后的赢家。
卡仕顿在赌，围观的赌徒们在赌，而Q……她也在赌。
宫野明美不安地扭动身子。她想起来琴酒曾经说过的一句话：“想要你的妹妹自由？好啊，只要你拿出十亿，我们就放过她。”七千万……一个人努力工作一辈子，也无法望其项背的数字。
可是现在，普通人一辈子都赚不到的钱在赌桌上推移。在扑克牌的翻动间决定归属。这些轻飘飘的小纸片，比黄金还要珍贵，比钻石还要夺目。
卡仕顿贪婪地看着Q面前的筹码，好像这些贵重的小木块已经落入他的囊中。
他迫不及待地翻开自己的扑克：一张红桃A，一张黑桃七。一共八点！
他拿过保镖递出的卷烟，用自己老古董的“龙森”牌打火机点燃了烟卷。
卡仕顿深深吸了一口烟，好像要把烟雾都吸入五脏六腑。他赢了，这是肯定的！这里可是他的地盘！这个小绵羊怎么敢在他的地盘赌这么大！
卡仕顿早在扑克牌上涂上了隐形药水。每当他负责发牌，他都会用自己的手从扑克牌上空划过，遮挡住一部分的光线，再从角落的小记号中挑选更好的数字。
他是庄家，他来负责发牌。这里的一切都是他决定的，他是地下赌场的国王！
现在，卡仕顿威士忌又一次为自己赌赢了未来！
卡仕顿看着Q迟迟不愿意翻开扑克牌，嘲笑地想：再怎么不愿意，你也要接受结局。
现在Q手上的牌他都清楚，一张是J，一张是方块五。加在一起是五点。她肯定会选择补牌。但是这样做，她的数字增大和缩小的可能性是一样的。
Q没有翻开扑克牌，她盯着卡仕顿手上的八点，遗憾地说：“你是天生好牌！我要补牌！”
卡仕顿假惺惺地说：“没必要这么快就决定，没准你的牌数刚好是九呢。”
阔佬小姐摇头：“不！我就要补牌！”
记账员将吐出的一张扑克牌优雅地挑到她面前。Q立刻掀开——是皇后！皇后不作数！
Q倒是很高兴：“我也是Q，抽到的也是Q。真是缘分。”
宫野明美倒是放宽了心态。这位小姐都没有急，自己替她着急什么？卡仕顿这一次赚了大钱，一定会答应自己的要求。她只是偶然进入赌场的无关人员，看了一出昂贵的戏码。
“幸运女神，如果我能给你自由，你愿意用什么来跟我交换呢？”
恶魔的手放在牌上，她随时可能会翻开。但她一点都不着急，而是凑近宫野明美的耳朵，“或者我可以叫你——宫野明美？”
宫野明美的身体立刻僵住，她的血液先是冻结，再是沸腾。她不明白自己的真名是怎么暴露的。
小恶魔完全不管自己投下了怎样的炸弹。她没心没肺地掀开桌面上的两张牌。
卡仕顿惊叫出声：“这不可能！”
这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Q拿到的是一张三点和一张六点，加起来一共九点！比他的数更接近九，这场赌局是她赢了！
卡仕顿犹如被一盆冷水泼醒。他什么都明白了。
带上这么大一笔钱是为了诱惑他加入赌局，占赌桌是为了让更多人围观防止他反悔，玩巴卡拉牌是为了方便他动手脚掉以轻心！
这之前Q的一切行为都是伪装出来的，她根本就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大小姐。
她究竟是什么时候调换的牌？在众目睽睽之下？
卡仕顿脸色惨白，他的皮肤本来就白，现在更是像死人的皮肤毫无生机。他用右手在身后比出一个手势。刚才为他点烟的保镖立刻离开。
这个输掉了一切的男人已经什么都不管了。他是挪用了黑衣组织的资金用在自己的赌局上，一旦今天的事情被组织里的成员传出去——卡仕顿恶狠狠瞪着宫野明美——他会落到琴酒那个疯子的手上的！
为了给自己的保镖拖延时间，他站起身来，大声祝贺着赢家：“真是恭喜你啊，Q·撒旦小姐。你完全是一位优秀的赌客，也是我开设地下赌场遇见的最有挑战性的客人。现在，你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Q没有站起身，她看着癫狂的卡仕顿沉默。此刻，她的腰上正贴着一把手枪。
“说再来一局。”手枪戳了戳她的腰，“然后老老实实拿过属于你的牌。”
宫野明美就坐在Q的身旁，她惶恐地想，难道周围就没有一个人发现这里的秘密吗？这里可是有人拿着一把枪！周围的人群喧哗着，没有人再投来目光。
她又看向卡仕顿，这个男人脸上绝望的表情已经无影无踪，和之前相比判诺两人。她就知道，这里不会有那么简单！
“卡仕顿先生！”小阔佬很是亢奋，“有句话说得好——‘自由是无价的！’还有一句话很有道理——‘春宵一刻值千金！’”
搞不懂这个女人在说什么，保镖的枪压得更紧了。
“我的意思是，人的灵魂是无价的！我愿意用这七千万换取我的女伴自由！”Q哈哈大笑，“我要买下她的自由！我可是恶魔撒旦啊，我要实现信徒的愿望，再收走他们的灵魂！”
“刚刚赢下来的七千多万加上我带来的赌金，一共一亿五千万，够吗？”
作者有话说
第107章 多罗碧加的四重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