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念》小鱼喜欢下雨

1、枯萎的树叶

　　在那 27 楼的高处，年仅 18 岁的俞若宁决然一跃而下。
　　阴霾的天空下，细雨如丝般纷纷扬扬地洒落，冰冷的雨滴似乎也在为这即将发生的悲剧而呜咽。
　　她的姐姐俞董西就在楼下，亲眼目睹了这一幕，俞董西手中还提着为妹妹买的生日蛋糕，俞若宁坠地的刹那，嘴角竟似带着一抹微笑，而俞董西的世界却从此天翻地覆，短暂性耳鸣，原本的彩色瞬间沦为黑白，她已全然分不清地上流淌的究竟是冰冷的雨水，还是妹妹鲜血。
　　俞董西悲痛欲绝地呼喊着：“救护车呢？宁宁，姐姐买了生日蛋糕，你快起来啊，好不好？”
　　她的声音在这凄冷的空气中回荡，带着无尽的绝望与哀伤。
　　然而，周围路人的议论却如淬毒的暗箭，无情地刺向俞堇西心里
　　路人甲冷言冷语：“你瞧瞧，这小小年纪就想不开了，她父母该多伤心，怕不是一直养了个白眼狼。”
　　一阵寒风吹过，街边的落叶被卷起，在风中旋转，似是也在为这不公的评判而愤懑。
　　路人乙也在一旁附和：“这不是那个学生吗？听说勾引别人呢，死了也好，省得再去得罪人。”
　　周围的天色愈发暗沉，乌云仿佛要将这座城市彻底吞噬。
　　路人丙更是恶语相向：“年纪轻轻就不学好，长大了那还了得。”
　　俞董西的内心被巨大的悲痛填满，仿佛置身于黑暗的深渊，那些恶意的话语只是远处模糊的杂音。在她的世界里，妹妹是纯粹的美好，是春日里初绽的花朵，是夜空中最亮的星辰，绝不是这些丑恶词汇所能亵渎的。她只知道，她失去了妹妹，其他的一切都已不再重要。
　　医院长廊里，灯光惨白。俞堇西头发凌乱，眼神空洞而绝望。她的母亲，眼神中透着疯狂与恨意，双手如利爪般死死扯住俞堇西的衣服。
　　俞堇西的脸被抓出一道道血痕，手臂也被利器割伤，鲜血如注，顺着手臂蜿蜒流下，滴落在冰冷的地面上，溅起一朵朵血花。
　　“为什么自杀的不是你？为什么死的是宁宁？”母亲的怒吼声在走廊里回荡，每一个字都像一把利刃，直刺俞堇西的心。
　　俞堇西嘴唇颤抖，喃喃道：“我也希望死的是我”
　　白行舟满脸担忧，冲过来拉住俞堇西，大声说道：“小西，你的精神状态太差了，必须去看看医生。”
　　俞堇西却仿若失聪一般，对白行舟的话毫无反应。她的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要是当年死的是自己该有多好。
　　在抢救室门口，24 岁的俞堇西宛如溺水者抓住最后一根稻草般苦苦哀求着医生：“医生，求您了，一定要救救我父亲！”
　　她的声音带着哭腔，又满是自责，她没能及早察觉父亲罹患脑癌，直至病情恶化到晚期才知晓。命运的残忍并未就此停止，在她生日这个特殊的日子里，父亲还是因抢救无效被医生宣告死亡。
　　医生沉重地吐出几个字：“我们尽力了，节哀。”
　　俞堇西眼神空洞，只是木然地回应：“谢谢，人命各有天。”
　　随后，她像行尸走肉般完成了父亲遗体的火化事宜，怀抱着那冰冷的骨灰盒，缓缓回到了那个曾经充满温暖与欢笑，如今只有她一个人了……

　　俞堇西从噩梦中陡然惊醒，额头上满是细密的汗珠。她今年 28 岁，生活却早已千疮百孔。身边只剩下患有精神病的母亲与体弱多病、患有心脏病的奶奶，其余亲人都因各种缘由对她避而远之，甚至断绝了关系。
　　窗外晨曦微露，天色刚亮，俞堇西已然没了睡意，索性早早起身。今天是工作日，她还得去上班。
　　俞堇西是一名设计师，毕业于英国一所声名赫赫的名校，她在设计方面极具天赋。原本凭借其出色的学历与才华，完全有机会踏入国内外顶尖的国际品牌公司任职。
　　然而，父亲脑癌晚期的噩耗迫使她匆匆回国。如今，她只在江城市的一个小品牌公司工作，仅仅是一名小设计师。她不想太耀眼。
　　俞堇西正准备出门，柜子上的手机突兀地响起。她瞥了一眼，神色瞬间大变，来电的是白行舟。白行舟就职于江城三甲医院，是一名急诊科医生，他们自小便是邻居，平时俞奶奶都是白行舟在照看。
　　俞堇西急忙接通电话：“喂，行舟，怎么了？”
　　白行舟的声音急促传来：“小西，奶奶心脏病犯了。现在在医院，你有时间就赶过来。”
　　俞堇西挂断电话后，迅速给主管发了信息，然后匆匆出门打车赶往医院。一路上，她的心被担忧填满，她只有奶奶了。
　　俞堇西赶到医院时，医生正在和白行舟讨论病情，俞堇西这几年也看了一些关于心脏病的文章，听懂了个大半。
　　医生：“老人家年纪大，是冠心病，家属应该也有了解，老人家冠状动脉病变严重，不适合做介入治疗了，准备手术吧，冠状动脉旁路移植术，俗称‘搭桥手术’。最好不要拖了，年龄越大成功率越低，家属考虑一下吧”
　　俞堇西：“手术吧，麻烦安排全江城最好的医生”
　　医生：“当然，我们会安排外科专家来的”
　　俞堇西办理好手续，给白行舟到了谢，俞堇西看着手术费陷入沉思，270万，这个世界只有奶奶爱她了，她不管怎么样都要救奶奶，哪怕她低三下四的求别人。
　　俞堇西手里已经没钱了，手里的存款所剩不多，俞青每天吃药要花钱，治疗要花钱，请护工也要花钱，俞奶奶现在又住院了，她每个月还要还房贷车贷，各种贷款利息，她一个月工资也才七千，俞父留的存款已经用光了，俞堇西已经想不到办法了。
　　俞堇西不是个喜欢麻烦别人的，她再苦再穷也没有向朋友借钱，也没有欠别人人情，除了白行舟，俞堇西现在一无所有，不能再麻烦白行舟了。
　　俞堇西放在包里的手机响了，俞堇西揉了揉脸，接通电话，是公司主管，电话那头传来骂人声，说俞堇西一个月请了十来天假，合作想不想要了，工作还要不要，不想干了就滚蛋。
　　俞堇西本来就生气，脾气一来，甩下一句“我不干了，谁他妈爱干谁干”就挂了电话。
　　脾气来的快也去的快，而且俞堇西脾气本来就好，没多久就后悔了，她没了工作还怎么活？微信收到了人事部发来的开除通知，俞堇西更苦恼了。

　　俞奶奶已经醒了，看着孙女卑微打电话道歉的样子，很心疼，为什么命运总是这样残酷呢？她的孙女本来应该被人疼爱被人照顾的，还那么小就接过了家庭的重任，现在还是不愿意放过她，为什么这么不公呢？
　　俞堇西把手机扔在沙发上，把脸埋进手掌里，重重叹了口气，她的一时任性，让本来困难的生活更加艰难了，她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了，有那么一瞬间，她真的想从28楼跳下去，死了就解脱了，俞堇西进了卫生间洗了个脸，清醒多了，她是这个家唯一的支柱了，她不能倒下，她还有妈妈和奶奶在。
　　俞堇西整理好情绪出来，就看见了病床上的俞奶奶看着自己，俞堇西扯起笑容，强撑着：“奶奶，要喝水吗？饿不饿啊？”
　　俞奶奶看着孙女这幅模样，红了眼眶，她知道俞堇西自从俞若宁离开后就生病了，她知道孙女患了心理疾病，还很严重，她见过俞堇西把自己困在自己的世界里，她也在半夜醒来听见俞堇西的哭声，也见过俞堇西痛苦的样子，她好心疼啊。
　　俞奶奶拉过俞堇西的手，紧紧握住：“乖乖，咱们不治了，我们回家，奶奶给你做饭吃”
　　俞堇西已经在很努力忍着眼泪了，听见奶奶说话，眼泪立马就落了下来：“奶奶，您说什么胡话呢，怎么能不治了呢，您一定要健健康康的，您还说要看着我结婚呢，听话啊，我们不能放弃”
　　俞奶奶看着孙女单薄的身子，瘦弱又坚强，俞堇西有失眠，晚上有工作就会通宵加班，没有工作要靠安眠药才能入睡，她脸色有些苍白，嘴唇也没有血色，面容憔悴，一看就没有好好休息，一看就通宵画稿了。
　　俞奶奶：“乖乖，委屈你了，奶奶对不住你啊”
　　俞堇西摇摇头，冲俞奶奶露出笑容，她还有奶奶爱她，对不住什么啊：“奶奶，您这里哪里的话，奶奶您就放心吧，你孙女是大设计师，一幅作品能卖百来万，我有钱，等做了手术，我们就回家，好不好？”
　　俞奶奶哪里不知道她是在哄自己啊？俞堇西从小就是这样，在别人面前重要永远都是这么坚强，不过俞奶奶还是应了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