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拣刺梨》歪比巴bo

7、07

　　歪比巴bo/著

　　从他没有半点犹豫就把自己的车送给骆与洲开始，李李总觉得有哪里不对。

　　江月白的爱好之一是赛车，刚在一起时，他还专门给她展示过自己的车库。李李永远记得提到车时，他眼底抑制不住的亮光。

　　就算骆与洲锲而不舍地磨他，想借他的车开出去兜风，大部分时候只能收获他的冷眼。

　　但这几次相遇，李李从没见过他开车。
　　他的车都是骆与洲在开。

　　除非……

　　出租车上没有开灯。

　　李李和江月白并排坐在后座，她偏着头，杏眼静静盯住他黑色衣袖，试图将被遮掩的伤疤再看仔细一些。

　　路灯一段一段照进车里。
　　两人的侧影忽明忽暗。

　　江月白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题，语气淡淡的，听起来还有点儿懒：“什么时候去我那儿拿钥匙？”

　　李李那晚醉酒，把家里的备用钥匙偷偷塞给了江月白。其他人不知道，他也是回家以后才发现兜里多出来的东西。

　　“下周我要去京北公司培训，暂时没时间。”李李声音闷闷的，似有些赌气，“你把钥匙放售楼处，等我回来拿。”

　　“嗯。”江月白点头。

　　得不到答案，李李又换了一个问题：“你今天去申大干什么？”

　　江月白犹豫了一下，如实说：“宋老师有事找我。”

　　出租车驶入隧道，空洞的嗡鸣声在耳边回响。
　　李李的心骤然被这句话捏了一下。

　　酸酸的。
　　还有有点疼。

　　宋老师。
　　宋可儿的父亲。

　　“哦。”李李垂眼咬了下唇角，“抱歉，我多问了。”

　　余下的路程，车内空气都很沉默。
　　李李头靠在椅背上，肚子里那股折腾她的疼渐渐被时间放大。

　　等到下车时，李李的脸色肉眼可见地白。

　　江月白执意送她回家，李李清醒拒绝。

　　但显然——
　　生病的兔子犟不过一只会走路的大灰狼。

　　到了家门口，李李掏出钥匙。
　　江月白自觉站在门外。

　　冷风从楼道尽头的窗户灌进来，吹动他留有余量的衣袖。

　　李李心软了一瞬，放他进来喝杯热水。

　　只是来过一次，江月白就已经轻车熟路找到拖鞋，自己换好，还不忘把李李的那双也拿出来。

　　知道李李难受，自己主动往厨房走：“你先坐下休息，我去倒水。”

　　白天刚拿回家的中药静静盛在砂锅里，江月白干脆打开灶火，开始替她温药。

　　“江月白，你别乱动我东西。”李李蜷在沙发朝他喊，“喝完水赶紧走人！”

　　仗着抽油烟机的轰鸣声，厨房里的人充耳不闻。

　　李李又气又无奈。
　　假如荣钰知道，一定会骂她引狼入室。

　　等药温好，江月白双手捧着瓷碗，将药端到客厅。眉弓低垂，神情谨慎又仔细。虽然他走得慢，但药在碗里依然晃荡不停。

　　注意再度被他左手袖口下露出的伤疤吸引。

　　这条伤疤比她想象中的还要长。
　　从左手手背一直延伸到小臂。

　　而且细看会发现，他的左手手腕似乎比右手细一些，肌肉颤动明显，看上去没什么力气。

　　“江月白，你的手到底怎么回事？”

　　这一次，李李问话的语气很坚决。

　　在她固执的目光下，江月白小心翼翼放下碗，离开物体支撑，左手手腕像不堪重负的花骨朵，微微垂了下去。

　　“意外。”

　　好在碗里的药没有洒出来，他长舒了一口气。

　　“贯穿伤，神经受损，可以单手开车，但是违法。”

　　一连串词语从他嘴里说出来。
　　平淡又骇人。

　　李李沉默着从沙发上坐起来。
　　瓷碗里药气蒸腾，模糊了眼前的画面。

　　滴答——
　　墙上的时钟整点报时。

　　江月白背过手，轻声念出一句：

　　“是你非要我说的，可不准哭啊。”

　　*

　　周末，李李照常上班。经理提前打点过的“熟人”葛志飞大摇大摆走进售楼处，皮鞋、西装、墨镜。下巴冲天，点名要找李李。

　　钟雪第一个听见，好心走到李李身边叮嘱：“保护好自己。”指了指兜里的手机，“有事就喊我。”

　　上班时间，李李只能穿工作套装。
　　黑色小西装，白衬衫，及膝半裙，一双腿笔直修长，虽然衣服普通，但依然掩盖不住出众的气质。

　　葛志飞远远一看，眼神就发直，说话更是油腔滑调：“售楼处的工作又忙又累，李李小姐没想过换个工作。”

　　钟雪和荣钰都跟李李说过，遇到这种人最好的方式就是“打太极”。任他出招，我自巍然不动。

　　李李礼貌微笑：“葛先生想看什么样的房子？”

　　“我平时住余杭，偶尔来申城转转，房子么，够大够宽敞就行了，其他倒没什么。”

　　“葛先生一个人住，可以看看精装的小户型。”李李拿出宣传册跟葛志飞介绍。

　　后者佯装低头，粗短的手指反握住李李手背摩挲。
　　大庭广众之下，李李没想到这人真敢上手，眉头一皱，后退说：“葛先生，今天时间充裕，我先带您去样板间。”

　　李李的手修长纤细，十指娇如水葱。因为擦了护手霜，走近还能闻见淡淡的栀子花香。葛志飞意犹未尽舔了下唇角，盯着李李说：“好，都听你的。”

　　样板间里风格迥异，李李耐心介绍，但葛志飞心思压根不在看房上。她刚说完的东西，他又要再问一遍。

　　如果不是突然打进的电话，李李怀疑自己今天还要再挨好一阵子。

　　“抱歉，葛先生，我接个电话。”

　　通话时间很短。
　　大致内容就是京北公司的HR知道李李最近业绩不错，打算安排她作为这次培训活动的代表发言。

　　李李爽快答应。
　　毕竟是公司高层会出席的活动，能上去混个脸熟也不错。

　　等她回来，葛志飞突然笑眯眯看着她问：“听说滨江新开了家东南亚餐厅，味道不错，李李小姐辛苦一天，晚上赏光一起吃个饭？”

　　趁着要出差，李李果断拒绝：“葛先生，公司安排我去京北出差，今晚还得赶回去收拾行李，实在不好意思。”

　　本以为完美摆脱纠缠，结果葛志飞直接提议送她回家。

　　李李：=。=

　　怎么说呢。
　　人在无语的时候真的会很无语。

　　葛志飞一不做二不休。
　　干脆在周一帆的办公室里坐到了下班。

　　上车前，李李一直在心里安慰自己：“就当叫了辆顺风车。”

　　因为钟雪的告诫，李李并没有直接告诉葛志飞自己住的小区地址。
　　而是随口报了两条街外的另一个小区名。

　　庆幸的是，那条路上没有停车位，必须即停即走。

　　李李下车朝葛志飞挥手时，无意瞥见他发绿的脸，唇角笑意差点就压不住了。

　　这可真不能怪她。
　　天意！都是天意啊！

　　一步之外，车流川行。
　　李李正乐着，冷不丁被背后勾魂一样的声音吓到：

　　“笑什么呢？这么开心？”

　　身体僵住一瞬，转头，夹杂着淡淡药草味的食指刚好抵住她眉心。杏眼眨了一下，视线重新聚焦。

　　男人黑色卫衣下的胸膛随心跳微微起伏。左手一如既往揣在兜里。

　　“再不换气就该人工呼吸了。”江月白收回食指，朝李李挑了下眉，语气又欠又懒。跟上次见面时一样。

　　“你干嘛跟踪我？”李李捂着额头往后退，一不留神退到路肩石边缘。疾驰的电动车按笛长鸣，还好有江月白把她拽回来。

　　距离再度拉近。
　　李李的鼻尖几乎贴在他胸口上，热能透过布料源源不断流向她，像躁动的火苗灼热滚烫。

　　“谁跟踪你了。”江月白笑了下，低头附在她耳边，声音轻飘飘的，“我刚好回家。”

　　“哇——”
　　几步外的公交车站台，爆发出一阵稚嫩的低呼。
　　不知道哪里跑出来的小孩嘴里唆着棒棒糖，津津有味地在一旁围观。

　　小孩1：“漂亮姐姐脸红了。”
　　小孩2：“我看到了，是叔叔欺负人。”
　　小孩3：“你们小点声，别让坏叔叔听到了！”

　　江月白沉默一秒，目光掠过李李耳垂，狠狠问：

　　“喂，为什么她是姐姐，我是叔叔？？”

　　*

　　回到家，江月白还对刚才的事耿耿于怀。
　　盛满水的杯子下意识就想用左手端，要不是李李及时发现拦住他，今天的损失就不止三包薯片那么简单了。

　　这套房子李李第一次来。
　　大平层，落地窗，风格简约，家具也不多。

　　考虑到江月白卡里的余额，随便买套房子换着住也不稀奇。

　　之前听骆与洲说，江月白住的地方和她家顺路。
　　没想到就隔两条街。

　　江月白倚在餐桌前，任由李李在屋里环视一圈，好一会儿才开口问:“你找我什么事？”

　　李李懵住：“我没找你啊。”

　　“你都找到我家门口了。”江月白单手抵在身后的桌面上，微微歪头，“你觉得这个理由我会信吗？”

　　李李翻了一个白眼：“爱信不信。”

　　“刚刚开车送你的那个人是谁？”江月白又问，“别跟我说是网约车司机。”

　　没见过哪个乘客跟司机微笑挥手还目送人家离开。

　　“客户。”

　　“说起来，我好像也是客户……”江月白的身体离开餐桌，向前倾倒，“为什么我没有这种待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