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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西里斯是一个心口不一的人(5) ...

  •   沙菲克和雷古勒斯订婚了。

      当西里斯得知这个消息时,他正百般无聊地躺在詹姆斯的床上。彼时的戈德里克山谷艳阳高照,炽热的烈阳笼罩在山坡大片的绿茵上,倾泻在蓊郁的枝叶上。柔软的绿叶泛着点点闪光,在詹姆斯擦得锃亮的房间窗户上跃动,恍惚了西里斯的眼睛。

      “嘿,兄弟。”倨傲少年最好的朋友大大咧咧地躺在他的身边,詹姆斯烦恼地抓了抓他像稻草一般乱蓬蓬的短发,把眼镜甩到床榻的一角,含着曼德拉草的叶子使他的嘟嚷有些不清不楚,“你说,我们的阿尼马格斯到底什么时候才能练成啊?”

      “五年级一定可以的。”西里斯慢悠悠撇了好友一眼,拿舌头抵了抵上颚上被口水浸湿的叶片,“只要我们少说点话,防止叶片再被我们吞进胃里,练成阿尼马格斯难道不是轻轻松松的事?”

      “老兄,可是少说话对我来说就是一种折磨!”詹姆斯不满地从床上跳起,他镜片后棕色的眼睛里闪动着烦闷的光芒,“让伟大的波特控制自己少说话——这简直是惨绝人寰的酷刑——”

      十六岁的少年们已身量修长,独属于青春期的躁动悠然消散在草稿纸上一笔一划认真写下的名字里。
      西里斯不动声色地转移视线,用目光锁定了詹姆斯累在床头柜上的一整沓厚厚的羊皮纸。

      “我可以看看吗,兄弟?”少年不经意地开口,清浅的灰眸里一闪而过一丝玩味——因为他早就眼尖地发现了位于纸张角落的、用潦草字迹写下的、大大的“L.E”。

      “什么?西里斯,我的东西你当然可以随便看——”詹姆斯不明所以地反复观摩着镜片,他正在尝试将窗户外彩色的阳光折射到米色的天花板上,“噢,除了我床头那些草稿纸!等等——”

      然而已经晚了,西里斯充满兴味地将羊皮纸高高拿起。他站在洁白的被子上,啧啧着不断翻动着每一张羊皮纸——属于莉莉·伊万斯的名字缩写从角落开始衍生,密密麻麻的“L.E”到后面已经逐渐占据了整页粗糙的纸张。

      詹姆斯想要去抢属于自己青春期的秘密(好吧,说实在的,他喜欢上伊万斯并不是什么秘密了,而是整个霍格沃茨人尽皆知的事实),但西里斯侧身一躲,两个少年又双双倒在床铺上。

      从窗外逶迤而下的阳光照得他们眼眸发亮,片刻后,他们放声大笑。数不胜数的羊皮纸飘洒在了整个房间,从靠近天花板的地方慢悠悠飘下,落于枕头旁,落于床脚,落于橡木地面上——而“L.E”在午后炽热的阳光下闪闪发亮。

      可谁知一阵持续不断的、敲击窗户的声音打断了愉悦的气氛。詹姆斯率先循声望去,便看见了一只巨大的、黑色的毛发油光水滑的雕鸮。

      他莫名其妙地打开窗户,那只雕鸮便把鸟喙中叼着的信封往詹姆斯身上一甩。待他摸不着头脑地接住后,它便高傲地扬起了脑袋,金色的眼睛乜了眼头发乱糟糟的少年。

      随后,黑羽雕鸮就这样转过身展翅而飞,消散在明媚的蓝天之中。

      “嘿,这只猫头鹰!”詹姆斯不满地瞪大了眼睛,一边把信纸拆开,一边嘟嚷道,“怎么还喜欢斜眼看人!”

      西里斯趴在床上,打了个哈欠,懒洋洋地将视线投向还在拆着信封的好友,随意地问道:“老兄,谁给你写的信?不可能是伊万斯吧?她应该不会养这么大的猫头鹰——”

      可谁知詹姆斯的神色在看见内容的一瞬后逐渐变得微妙起来,他拿起信纸对着西里斯挥了挥,挑起了眉:“事实上,兄弟,这是你弟弟给你的信。我不是有意要看见内容的,但这个事情实在是——”

      詹姆斯的话音未完,西里斯已经一骨碌从床上爬起,紧蹙着眉,从好友的手上抽走了内容简短的信件。
      他一目十行地扫过,脸色在飞速的浏览中变得阴沉,英俊的面容像是蒙上了伦敦阴雨天的薄雾。

      他巴不得将整封信嚼碎,吞咽进自己的胃里,再也不要看见——可这是不实际的事。所以他逐渐攥紧了可怜的羊皮纸,骨节分明的手上出现了因为没由来的愤怒而爆起的青筋。

      信纸在西里斯逐渐加大的力气下发出了因纸页表面间的摩擦而产生的哀鸣,他冷着脸,灰色的眼眸中布满阴翳。

      在詹姆斯措手不及之间,西里斯已经从床头拿起了属于好友的魔杖,对着被揉皱的信纸快速一挥。

      “Diffindo.”

      顷刻间,它化为了碎屑。

      詹姆斯目瞪口呆,但他还是走上前去,拍了拍好友因怒火而僵直的背:“好了,兄弟,你弟弟和沙菲克不过就订个婚。你看,这样一来,你生物意义上的母亲也不用天天拿这个事情要挟你了——”

      “...哈。”西里斯从喉口发出一声轻嗤,“她也好意思和别人订婚?”

      詹姆斯安抚的手顿住了,他深吸了一口气,随后绝望地闭上了眼。
      他现在都捉摸不透自己最要好的朋友究竟对那个斯莱特林的沙菲克究竟是何种感情——是厌恶吗?好像也没有到鼻涕精那个程度;是喜欢吗?不不不这也太恐怖了,喜欢一个食死徒预备役?是西里斯疯了还是他自己产生幻觉了?

      那难道是巫师周刊上投稿的短篇爱情小说里所时常出现的、名为“爱恨纠葛”的感情?
      梅林的胡子啊!到底谁可以来告诉他要怎么处理这么复杂的情感纠葛!要不他撒手不管了——不行!西里斯可是他最好的兄弟!他詹姆斯·波特,可不能任由好友在泥潭里反复挣扎!

      在詹姆斯苦恼地左思右想之际,西里斯眼中晦涩不明的情绪已经生长为遮天蔽日的藤蔓,成为呼啸而过的风暴,将他眼底最后一丝清明都席卷而尽。

      他的脑海中不由得浮现出雷古勒斯和沙菲克十指相扣,笑着交换戒指的模样——一切的一切只让他觉得无比刺眼。

      胸腔沸腾的怒火灼烧着他的肋骨,但是他分不清其中真正暗藏着的、让他烦躁无比的情绪究竟是什么。

      无所谓。
      他会把所有归根结底为恨意。

      毕竟他可是全世界最恨沙菲克的人了,不是吗?

      —

      沙菲克成为斯莱特林的女级长了,这是西里斯意料之中的事——毕竟那头老海象有多偏爱她,可谓是人尽皆知。

      但同为斯莱特林级长的安德鲁·伯斯德却让西里斯觉得极为碍眼(即便他看沙菲克也不顺眼)。
      尤其是当他穿着和沙菲克如初一撇的斯莱特林院袍,站在沙菲克身旁笑语晏晏时,西里斯便在心里满腔烦闷地给伯斯德这个人下了定论。

      ——装模作样的纯血少爷,虚情假意,恶心至极。
      作为沙菲克名正言顺的未婚夫、他的弟弟雷古勒斯难道不介意?

      没由来的烦躁简直要把西里斯整个人都吞噬。当他在宵禁时刻和詹姆斯一同站在隐形衣下,看着那两道并肩而行的银绿色身影时,他只想义无反顾地冲出去,将伯斯德从沙菲克身旁掰开并扯远,越远越好。

      可沉浸在烦躁中的西里斯已然忽略了一个事实——实际上,伯斯德和沙菲克之间的距离可以再站下两个人。

      无论如何,西里斯一直觉得沙菲克从来都不是一个合格的级长——倒不如说,只要是斯莱特林,都不可能成为合格的级长。

      当他知晓失踪了快一天的麦克唐纳在二楼的废弃盥洗室内被发现,衬衫下满是黑魔法造成的伤口,并且锁骨处被刻下了那个不能被原谅的、充斥着满腔恶意的侮辱性词语时,西里斯便更加肯定了这个观点。

      连同院学生的为非作歹都不能制止,干脆取消斯莱特林们成为级长的权利算了。

      他内心的怒火开始沸腾。
      他下定决心,要去给穆尔塞伯那几个邪恶的斯莱特林一点颜色看看。

      詹姆斯和莱姆斯拉着他赶到了医疗翼,彼得亦步亦趋跟在好友们的身后。窗外的天空渐渐被染成墨色,洁白的、冰冷的月光穿过病房内的回廊,洒在跃动的烛火上。

      伊万斯正擦着眼泪,她牵着麦克唐纳垂下的手,默不作声。过于安静的医疗翼内只能听见向来明媚的少女在此刻小声的抽泣。

      麦克唐纳仍在昏睡中,詹姆斯看着伊万斯因哭泣而耸动的肩膀,顿时有些不知所措。于是他只好慌乱地从一旁的床头柜上抽出更多的纸巾,一股脑塞进红发少女纤细的五指中。

      “...是沙菲克告诉我玛丽在哪里的。”伊万斯的声音因抽噎而断断续续,但西里斯还是听清了,“她真的没有那么坏。”

      西里斯愣了片刻。
      他胸腔中的怒焰在一瞬后便立马燃烧到峰值,蔓延到全身,灼烧着他的五脏六腑。他想发出冷笑,但翻涌的恨意却将他所有的声线吞噬殆尽。

      哈,伊万斯在说什么笑话?
      沙菲克没有那么坏?
      那句话的意思不就是沙菲克知道麦克唐纳的位置——如果按照这样,一切就说的通了。

      她作为级长,说不定也参与了霸凌。

      好样的。

      西里斯说不上来此刻在胸腔内翻涌的复杂情绪究竟是愤怒更多,还是失望更多。那个七年前有着一双澄澈绿眸与一头柔软金发的小女孩,好像已经离他很远很远了。

      但她一直以来就是这种人,不是吗?
      他又有什么好愤懑的?
      他早应接受事实了,不是吗?

      可是西里斯的记忆好像还停留在1968年的夏天,金发女孩在洋桔梗花田旁垂落下的、温热的泪水;好像还停留在他带着她溜到伦敦的麻瓜街道时,内心对未来美好的幻想;好像还停留在那一束作为礼物送给她的洋桔梗花束,在泰晤士河畔的灯火下闪烁着温和的光芒。

      在第二天的魔咒课结束后,西里斯毫不犹豫地冲出教室,带着未消散的怒火,喊住了即将要消散在人潮之中的、那抹银绿色的身影。

      “沙菲克!”

      金发的女孩顿住了脚步,她微微撇过头,翠绿色的眼眸一闪而过错愕,随即被她掩盖在装模作样的凉薄之下。

      “你和穆尔塞伯他们一起欺凌了玛丽,在玛丽锁骨下刻下了那个词,对不对?”

      “...你为什么会觉得我参与了?”
      沙菲克的嗓音带着微不可查的不可置信。

      西里斯愣了片刻,翻滚的怒火稍稍弱了些。但他仍旧毫不留情,满腔愤怒地质问她的所作所为:“好,就算你没有参与,那你为什么不阻止他们?”

      “我为什么要阻止?这和我有关系吗?”

      她怎么可以说出这种话?

      “你是斯莱特林的级长——哦,我早忘了,你们邪恶的斯莱特林就算当上了级长,也只会包庇你们学院所有作为。”

      “难道卢平没有包庇过你们吗?你们也一直在寻恤滋事,卢平有插手过吗?”

      西里斯心中灼烧的怒火又开始逐渐升腾,他灰色的眼眸逐渐冰冷,充满嘲讽的视线在此刻巴不得化作利刃,将金发的少女盯个千疮百孔。
      于是他抽出了自己的魔杖,将杖尖对准了不为所动的女孩。

      “...你要对我施咒吗,布莱克?”
      她的声音是过分的平静。

      可她这种无所谓的态度让西里斯更加生气了,于是西里斯嗤笑出声,鄙夷道:“沙菲克,你原来真的是这种人。1971年,圣诞假期里的那个拥抱,现在想起来真的是令人恶心。”

      但当他说完这句话后,心口没由来的刺痛却让他不由得顿住了话语。那个拥抱真的恶心吗?他仿佛在此时此刻回到了那个雪天,心脏在女孩的身躯贴上来的一瞬间跳动得无比猛烈,将他的肋骨撞成齑粉。

      ...反正在现在的这一刻,有关她的一切都是无与伦比的恶心。

      沙菲克愣住了,她的绿眸霎时蕴满了受伤的情绪,而西里斯的心脏也没由来地开始绞痛。可一切都已经发生了,无论如何,她都不再是多年以前那个赫拉了,她终究要与他陌路,她终归要为她的家族奉献一切。

      西里斯强忍着心脏没理由的钝痛,继续充满报复意味道:“你就当我几年前所有的承诺都是在放狗屁就好了。”

      可谁知,沙菲克真的应了声“好”。

      哈,很好。
      他灰眸中名为跟愤怒的焰火越烧越旺,最终在寒冰里熄灭,所有遗留的晦涩情绪被淹没在灰色的废墟里。

      为什么沙菲克可以那么平静?
      为什么?
      她不可以对他们之前所发生的一切感到无所谓,就像现在这般淡然地接受了他所有的讽刺——绝对不可以。

      她也应该恨他的啊。
      徒留他一个人在漫天恨海里挣扎,这算什么?

      —

      在一个狂风呼啸的雨夜,西里斯,詹姆斯与彼得总算学会了阿尼马格斯。

      西里斯的阿尼马格斯是一只体型堪比棕熊的黑色大狗,黑色的毛发油光水滑,总是倨傲地抬起下巴,因此他获得新的称号——大脚板;詹姆斯的阿尼马格斯是一头棕色的牡鹿,长长的鹿角总是会一不小心挂满墨绿的藤蔓,于是他的新称号便理所当然的是十分形象的——尖头叉子。

      而彼得的阿尼马格斯可谓是继承了他总是需要缩在好友们身后的、胆小的性格特点,他的阿尼马格斯居然是一只老鼠!

      “好吧,既然如此,那彼得就叫虫尾巴好了——噢,亲爱的大脚板,不要露出这种表情。老鼠多好呀,是吧,虫尾巴?老鼠体格那么小,溜得也快,可以完美地去侦查敌情或者逃脱困境!”

      詹姆斯笑嘻嘻地一手楼住一个好友的脖颈,又仰起头看向站在远处,露出无奈笑容的莱姆斯:“反正无论如何,我们总算可以在月圆之夜与月亮脸做伴了!”

      牡鹿,黑狗,狼人与老鼠。
      这是无必要好的掠夺者们。

      时间总是过得很快,在眨眼间,又迎来了圣诞假期。晶莹的霰子簌簌落下,白雪覆满了方亭处灰色的石板地,落满了变形课教室前的庭院,留下一层厚厚的洁白。

      礼堂里面已经立起了巨大的圣诞树,高高的穹顶上张灯结彩,洋溢着浓厚的节日气氛。留校表格被发放到西里斯手中,在他无聊地拿起羽毛笔的刹那,詹姆斯已经兴高采烈地楼住好友的肩膀。

      “大脚板!”詹姆斯疯狂地眨着他那双倒映着烛光的褐色大眼睛,“你今年圣诞节来戈德里克山谷过,怎么样?我爸和我妈一定会非常开心地欢迎你!”

      “噢,叉子。”西里斯总算懒洋洋地笑出声,黑色的鬈发从耳畔滑落于锋利的下颌处,灰色的眼眸里绽放出光彩,“你简直是太懂我了——你怎么会知道我刚刚还想来问你介不介意我去你家过节?”

      “怎么可能会介意!老兄,你永远都是我最好的朋友!”

      西里斯扬起笑容,视线却不由自主地投向对面的斯莱特林长桌。沙菲克正认认真真写着名单,雷古勒斯坐在她的身旁,朝着她耳语了几句。少女有些怔愣,随后点点头,而她并没有注意到少年与兄长如初一撇的灰色眼睛里闪烁着无比温和的暖光。

      这个眼神,西里斯可太明白了。
      雷古勒斯深深喜欢着沙菲克——这是一个昭然若揭的事实。

      西里斯的眼神逐渐冰冷,他渐渐攥紧了可怜的表格。

      有几个斯莱特林经过雷古勒斯与沙菲克的身旁时,会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随后客套地说几句应该是祝贺的话语(西里斯自己没有听清,但他从那两个人点头微笑的反应来看,或许是这样的)。

      是了。
      不久后的平安夜就是布莱克二少爷和沙菲克大小姐的订婚晚宴。

      思索到这,西里斯的心脏像是忽然被数不胜数的虫子蛀了无数个血窟窿,疼痛伴随着他越来越冰冷的呼吸,使他如坠冰窟——可他为什么会忽然那么难受?

      难不成梅林还要他现在走上前去,与他的弟弟还有即将成为他弟弟未婚妻的沙菲克小姐祝贺一句佳偶天成?

      搞笑呢。
      他就算现在去死,也绝对不会发自内心地祝贺这两个把家族荣誉与利益看得甚至比他们自己还重要的食死徒预备役。

      窗外的接连不断的大雪落进了西里斯的心里,他压抑住内心突如其来的酸涩与令他呼吸都开始迟钝的冰冷,缓缓地挪开了视线。

      “...大脚板?大脚板!”

      他眨了眨眼,侧过头去看向满脸莫名其妙的詹姆斯。

      “奇了怪了,兄弟。”詹姆斯开始疯狂摇晃西里斯的肩膀,“刚刚我和你说话说到一半时,你怎么就突然盯着斯莱特林的长桌了?你知道我刚刚说什么吗?”

      “...可以再复述一遍吗,世界上最帅气的叉子?”

      詹姆斯拧起了眉,看了西里斯半晌后,无奈地叹了口气,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我刚刚说,等放假了,我们要不要去伦敦找卢卡玩?”

      —

      伦敦的接头布满冬日的寒意,但是詹姆斯和西里斯还是轻车熟路地来到了老康普顿街。姜黄色的路灯灯光洒在皑皑白雪上,照得西里斯的灰眸发亮,连带着他深色的大衣一通沐浴在雪夜的暖黄色中。

      进入公寓后,西里斯熟稔地敲响了木门——一下,两下,三下,门被渐渐打开了一条缝。

      “噢,西里斯和詹姆斯!真是太久没见到你们了!”

      下巴与脸颊两侧留了薄薄一层胡茬的男人在见到来客时不由得露出了笑容,木门被彻底打开,卢卡将两名高挑的少年迎接进了自己狭小却温馨的居所内。

      “时间过得真快啊,不是吗?”卢卡招呼着少年们入座于沙发后,便起身前去厨房沏茶,“想当时你们还是两个稚嫩的小男孩,现在已经变成超级英俊的帅哥们了——”

      詹姆斯揉了揉自己凌乱的短发,他嘿嘿笑了几声,轻快地开口,语气特地带上了对假期来得太慢的不满:“可惜我和大脚板所在的寄宿学校位置又远,管得又严——不然我和他肯定会时不时来找你玩,你就不会觉得我们俩变化突然一下这么大了!”

      西里斯点点头:“的确是这样的。”

      为了向卢卡隐藏自己巫师的身份,詹姆斯和西里斯不得不告诉被蒙在鼓里的意大利男人——他们是在苏格兰的一所寄宿学校念书。
      而那所在麻瓜界并不存在的学校,管理之严到甚至连周末都不能回家,只有暑假与圣诞假期才能离开那个地方。

      “大脚板?”
      卢卡从厨房里走出来,他的右手拿着冒着热气的茶壶,左手端着一碟糕点。

      听到这个称呼,他不由得笑出声,棕色的眼睛里盎然了兴趣:“这是什么?你们的新称号?”

      “啊...哦...是的!”詹姆斯愣了几秒,随即便大大咧咧地拍起了胸脯,“西里斯的新称号是大脚板,而我的新称号是尖头叉子!酷不酷?”

      “太酷了——好了,小伙子们,趁茶是热的,赶紧喝吧。”

      壁炉里的火光柔软地升起,窗外的漫天飞雪在寂寥的夜色中飞舞。今天是1976年的12月23号,而在明天的这个时间,西里斯猜测格莫里广场十二号会难得地点亮明艳的水晶灯带,并在宴会厅的各个角落摆满鲜红的玫瑰。

      而雷古勒斯和沙菲克,这一对即将订婚的未婚夫妻——他们将会站在大厅的中央,成为晚宴的焦点。

      雪花渐渐透过紧闭的玻璃窗,落入西里斯毫无感情的灰色眼眸。荒芜的原野结了属于寒冬的冰,吞噬于他眼中遮天蔽日的灰色浓雾。

      ——他的心脏又开始不由得抽痛了。
      ...究竟有什么好痛的?

      “...西里斯?梅林啊,老兄,你最近怎么老是走神!”

      詹姆斯无奈地呼唤仿佛透过了层层叠叠的帷幔,模模糊糊地进入了西里斯的耳中。向来倨傲又不羁的少年难得沉默了半晌,暖色的灯光在他挺拔的鼻梁上跃动,黑色的发丝卷起与往日别无二样的、优雅的弧度。

      但在他脸上向来的潇洒肆意,却在此刻荡然无存。

      “兄弟,你总不能是因为沙菲克要和你弟弟订婚了才这么魂不守舍吧!?”
      詹姆斯总算猜准了正确答案,他忍无可忍地站起身,往好友的脑袋上狠狠拍了一下。

      西里斯怔愣了半晌,反应过来后,他便猛地大声反驳:“怎么可能?她成为谁的未婚妻和我有什么关系!?她就算是和伯斯德订婚,我都一点也不在乎!”

      “哇哦。”卢卡冷不丁地冒出来一句感叹,他意味深长地放下手中的茶盏,挑起一边眉,“沙菲克...是那个金发绿眸的女孩吗?”

      “卢卡,你怎么会认识她?”詹姆斯镜片后的棕眸流露出浓烈的疑惑,他将自己毛躁的短发抓得更乱。过了半晌,他才倏地回忆起来被他忽略的细节,“我想起来了!当初二年级和西里斯在黑胶唱片店遇到你时,你那会嘴里的‘金发小美人’,是不是指的就是她!”

      卢卡露出一个微笑,而西里斯没有做声,脸色难看到像是被猜中了什么心事。

      “好了,好了,我也是从你们这个年纪过来的。你们这种青春期小男生的心思,我还会看不透吗?”卢卡整理了下身上红绿色格纹的毛衣,看着坐在他对面脸色冰冷,沉默不语的少年,“我反正觉得西里斯相当地在意她——”

      “我才不在意她!”西里斯难得烦躁起来,他灰色的眼眸深处逐渐燃烧起名为憎恶的焰火,“我明明最恨她了——”

      “听着,西里斯。”卢卡忽然起身,他走上前去,无奈地拍了拍少年僵直的肩膀,“我虽然不知道你们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但是我想告诉你,爱情是很抽象的事物,恨也是。恨会在某个瞬间突然出现,把心底残留的爱意燃烧殆尽。”

      “但你要明白,有爱才会有恨。因为你在乎她,所以现在才会如此的愤懑不满。”

      詹姆斯怔了片刻,随后小声地“哇哦”了一句。

      西里斯再次沉默了,他眼眸中的火光瞬间熄灭,冷峻的脸庞逐渐染上一层迷茫。

      有爱才会有恨?
      ...他怎么可能爱她。

      他极力忽略心脏忽然的泛酸,忽略在他脑海深处浮现的那双翠绿眼眸,忽略那束洁白无比的洋桔梗,忽略小苍兰和山茱萸沁人心脾的香气——然而他并未察觉,这些东西在出现在他生命中的瞬间,便伴随着他的呼吸,深入他的血液,与他抵死纠缠。

      平安夜,西里斯与波特一家用完晚饭后,便回到尤菲米娅特意为他收拾好的房间。他重重地倒在柔软的床铺上,看着窗外的雪景发呆。

      格莫里广场十二号的订婚宴,也应当开始了吧。

      他轻轻地“啧”了一声,随即翻过身,将俊脸深深埋在枕头里,不再去盯着窗外在夜空中纷飞的漫天白雪。

      房门被敲响了三下后,便被大大咧咧地推开。西里斯并没有抬头,因为他知道来者毋庸置疑是詹姆斯。

      詹姆斯走到了床边,他看着自己的好友埋在床铺里的模样,不由得重重叹了口气。
      随后,他将西里斯从被子里捞了出来,嗓音带着浓烈的不满:“大脚板,你什么时候这么这么心口不一了——在乎就是在乎,有什么不好承认的?你还是个男人吗?”

      “...叉子,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想说,”詹姆斯瞪着西里斯毫无波澜的灰眸,恨铁不成钢道,“你现在要不要去格莫里广场?噢,你当然不用突然冲进布莱克庄园——我只是想问你,你到底想不想再看看沙菲克一眼?今天晚上可是她和你弟弟的订婚宴——”

      “她和雷古勒斯订婚跟我有什么关系?我迟早要逃离布莱克宅那个鬼屋,迟早要逃离那个不配称为家的家。所以,在未来会束缚我的一切,都令我厌恶无比。”

      “哎。”詹姆斯深深叹了口气,随即转身准备离开。但在他即将走出客房前,向来开朗的少年突然回头,意味深长地眯起棕色的眼睛,高高挑起一边眉,“你不想去就不去——但你最好不要让我发现你待会突然消失在戈德里克山谷,并且你回来时浑身都落满了白雪。”

      西里斯真的不想去的。

      可当他反应过来时,自己已经以阿尼马格斯形态站在了布莱克庄园前。
      于是他懊恼地叹了口气。

      如他所料,向来冷寂阴森的格莫里广场十二号,在这时却难得有了因觥筹交错而发出的清脆声响,以及许多纯血贵族们相互之间的调笑声。

      宴会厅的一扇窗户正好对着后花园中央的一个喷泉。巨大的黑狗悄悄贴着冰冷石墙游走,熟稔地来到后花园处,开始寻找那扇可以观望到大厅内部的“上帝之眼”。

      在这里。

      黑狗悄悄地仰起头,灰色的眸子顺着冰冷的灯光往里望去。随后,他便轻而易举地找到了人群中的焦点——他的弟弟雷古勒斯,和他最讨厌的人,赫拉·沙菲克。

      沙菲克今天真的很漂亮。
      但西里斯光是用视线打量,就能知晓穿在她身上的这套礼裙究竟有多繁杂沉重。
      她明明最讨厌穿这么麻烦的衣服了。

      她挽着雷古勒斯的臂弯,笑着与身边前来祝福的宾客们交谈。但是她的笑意并未抵达她的眼底,只是虚虚浮于翠绿色的表面。

      灯光洒在沙菲克柔软的金色发丝上,可西里斯却觉得那头向来明亮到如同春天缎带的金发却在此刻丧失了所有的光彩。

      西里斯忽然发现,她虽然维持着得体的礼仪,但她带着悲伤的余光却频频不断地投向紧闭的大门,像是在期盼什么不可能的事情发生。

      但一切没有发生任何变化,于是她绿眸中名为期冀的光便渐渐黯淡下来。

      屋外的雪落得很大,寒风卷起山毛榉早已萧条的枝桠。窗外是过分寂寥的夜色,窗内是布莱克少爷和沙菲克小姐渐渐相扣的十指。其中有多少真心,又有多少假意?

      但她不知道的是,她心中所盼望着出现的那抹身影,那个永远都桀骜不驯的少年,真的来到了她的订婚宴。

      不过他只是以黑狗的形态站在窗外,淋着风雪,遥遥看着她与雷古勒斯依偎在一起的亲密模样。
      就如同一年前他在城堡走廊上拒婚的那个寒风呼啸的午后,当他急忙赶到黑湖附近时,便远远地听见了沙菲克埋在雷古勒斯怀里的抽泣。

      那天的雪下得很大很大,落满了西里斯的肩头,落满了他的心脏。

      他的确不屑于让婚约这种莫须有的东西成为束缚他奔向自由的枷锁。毫不犹豫地拒婚,本来就是他自己一定会做的事情。
      他当然不用给沙菲克留任何脸面,他也绝不会后悔。

      他难道真的在意沙菲克吗。
      ... ...
      绝对不可能。

      绝对,不可能。

      —

      开学后,一切又恢复了往日的模样。詹姆斯仍旧对莉莉穷追不舍,而格兰芬多的女级长对待所有人几乎都和颜悦色,除了一些欺负弱小的斯莱特林们,与霍格沃茨中大名鼎鼎的捣蛋鬼——詹姆斯·波特。

      就像今天这样,当詹姆斯得知莉莉拒绝他的约会邀请只是为了和斯内普一起去图书馆时 ,意气风发的少年产生难得的挫败感。他绝望地躺在公共休息室的沙发上,盯着壁炉里跃动的火光,发出足矣穿透整个格兰芬多塔楼的巨大哀鸣。

      “我难道不比鼻涕精帅吗?我难道不比鼻涕精优秀吗?为什么伊万斯就不能找我去图书馆呢?因为我魔药比他差?还是因为我头发比他蓬松?又或者是因为我比他爱干净??”

      “叉子,是男人,就现在行动!”西里斯走到詹姆斯身后,狠狠地拍了一下好友的背脊,语气充满了激励,“伊万斯没有邀请你,你就不能去图书馆了?”

      “噢,老兄,你说得太对了!”詹姆斯原本充满悲伤的棕色眼眸里倏地闪烁出兴奋的光芒,他鲤鱼打挺般从沙发上一跃而起,紧紧楼住西里斯的肩膀,“我们四个现在就去图书馆!我到要看看鼻涕精会对伊万斯做什么不好的事!”

      莱姆斯无奈地叹了口气,而彼得看上去颇为兴奋,狭小的眼睛中闪烁着光芒。

      到了图书馆后,詹姆斯很快就找到了莉莉与斯内普所处在的长桌。他带着好友们躲在那个长桌附近的书架后面,目光犹为悲愤。

      “一个沉迷于黑魔法的、邪恶的斯莱特林——”詹姆斯恶狠狠低声道,“伊万斯为什么非得和黏糊糊臭烘烘的鼻涕精讨论题目,明明我也可以!我成绩又不差——你说对不对,大脚板?”

      西里斯站在詹姆斯身旁,他懒洋洋地打了一个哈欠,随即痛心疾首地捂住胸口:“你说得太对了,叉子。伊万斯真是不识好歹——”

      但当他的视线扫过位于莉莉与斯内普身后的长桌时,却不由得顿住了语句。

      他总是能轻而易举地找到沙菲克的身影,窗外的阳光迤斜而下,洒在她金色的发丝上,而他刚好与她那双有些错愕的绿色眼眸对视。他忽然感到一切都是无与伦比的碍眼,或许是因为坐在她身边,灰眸中毫无波澜地看向他的雷古勒斯,又或许是她左手中指上的订婚戒指,在阳光下闪烁着光芒。

      那个拉文克劳的克劳奇?
      忽略就好了。

      然而詹姆斯并没发现气氛的不对,他仍旧对着西里斯吵吵嚷嚷道:“你怎么可以说伊万斯不识好歹!”
      语毕,他立马跳了起来,眼看着就要给西里斯的背上来一拳。因为如此,他也理所当然地忽略了自己突然变大的声音。

      詹姆斯的这一番操作立即引来了众人的视线。而莉莉也忍无可忍,她猛地深呼吸几口后起身,拉起斯内普打算换个位置。

      小闹剧过后,詹姆斯如同看见了出轨的妻子般绝望,他伤心欲绝地打算换个书架躲着。

      而西里斯却慢悠悠地开口:“不用这么麻烦,叉子,我们不如坐在这。你瞧,伊万斯和鼻涕精坐在了那边的桌子,在这里可以观察得一清二楚。”

      他指的是莉莉和斯内普原来的座位。
      也正是正对着沙菲克他们的座位。

      西里斯的视线从始至终都未离开过沙菲克。
      他想要坐在这里,不是出于私心,而是出于可以称作为本能的反应。

      他对沙菲克能有什么私心?
      他只是还没来得及祝福他的弟弟和沙菲克订婚快乐呢。

      仅此而已。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45章 西里斯是一个心口不一的人(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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