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殿教皇》咫尺东风

11、紫电初鸣

　　医疗室，空气凝滞。浓烈的药草气息被一股更原始、更具压迫感的力量驱散——那是沉睡着的霍琏。

　　霍琏躺在玉石床上，昏迷不醒。她那条覆盖着紫黑色龙鳞的右臂，细微的紫金色电蛇在鳞片缝隙间无声跳跃、湮灭，每一次闪烁都让空间微微震颤。

　　一旁余战、邪月、胡列娜等人眉头紧锁，空气中弥漫着无声的焦虑，丝毫没有夺冠的喜悦。

　　门无声滑开，暗影流淌而入。比比东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她褪去了象征至高权柄的教皇冠冕与华袍，只着一身裁剪凌厉、毫无纹饰的玄色劲装，银线勾勒出冷硬的肩线，长发一丝不苟地束起。一个眼神，邪月立刻按住余战的肩膀，带着胡列娜等人无声而迅速地退了出去，厚重的门扉隔绝了内外，也隔绝了所有窥探。

　　空间彻底安静，只剩下玉石床上霍琏微弱的气息，以及那鳞片间细微“滋啦”的电流声。比比东缓步走近，每一步都踏在凝固的空气上，无声无息。

　　她的目光带着一丝探究，落在霍琏手臂上。紫金色的古老雷纹，蛮横、纯粹、带着一种与斗罗大陆现有法则格格不入的毁灭意志。这绝非蓝电霸王龙的变异，更像是……某种更高位面的造物。

　　她的指尖萦绕起一缕精纯至极的暗紫色能量——罗刹神力，带着死亡的低语与怨念的哀嚎。这力量足以洞穿灵魂，解析本源。她的指尖点向霍琏眉心。她想知道，这股力量，究竟是否是那人的——

　　究竟有多少关联——

　　是继承？还是……那渺茫到近乎不可能，也是她最希望看到的？

　　就在罗刹神力即将触及皮肤的刹那！

　　“滋啦——！”

　　霍琏臂上的紫金雷纹骤然爆发出刺目的强光！一股恐怖雷霆之力，狂暴地从她体内咆哮而出！这力量带着无上的毁灭性属性，瞬间将触及的罗刹神力撕扯、湮灭！

　　一股沛然巨力顺着比比东的手指反震而回！她身体微不可察地一晃，脚下玉石地面无声龟裂出蛛网般的细纹，强行压下翻涌的气血。眼中冰冷的面具终于裂开一丝缝隙，流露出纯粹的惊异——这力量的护主特性，这狂暴纯粹的毁灭意志……太像了！但……似乎又有些不同，少了一份清冷孤高，多了一份更原始、更狂野的毁灭本能。

　　不论她再怎么否认，这些相似之处霍琏无法解释，每每问起，霍琏要么含糊其辞，要么避而不谈。

　　就在两股力量激烈碰撞的瞬间，无数破碎的光影碎片如同失控的洪流，强行冲入了比比东高度戒备的精神世界！

　　快如电光石火。比比东猛地闭上眼，强大的精神力强行镇压下那些碎片与翻腾的心绪。

　　再睁眼时，看向霍琏的目光已彻底不同。冰冷依旧，但深处翻涌着确认后的复杂情绪——不是舒霁月！

　　这股力量虽然同源，甚至带有舒霁月当年力量的部分特性，但核心本质不同！那人的力量如同孤高清冷的月，而这股力量，更像是狂暴原始的灭世雷霆！

　　眼前这个少女，本就是另一个人！一个同样拥有着与舒霁月类似本源力量、却截然不同的个体！

　　一丝极淡的失望，瞬间浸透心湖深处某个角落，随即被更深的冰封覆盖。她缓缓抬手，这一次，指尖不再缠绕罗刹神力，而是带着一种主宰者审视的目光，拂开霍琏额前被冷汗浸湿的黑发。

　　就在这时，昏迷中的霍琏似乎被这触碰惊扰，眉头痛苦地紧蹙，嘴唇翕动，发出极其微弱、模糊不清的音节：

　　“姐……别走……”

　　比比东的手指猛地顿在半空！冰冷的紫眸中，瞬间掀起滔天巨浪！

　　姐姐……她在叫谁？

　　这个素未谋面的少女，为何在昏迷中会呼唤“姐姐”？

　　她与舒霁月……到底有何关联？

　　无数疑问瞬间充斥脑海，让她一向冷静的思绪出现了片刻的凝滞。一种被触及最深处秘密的警惕与探究欲，如同毒藤般缠绕而上。这个叫霍琏的少女，身上的谜团比她想象的更深。

　　---

　　两月后，魂师大赛已然落幕。

　　教皇殿议事厅，气氛肃杀如冰。

　　比比东已重披教皇华袍，端坐于象征权力的白骨王座之上，权杖在手，恢复了掌控一切的冰冷姿态。

　　刺豚斗罗单膝跪地，双手高捧一枚染血并带有星罗荆棘暗纹的储物魂导戒指。

　　“冕下，铁棘镇外截获。押运者七人，三名魂帝，四名魂王，已第一时间清除。戒指内发现了此物。”刺豚的声音绷紧如弓弦。

　　戒指悬浮于比比东掌心。精神力扫过，十几枚通体漆黑的菱形晶石。

　　扭曲人脸的无声哀嚎映入眼帘——人魂结晶！

　　浓烈怨毒与绝望的气息几乎要透戒而出！

　　“人魂结晶！”鬼豹斗罗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怒火，“如此规模！邪魂师所图非小！”

　　“不止。”刺豚呈上一块被特殊魂力封存的金属碎片，“其中一名魂帝身上发现此物。”

　　碎片上，一道细微却锋锐无匹、带着独特撕裂属性的魂力印记，如同毒蛇的信子。

　　比比东的目光锁住那道印记。气息太熟悉了。

　　供奉殿，那总是一身青衣、看似低调的四供奉——青弧斗罗！一个野心勃勃，与五供奉暗通款曲，时刻觊觎着她权柄的老狐狸！

　　“哼。”一声冰冷的鼻音，带着洞悉一切的嘲讽。青弧的手，伸得太长，也太蠢了。

　　与星罗交易邪魂师禁物？还是想借刀杀人，搅乱武魂殿？

　　“冕下，”蛇矛斗罗沉声禀报。

　　“天斗‘雪清河’密报，境内多起魂师家族离奇失踪，残留的魂力痕迹与铁棘镇高度吻合。雪夜大帝震怒，皇家骑士团精锐已经向边境集结。七宝琉璃宗尘心——近日也频繁现身。”

　　火药桶已然就位，邪魂师点燃了引信，而青弧之流，正躲在阴影里等着火中取栗！

　　议事厅厚重的门被一股蛮横的魂力轰然撞开！

　　青衣猎猎，面容阴鸷的青弧斗罗大步闯入，身后跟着气息不善的五供奉锋行。

　　青弧的目光如毒蛇般扫过刺豚手中的戒指和碎片，眼底厉色一闪，随即堆起虚假的笑容，对比比东拱手：

　　“教皇冕下，老夫那不成器的弟子洪山，奉锋行老弟的命令前往星罗边境执行一项……‘特殊’调查，如今音讯全无。不知冕下可曾知晓他的下落？”

　　他刻意加重了“锋行老弟的命令”和“特殊调查”几个字，意图祸水东引。

　　锋行脸色骤变：“青弧！你胡说什么！”

　　比比东甚至没有抬眼。就在青弧话音落下的瞬间！

　　一道快到超越视觉捕捉极限的紫黑色幽光闪过！没有魂力爆发的前兆，没有空间的波动，只有一声令人牙酸的——

　　咔嚓！

　　青弧斗罗手中那柄由深海沉银打造、象征身份的精巧短杖，齐柄而断！断口光滑如镜！

　　而比比东，依旧端坐于王座之上，权杖未动，只有指尖一缕淡到极致的罗刹死气缓缓飘散。

　　冰冷的杀意瞬间冻结了整个议事厅！青弧脸上的假笑彻底僵死。

　　握着断杖的手，青筋暴起，一股寒意从脊椎直冲头顶！97级的超级斗罗，竟连对方如何出手都未能看清！

　　比比东终于抬起了眼帘。淡紫色眼眸的颜色……似乎深了一些，眸中没有怒火，只有一片俯瞰渺小尘埃的漠然。她的声量不大，却如同极北寒风刮过所有人的灵魂：

　　“洪山？那个勾结邪魂师，贩卖人魂结晶的叛徒？证据确凿，已伏诛。”

　　“至于你，青弧……”

　　她的目光如同无形的寒冰，在青弧和脸色煞白的锋行身上缓缓碾过。

　　“管好你的爪牙，还有你那些不该有的心思。再伸出来……”

　　余音在冰冷的空气中回荡，那未尽的威胁，比任何咆哮都更令人胆寒！三供奉雷引依旧一副置身事外的淡漠，六供奉千钧和七供奉降魔则交换了一个凝重的眼神。

　　比比东不再看他们，目光转向蛇矛与鬼豹，指令清晰如刀。

　　“鹰眼所全员出动，十二时辰监控星罗、天斗边境所有魂力异常节点，重点标注邪魂师活动区域。”

　　“传讯‘雪清河’，务必钳制天斗皇室，勿令其妄动。本座亲赴星罗边境。”她站起身，教皇权杖顿地，发出沉闷的回响，目光穿透殿门，仿佛锁定了那片即将被血染红的土地。“这些蛀虫……该清场了。”

　　---

　　天斗帝国，靠近西部边境的灰岩城。

　　伪装成“雪清河”太子的千仞雪，站在套房的落地水晶窗前，俯瞰着下方街道上渺小的人流。

　　她身姿挺拔，穿着太子常服，面容英俊温和，但那双深邃的眼眸深处，却是一片冰封的锐利。

　　胡列娜站在她身侧稍后，换上了一身不起眼的侍女服饰，但那双流转着智慧光芒的狐眸，却绝非侍女所能拥有。

　　“青弧……索克……”千仞雪指尖轻轻敲击着水晶窗棂，“一个在殿内兴风作浪，一个在朝堂推波助澜。目标倒是出奇的一致——引燃战火。”她的声音平静，却带着洞穿人心的寒意。

　　“老师已亲赴边境，戈龙元帅那边，应能暂稳。”

　　胡列娜轻声道，目光敏锐地扫过楼下几个看似闲逛、实则极具目的性的身影，“但城里的‘影子’，越来越多了。”

　　千仞雪唇角勾起一丝冰冷，“影子多了，才好一网打尽。”

　　她转身，看向房间角落，阴影里一个几乎与黑暗融为一体的身影，“影蜂，情况。”

　　那身影微动，嘶哑的声音响起：“殿下，锁定三处可疑据点。黑水巷七号，与失踪案残留魂力高度吻合，疑为噬魂教巢穴。另两处，有索克家族暗卫频繁出入。”

　　“很好。”千仞雪眼中寒芒一闪，“通知夜枭，子时清洗黑水巷七号。留活口，要能开口的。”

　　“是！”影蜂的身影如同融化般消失在阴影中。

　　千仞雪的目光重新投向窗外灰蒙蒙的天空。

　　“陛下亲自去压星罗那边的火……那天斗这边……”

　　胡列娜微微一笑，笑容中带着狐狸般的狡黠与绝对的默契：“当然是我们来清扫干净。总不能让老师分心。”

　　---

　　教皇殿医疗室。

　　霍琏的睫毛颤动了几下，终于缓缓睁开。意识如同溺水般从深海中艰难上浮，剧烈的头痛和全身的酸软让她忍不住闷哼一声。

　　右臂传来阵阵灼热和胀痛感，仿佛有狂暴的力量在血肉骨骼中奔流冲撞。

　　“醒了？”一个冰冷、听不出喜怒的声音在旁边响起。

　　霍琏循声望去，只见比比东正坐在不远处的椅子上，手中把玩着一枚流转着暗紫色光晕的水晶球，目光却落在她身上。

　　那双紫罗兰色的眼眸深邃依旧，但霍琏敏锐地捕捉到了一丝与之前不同的探究……甚至是一丝极其隐晦的复杂。

　　“冕下……”霍琏挣扎着想坐起来，却被一阵眩晕和手臂的剧痛打断。

　　“躺着。”比比东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你的武魂变异消耗巨大，魂力透支严重。”

　　霍琏依言躺好，目光却不由自主地看向比比东。她注意到比比东的脸色似乎比平时更苍白一丝，虽然她掩饰得很好。

　　是错觉吗？

　　“感觉如何？”

　　比比东放下水晶球，站起身，缓步走到床边。居高临下的目光落在霍琏那条覆盖着紫黑龙鳞的手臂上，带着审视的意味。

　　“疼……还有点控制不住……”霍琏老实回答，试着动了动手指，几缕不受控制的细小电弧“噼啪”一声窜出，在空气中留下一丝焦糊味。她有些尴尬地抿了抿唇。

　　比比东的目光在她尴尬的脸上停留了一瞬，随即移开，重新落在那条龙臂上。

　　“紫煌灭天龙……”她低声念出这个在霍琏昏迷时，从她口中模糊听到的名字，“倒是贴切。力量本质…很特殊。”她伸出手指，指尖萦绕着极其微弱的罗刹神力，似乎想再次探查，但最终只是悬停在龙鳞上方寸许处，并未真正触碰。

　　霍琏能感觉到那股微弱但精纯的死亡气息靠近，她体内的紫煌之力本能地有些躁动，鳞片下的紫金雷纹微微发亮，发出低沉的嗡鸣，带着警告的意味。她努力压制着这股本能反应。

　　“它……似乎不太喜欢您的力量。”霍琏有些无奈地解释。

　　比比东收回了手，指尖的罗刹神力消散。

　　她看着霍琏努力压制力量的样子，眼中掠过一丝难以察觉的波动。

　　“无妨。力量本身，没有喜恶。”她顿了顿，话锋一转，语气恢复了惯常的冰冷，“魂师大赛已结束，你为武魂殿夺得了冠军，证明了自己的价值。但这份新生的力量，需要掌控，而非被其掌控。”

　　“是，冕下。”霍琏点头，心中却有些异样。她总觉得比比东看她的眼神，似乎比之前少了些……那种透过她在看别人的飘渺感？多了几分……实打实的审视？

　　是因为这变异的力量吗？

　　“好好休养。”比比东转过身，走向门口，“星罗边境有异动，本座需亲自处理。待你恢复，有任务交予你。” 她的背影挺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就在她即将推门而出时，霍琏鬼使神差地开口，带着一丝刚刚苏醒的懵懂和特有的直率：“冕下……您刚才……是在看这条龙，还是在看……别的什么？” 她问完就后悔了，这问题太过大胆，甚至有些僭越。

　　比比东推门的动作猛地顿住。她没有回头，背影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冷硬。空气仿佛凝固了几秒。

　　就在霍琏以为不会得到回答，甚至可能引来斥责时，冰冷的声音传来，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

　　“本座看的，是武魂殿未来的利刃，霍琏。”

　　门被推开，又轻轻合上。

　　留下霍琏一个人躺在玉石床上，心脏在胸腔里剧烈地跳动。利刃……霍琏……她没有再提那个人。

　　这是否意味着……在比比东眼中，她终于不再是某个人的影子？

　　一丝难以言喻的、混合着兴奋与忐忑的情绪，悄然在霍琏心中滋生。她看着自己那条覆盖着紫黑龙鳞、蕴含着狂暴力量的手臂，第一次清晰地感觉到，自己似乎真的握住了某种足以改变命运的、属于“霍琏”自己的力量。

　　而这条力量之路的尽头，似乎正站着那道强大、冰冷、却又让她忍不住想要靠近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