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5、5 ...
-
人在床上被惩治,骨头中不住疼痛。以致他的口厌弃食物,心厌恶美味。他的肉消瘦,不得再见,先前不见的骨头都凸出来……
静心而思,终究会明白,许多事情是没有联系的,起码不是因果联系。但是当三个月后,我得意的把大学预科通知书递给学长,学长看了一遍,笑容凝在眼底,却涌出了无数的疲惫。祝贺你,小彰。他的声音仿佛那次打球之后的疲惫,忽然之间,我觉得天似乎都阴云密布。学长,你怎么了?连笑容都淡去了,学长叹道,我很累。
像是美丽的海市蜃楼瞬间消失,真相凭空乍现,窥探了一点,就明白的全部。三个月,朝夕可见,却在这一瞬才发现学长过分的苍白。三个月,我模糊间都真的以为学长是来留学的,我完全忘记了他是个病人。
在学长离开之后,我知道了这就是学长的魔力,会骗人的不仅是他的笑。他本身就是一个绝版的迷,不给任何人参透的机会。
我去科学院看学长,走进金碧辉煌的建筑间,却觉得一切都是灰的。
学长对我说起了他的病,一种罕见的骨科病,并且是家族遗传。靠在床上的学长忽然笑道,所以不要又说我骗人哦,我的确是来这里协助科学研究的哦,只是解释的简单一点就是留学嘛!
一时语塞,向来口齿伶俐的我,在学长面前却如此不止一次。
我本来以为我没事的,曾经的关于此种病的治疗研究已经成功了,不过,在我的体内出现病变。学长的笑,动人的一如既往。
毫无任何预兆,我却不愿意把这归结为冲动,我将学长拥在了怀里。
学长安慰似的抚了抚我的背,好了,我不说了好不好。
你瘦了。瘦了很多。
学长一脸理所当然,忽然又换作紧张的神情,是不是难看了?
我点点头。学长装作生气的别过脸。
我提出了晚上陪他。学长摇了摇头。我说,我睡沙发就好了,如果你忽然不舒服,我可以……学长依旧摇头,不要就是不要。对着我眼睛,近乎自语般的解释道,就像我不要你煮咖啡一样。
瞬间明白,我再没有了坚持的理由。想了很久,我终于还是问了,学长,你很喜欢牧吗?
学长很灿烂的笑了笑,认真的想了一会,说,你帮我想想,我也想知道答案。
我自然没有想出答案。
那些晚上一个人在公寓,其实也根本睡不着。尤其是看见学长几乎是一天一圈的消瘦下去,虚弱的连出门都要借助轮椅。我简直想阻止时间的流动。一个人在狭小的空间里走来走去,实在受不了的时候拨了学长的电话。电话那头是学长清晰的声音,小彰,深夜打扰病人休息是很糟糕的哦。
对不起。
怎么了,那么晚不睡,怪不得白天还没有我精神好。
学长,如果我晚一点拿到预科通知书,你是不是会好一点?一直缭绕在心中的念头终于说出。
这有什么关系吗?
之前三个月,你都很好啊。我确定精神几近崩溃的人,思维几乎为零,比如那时的我。
你还敢说,读过人鱼公主吧,小人鱼跳的舞叫什么,刀尖上的舞蹈。撑了三个月,我都要累死了。你应该更早点拿到通知书叫我安心。
对不起,我麻烦到你了。
是有一点啊,小彰,你没有必要来,我们在机场不是说过了再见了。
所以再次相间啊。
我是说再也不见。
学长,我只是想陪陪你。
谢谢你,小彰,我想睡了,明早见吧。
七月是这里的冬季,纷纷扬扬间又是一场雪。
学长要我陪他去海边看日出。寂寞的海平面久久不见灿烂的颜色,整个城市还是在寒冷的黑暗之中。
是阴天啊!学长脸上的浅笑依旧不灭。其实学长没有变难看,一点也没有。他叹了口气,我都没有在海边看过雪天日出,山顶一次,海边却没有,不和谐哦。
我渐渐发现,学长对雪天日出的情有独钟。在山顶看雪天日出也是我陪他去的,那是六个月前神奈川的冬天,寒假集训的休息日,学长忽然提出要去看日出,雪还在下,我却连犹豫都没有就立即点头。
在大雪之夜爬山是非常糟糕的决定,爬到山腰的时候我才发现了这一点,幸好朝颜山不是很高很陡。朝颜是学长起的名字,他说因为这座山看到的日出最美。我问他怎么知道,难道去所有的山上都看过,比较过。学长只是浅笑,蛮横的说,我就是知道,你要是反对,我就把你推下去。
上山的路程虽然艰难但是顺利,我们到达的太早,等待的时候就不停的拌嘴,学长的心情似乎格外的好。最终学长没有把我推下去,因为那次的日出,绝对是我所见的最美。大雪初停的神奈川,似乎遥远的地平线都是素白色的,不知何时出现一丝模糊的光点,渐渐晕成光圈,将周围的素白全部染成了橙黄,橙黄在深化为暗红,最终所有的颜色又收拢在了一起,太阳升起的瞬间,周围的素白又再现,只是镀了一层薄纱般的金色。
回过神时,才发觉四周一片寂静。似乎自日出开始,学长就雕塑一般的静默出神。我朝学长望去,却见完美的侧脸似有钻石光泽滑落,我失声叫到,学长!他转过的脸来,一贯温润的眼眶浅笑依然。
下山非常糟糕,学长扭伤了脚,我去扶他的时候才发现他的额头滚烫。到了山脚,背上的他昏了过去,只有直接去医院。
我忽然一个激灵,将手背搭在学长的额头上,还好温度正常。学长也知道我想起了什么,笑道,上次是爬山之前就在低烧,现在就算发烧也不会那么快。我心想,你还敢说。准备推他回去。学长摇了摇手,依旧望着远处的海。
要不我们明天再来。
小彰,我只是协助科学院作病理调查。
怎么忽然说起这个。这个我知道。
所以就是说,我的遗体是不要冷冻研究的,他们提出过,我没同意。学长的声音还是带着笑。
我却呆在当场,连阻止他说下去都做不到。
他仰起头看着我,眼底还是浅浅的笑意,说,帮我把骨灰撒在海里,好不好?
思维如同这天地一般素白,我摇头再摇头。
小彰,我是认真的,我想到海里去。
不要说了,学长,不要说了。我在心中一遍遍呐喊,喉咙却异常干涩,完全说不出话来,甚至找不到着力点,无法站住,我跪在了海滩上。
不要这样,小彰,我很快就要走了,你也知道的。
是的,我知道,我一直都知道,他的灵魂临近深坑,他的生命近于灭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