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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不舒服 ...

  •   会议室内,空气宛若凝固。

      在这场罢免程德清的投票中,当事人并不拥有投票权。
      而所谓的投票,其实也只是走流程。
      结果大家都心知肚明。

      钢笔在指尖跳跃,啪嗒落回纸上。
      程野清楚看见程德清阴鸷的表情,很轻地勾了下唇,给足他最后一丝体面,选择弃票。

      商人逐利。
      股东们的眼神在空气中交汇,心照不宣交换着贪婪的信号。
      即便当事人在场,也没有人顾及情面。

      结果和程野预料的一模一样。

      在李泊宣布投票结果后,程德清猛地站起身。
      他清楚程野这优柔寡断的性格,所以在听到消息的第一时间赶来公司。
      他并不觉得抛售股票这事影响有多大,他的股份不多,程氏这么大一个集团,抛了也没有什么影响。

      只是他没想到,这一次程野会做得这么绝。
      父子间,连最后一丝情面都不留。

      程德清面上闪过一丝慌乱,终于坐不住,右掌呼啸而过,用力拍在桌案上,发出震响,声音里藏着不可置信的怒火:“程野!你这个吃里扒外的东西!跟着外人一起来干你老子!这是我的钱我的股票!你凭什么告我?!”
      他浑浊的眼珠里,是攀爬交错的血丝,指着程野的鼻子臭骂:“你敢这么对你老子!是不是你害我?!是不是你做局害你老子?!”

      这就是程野放程德清进来的原因。
      他要程德清亲眼见证自己被股东会流放。
      他要看程德清孤立无援、作茧自缚。

      他看着程德清扭曲丑陋的面庞。
      明明是想要的结果。
      但预想中的快感却迟迟未到来。

      反而胸口像是被掏失一块,空落落的,右眼皮突突直跳,脑海里突生出某种不祥的预感,紧绷的神经像凝着冰霜般寒冷。

      “到底是事实还是陷害,公安机关自会给出结果。”
      程野同样站起身,不欲与他争辩。
      他没有一丝情绪地注视着这个名义上的父亲,继续道:“现在,你被开除了,和程旭一起滚出公司。”

      程野话音一落,程德清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
      他怎么也没想到,程野这一次真的这么不留余地。
      苍老的嘴唇颤抖着,艰难张开,他还想试试亲情牌。

      门口突然响起急促的敲门声。

      程野的太阳穴忽地一跳,有一瞬间的失聪,周遭的声音如潮水般散却,某种本能的恐惧攫住了他的呼吸。
      他不再看会议桌上的人,兀自说了声散会,头也不回地往外走。

      李助理迅速收拾东西,小跑着跟在程野身后。

      办公室的门被拉开又合上,将程德清歇斯底里的咒骂隔绝在身后。

      走廊的灯光刺得程野眼球发疼,他短促闭了下眼,吐出一口浊气,心情却并未轻松几分。
      他迫不及待想回办公室见到毛茸茸的田园犬,想抱着小狗好好揉一顿。

      见来敲门的秘书满脸惊恐站在一旁,程野的眉头微不可察蹙了下,出声问:“什么事?”

      原本,秘书是去给程野送文件,推开门,看见同事八卦的私生子在程野的办公室里,正举着鸡毛掸子狰狞地挥向角落里战栗的田园犬。
      她吓得尖叫。

      办公室里的人骤然回头,丢下鸡毛掸子,撞开她慌张逃跑。

      秘书顾不上喊人去拦住他,小跑进办公室,蹲下身查探小狗的情况。
      小狗身上脏兮兮的,看不出受伤的地方。见人跑了,发颤的四肢瘫落在地,张着嘴呕吐不止。

      她慌得厉害,也知道自己没法做主,于是跑去会议室敲门找程野。

      秘书眼眶通红,哆嗦着嘴唇,声音发颤:“…老、老板,您、您今天带过来的宠物…里里、里里它现在状况,不是很好。”

      尽管秘书的话断断续续。
      但程野还是听到了关键词。
      里里。

      他脸色一变,全身的血液在顷刻间凝固,寒冷从脚底蹿起,以惊人的速度蔓延向四肢百骸,拔腿往办公室跑。

      会议室到办公室的距离并不远。
      但短短不到一分钟的时间,程野却觉得有一个世纪那样漫长。

      他撞开办公室门,一眼就看见蜷缩在角落里的小狗。
      里里瘦小的身体抑制不住地颤抖着,呕吐物沾湿了胸前的绒毛。原本焉巴巴垂落在地面脑袋,在听见门口声响时倏地抬起。
      看见程野的刹那,黑葡萄般的眼睛里滚出大颗泪珠,在脏兮兮的脸上冲出两道痕迹,“…呜呜程野你怎么才回来。”

      紧绷到极致的心脏仿佛在一瞬间被人攥紧,砰的响起玻璃碎裂的声音,混杂着心疼、懊恼、恐惧、愤怒的复杂情绪从裂痕往外渗。
      爷爷过世时那种铺天盖地的孤独感再次席卷而来,喉间涌起铁锈般的腥甜。
      他几乎是跪倒在地,颤抖着手,脱下外套裹住里里,不知道是在安慰里里,还是在安慰自己,眼底如死寂般荒凉,“没事的宝宝,我带你去医院。”

      他抱着里里,拔腿往外跑。

      “去调监控!”李泊急声交代,将手上的文件塞给秘书,奔向程野的方向。

      开车去宠物医院的路上。
      不知道是太累,还是伤口太疼。小狗窝在程野的怀里,歪着脑袋闭上了眼。

      程野将里里抱在腿上,从上车来起,他就维持着这个动作。
      环抱着里里的手臂冰冷僵硬,目光紧盯着里里因为呼吸而轻轻抖动的鼻头,只有确认里里还活着,那股快要淹没他的恐惧才能平息几分。

      他的脑海里一片空洞,却有个声音在呐喊、咆哮,不断重复,更像是一种发泄。

      留下来。
      留在我身边。

      他很清楚地知道。
      这是他自己的声音。

      里里才来到他身边几个月。
      但程野发现,自己已经没有办法接受里里的离开。

      病房里充斥着消毒水味,刺激着程野快要绷断的神经。
      在医生给小狗做完检查,确认只是吓到后,程野紧绷的下颌线才稍稍松动。

      病床上的小狗动了动,眼泪已经止住了,安慰似的,朝程野眨眨眼。
      仿佛刚才虚弱的模样只是程野的错觉。

      他扯了下嘴角,勉强挤出一个笑容,回应里里。

      考虑到里里受惊吓的反应大。
      医生又开了几种药,给程野打预防针,“狗惊吓过度,食欲不振、发烧都是正常现象,不用太担心,记得喂药就好。”

      李泊拿着药单去缴费取药。

      程野先抱着狗回车上。

      原先还未从恐惧中脱身,小狗找不到程野,害怕得掉眼泪。
      此时被程野紧紧地抱在怀里,里里满心满怀都是巨大的安全感。
      回想起自己与坏人斗智斗勇的过程,小狗骄傲地扬起耳朵,圆溜溜的鼻头蹭了蹭程野的胸口,想要他夸夸自己,“程野,我很厉害对不对?我也可以保护你。”

      程野垂着眼,盯着里里明显憔悴的脸蛋发呆。
      里里才跟着他几个月。
      却已经来过医院好几次了。

      见他没反应,里里哼哼两声,吸引程野的注意力。
      程野回神,摸着狗柔软温热的尾巴,漆黑的眼里透出一丝紧张,声音沙哑,“…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

      里里摇头,看见程野脸色不太好看,舔舔他的手背,不再闹他,而是安安静静地趴在程野的腿上,懒洋洋打了个哈欠。

      见狗想睡觉,程野忙调整坐姿,让它能躺得更舒服。

      小狗精疲力尽,在程野温柔的抚摸下,很快便睡了过去。
      车厢里只能听见小声的呼噜声。

      窗外时不时有车驶过,扬起的风将柏油路上枯黄的树叶卷起,送去另处。
      后座的人类缓缓俯下身,额头轻轻抵在田园犬的背脊上,呼吸的频率也与田园犬的呼噜声一致。
      他怜惜地摸了摸里里的耳朵,深邃的眼底一片阴郁。他缓慢抬起头,薄唇蹭了蹭狗温热的脑袋。

      李泊拎着药回到驾驶座,就看见老板正温柔地抱着睡着的狗。
      想起刚才发生的事,庆幸里里没有出事。
      他将药放到副驾驶,刚系上安全带,就听后座传来明显压低的声音,“不回公司,回家。”

      闻声,李泊沉默了瞬。
      他没想到在年末这么紧要的关头,老板会选择带里里回家,不过面上没有表现出来,他应了声,踩下油门,往程家开。

      里里这一觉睡得久,它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梦里,它竟然变成了和程野一样长手长脚的人类。程野也能听懂它说的话了。
      于是它开心地告诉程野:今天我有保护你!
      程野感动得热泪盈眶,抱着它亲了很久,说以后不用洗澡就能一起睡。

      “……好。”里里含糊不清应,幸福地嘿嘿笑,“不洗澡,要和程野一起睡觉。”

      半梦半醒间,它好像真的看见程野了。
      甚至听到了程野的声音。
      “宝宝,起床吃饭。”

      “不对。”里里甩甩脑袋,睁开疲倦的眼皮,抬起两只爪子,夹住程野伸过来的手,哼哼唧唧耍赖,“不是吃饭,是睡觉。”

      “撒什么娇。”程野看着迷迷瞪瞪睁眼的里里,另一只手将碟子凑到它嘴边,弯着眼笑。
      觉得稀奇。
      被吵醒,没有起床气就算了,竟然是抱着人撒娇。

      嘴巴碰上冰凉凉的瓷器,里里突然意识到这并不是梦境。
      黑亮的眼珠圆溜溜睁着,它还维持着紧抱程野手的动作,羞得脸颊发烫,埋进程野的手背,把自己藏起来。

      “好了好了。”程野被它逗笑,把碟子放在地面,摸摸它软绵绵的脑袋,“睡了这么久,该吃点东西了。”

      里里很乖,听到程野的话,离开花朵垫,开始进食。

      医嘱在前,程野不敢给里里乱吃东西,给它打了碟南瓜泥。
      好在里里不挑食,程野喂什么就吃什么。

      吃过饭后,程野陪里里看了会儿电视。
      待徐叔回家、接管陪伴里里的任务,他才上楼,进书房处理半日积累的工作。

      徐叔在沙发上坐下,里里下意识转动脑袋,寻找杜宾犬。
      在认清一楼只有它和徐叔的事实后,心底生出几分难过。
      里里已经半个月没看见杜宾犬了,实在想念刀疤哥。

      徐叔没有错过小家伙的动作,猜到它不高兴的原因,笑着开口:“明天黑球放月假,可以在家里待三天。”

      “真的吗?!”里里猛地站起身,眼睛亮晶晶的,在沙发上蹦哒着庆祝起来。

      程野才处理完工作下楼,就撞见里里的庆祝仪式,他接了杯水,顺手捞过里里,往楼上走。
      他快速喝完药,打湿洗脸巾将小狗浑身上下擦了遍,让它先进被窝待着。

      里里只露出一颗毛茸茸的脑袋,享受地眯起眼睛。

      “我去洗澡,马上来。”程野说完,匆匆走进浴室。
      怕里里多等,今晚头也不洗了。
      他换上睡衣,也钻进被窝。

      小狗像颗圆球,感受到程野的靠近,精准地挤进程野的怀里。

      确实黏人得厉害。
      程野垂眼,抬手摸了摸里里的脸,没感觉到异常的温度,不由得松口气,轻声哄道:“睡觉吧。”

      里里没有吭声,小小的身体蜷缩成一团,紧紧地贴着程野温暖的胸口。
      它感受到程野胸膛平稳的起伏,听着程野的呼吸逐渐绵长、规律,眼底润出几分水色。

      黑暗中,它茫然地眨眨眼,心底莫名生出一丝不安。

      里里也很想睡觉,可是它的身体不舒服。
      不是尖锐的痛感,而是一种难以形容的难受,仿佛有成千上万只蚂蚁钻进了血管里,不受控制地乱窜。

      心脏噗通跳动得厉害。
      里里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体温正在攀升,像是藏在地表下的熔岩,咕噜噜冒着泡,蓄势待发。
      它无意识攥紧程野的睡衣前襟。

      身体越来越难受,它似乎出现了幻觉,耳朵里响起冰冷的机械声。
      咔呲咔呲。
      像是生锈的齿轮被强行转动。

      突然咔哒一声轻响。
      仿佛某个机关与齿轮严丝合缝咬合在一起。

      里里还来不及思考,眼前的黑暗仿佛被重力击碎,耳畔炸开震耳欲聋的响声。
      瞳孔猛地一缩,它下意识闭上眼。

      那道声凭空响起。
      明明动静那么大,可好像只有里里听到了,程野一点反应也没有。
      它本能伸出爪子,想向程野求助。

      下一刻,猛然僵在原地。
      他的视线怔愣,看着自己的爪子,眸光呆滞,脑海里一片空白。

      不。
      …不是爪子。

      是和人类一样的手。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5章 不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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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公告
    晚23:30日更中 无限制段评已开~ 下本写《快把比格带走》(暴躁作精比格受×抑郁症老实人攻) 《搞错了我才是病娇!》(真假病娇) 戳主页专栏看看吧~ 专栏完结文:《说好是死对头怎么变成竹马了》
    ……(全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