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有阴阳眼》化雲枭

8、孩童失踪

　　“慕姑娘，你在看什么呢？”桑儿拿好行囊下车，瞧见慕月桃站在客栈前一动不动，好奇地顺着她的视角仰望，毫无特别。

　　“没什么，一只鸟飞过而已，我们进去吧。”慕月桃收回目光，随口扯个谎掩饰过去了。

　　这地方诡异得很，但百姓们神色平常，应当不是什么害人的厉鬼施乱，或许过两天那烟雾就散了。她不再过多猜想，上了二楼客房整顿歇息。

　　夜里，客栈上房的灯盏盏熄灭，慕月桃向来不是个认床的人，可翻来覆去就是睡不着，心里头总有些惴惴不安，感觉没底一样。

　　她把这份慌张归咎于初次进京的兴奋，准备强迫自己入睡。就在她迷迷糊糊酝酿睡意时，隐约听到了几声孩啼，由远到近，由细微到凄厉，她吓得猛然坐起。

　　手掌不禁按到胸前，桃木环佩的实感让她有些了镇定。慕月桃下床穿鞋，点起一盏油灯，在房中寻找哭声的来源，她很能确定那是亡魂的哭声。

　　慕月桃找遍了角落，没能发现任何阴气的存在。那哭声断断续续，让她难以琢磨方向，她不由想起白天看见的怪异景象。

　　孩啼声此时又响起，还伴随一道吵闹声，慕月桃注意到是客栈外头传来的，她随手抄起一件外衣穿上，蹑手蹑脚地开门出去。

　　狭窄的外廊点着昏暗的油灯，拐角处有一抹摇曳的人影。慕月桃还没来得及躲，就被一只大手揪住，困在墙壁之前，下意识的惊呼也被人捂上嘴巴，冷冽的松香逼近，她听到了熟悉的低哑声。
　　“是我。”

　　她借着微弱的灯火终于看清眼前之人，江徽也放下了捂嘴的手：“慕姑娘夜里喜欢随处逛？”话中带了些许揶揄。

　　“我倒想问问侯爷，大半夜不睡觉躲在角落吓人，是什么样的癖好？”慕月桃气结，皱着眉头用手背擦拭嘴巴，第二次了，这人的行踪真是神不知鬼不觉。

　　江徽的眼神不自觉落下，瞥见那因摩擦而红润的唇瓣，他有些不自在地挪开眼眸，背过身俯视楼下的街道：“看下面。”

　　商铺大门紧闭，街上只余几张空摊位，本该只出现打更人的街道，却有一名妇人跌跌撞撞地徘徊。

　　妇人怀中抱了件百家衣和云头鞋，神情十分紧张，或趴在摊底下寻找什么，或冲进小巷到处惊喊，最后失魂落魄蹲在地上痛哭，嘴里不停呢喃着：“虎儿，我的虎儿，你在哪啊？”

　　与此同时，困扰慕月桃的孩啼声逐渐清晰，她望见暗巷中有一股阴气萦绕，虎头虎脑的小鬼，泪眼婆娑注视着妇人，魂体好像受束缚一般，痛哭挣扎，始终飞不出原地。

　　慕月桃眉头紧锁，脸色变得很难看，她从没见过这么古怪的亡魂，阴气中竟掺杂了诡异的紫雾。

　　“可有不适？”江徽注意到慕月桃的异常，才发现她只穿了一件里衣和薄褙子，陡然消去了旁观的念头，反手解下斗篷搭在她身上，“夜深天凉，回去吧。”

　　斗篷残留暖意，还有独特的松香味，慕月桃有些变扭，总觉得江徽的气息笼罩了自己，婉言拿下：“谢候爷，我不冷。”

　　江徽默不作声地按下了她的手，再次披在她的肩头，巧妙地绑好绳结，一侧容颜陷入黑暗，看不清隐晦的神情：“若是着了风寒，只怕不好赶路。”

　　慕月桃以为他怕她耽误回京的进程，有些不悦：“侯爷放心，即便是生病了，我也绝不会拖你们后腿。”

　　她执拗地将斗篷扯下，却怎么样也解不开那衣绳，反而手忙脚乱地打成了死结。

　　江徽饶有兴致地负手观望，幽怨地目光射过来，他只是轻轻抬眉，假意无可奈何：“等慕姑娘什么时候解开，什么时候再还回来吧。”不再理会她恼怒的模样，转身离去。

　　慕月桃气得想咬他的手，打结那么利索，让解开的时候还装蒜！

　　纠结也无果，慕月桃妥协之下只好跟着回去，走之前看了楼下一眼，那妇人哭得凄凄切切，已经有家里人追了上来，哄着回去了。

　　他们决定在沣县停留几天，荣叁闲不住非得出门走走，江徽靠在窗边接收刚到的信鸽，取下传递的密信，一目十行，点火燃尽。

　　信鸽扑腾展翅飞走，门外传来有人靠近的脚步声，停驻门前好似犹豫片刻，敲门轻唤：“请问侯爷在吗？”

　　江徽几步过去开门，一身素净淡青衣裙的慕月桃抱着件鸦青织锦斗篷，乌灵明亮的瞳眸忽而闪烁，脸上带了些许尴尬。
　　“物归原主。”

　　“我以为你会把它给剪断。”江徽接过斗篷瞧了眼领口处，绳子完好无损，有些出乎预料。

　　是她不想吗？要不是赔不起，她早拿剪刀朝绳子来一下了。

　　慕月桃腹诽归腹诽，但正事还是该问的：“我们要在这里住多久？”头顶上那抹阴气瘆人得很，即便常年与鬼魂打交道，她还是感到不安。

　　“三五天，我办好事再启程。”

　　慕月桃略加思索：“与昨夜的妇人有关？”她可不认为江徽是个有闲情致志，半夜喜欢看热闹的人。

　　江徽没有否认也没有正面回答，缄默进屋坐在茶几前，提壶倒了两杯茶，薄雾浮动，静候落座。

　　门前向来不是一个谈事的好地方，慕月桃霎时明白他的意思，没有过多犹豫，启步进去。

　　杯中飘入淡雅的茶香，江徽垂眸举起轻嗅，动作慢条斯理：“刘氏的幼子于三天前失踪，这是沣县第二例孩童失踪。上一例是半个月前发生的，县衙方圆十里找了个遍，活不见人死不见尸骨，没有半点头绪。”

　　“怎么会……”慕月桃想起束缚虎儿魂魄的位置，通常不会离尸首太远，怎会连蛛丝马迹都没有？

　　“县衙贴寻人启事，扩大范围搜罗，发现周边城镇也有孩童离奇失踪，且夜里常有怪叫声，村民不堪折磨，请来巫师做法，怪叫才得已解决，故旁人传言孩童失踪乃鬼怪作祟。”

　　慕月桃越听越疑点重重，倘若亡魂厉鬼真有那么大的本事，怎会郁郁滞留凡间，寻求复生之术？

　　“侯爷……相信这世上有鬼吗？”她是在试探。

　　清茶未入口，轻嗅而放置。江徽掀眸眺望窗外，漫天晴空与平时无异，他却穿过层层云雾忆起另一副景象：“再多妖鬼，也抵不过人心作祟。”

　　慕月桃沉默了，这个道理鲜少人能悟懂，经历过灭门之仇的江徽最能明白。

　　“照这个说法，侯爷打算调查此事？”那恐怕不止在沣县逗留三五天了。

　　江徽收回目光，对上她那双明媚的杏眼，上扬的嘴角带了几分促狭：“过多的好奇心，可不是一件好事。”

　　慕月桃明白这话问有些逾越了，点到为止，起身告退：“既斗篷已归还，我就不便打扰侯爷了。”

　　人进人出，热茶微凉。江徽望着消失在转角的倩影，视线又悄声无息落在折叠整齐的斗篷上。

　　荣叁外出归来，步伐恣意，手里扑朔的玉骨折扇可以看出他心情愉悦。一上楼，他就碰巧撞见转角处的慕月桃，热情地打招呼：“月桃姑娘也要出门呀？”

　　话音刚落，荣叁顺着慕月桃行走的路线一瞄，猛一收折扇，啪地拍在掌心，恍然大悟道：“这是刚找去过小江候？！”江徽房间安排在长廊的末端，隔壁无人居住，而慕月桃住在另一头。

　　“问一些事情而已。”慕月桃忽然觉得荣叁笑的有些……奸诈。

　　荣叁一副了然的模样：“我懂。”并带着蔫坏的笑意扬长而去。

　　慕月桃莫名其妙看着他离开，越发觉得这沣县古怪，好好的人，怎么出去一趟就变傻了？

　　秋日艳阳温和，卖油纸伞的商贩百般无聊地打瞌睡，好不容易等来一位客人，却只拿了一把最素最便宜的走。

　　慕月桃循着记忆去到暗巷，两旁有铺子遮挡不易让人发现。她撑开那把深色油纸伞，杵在一处暗角，藏身进去，朝脚下长满青苔的石子地，低声呼唤：“虎儿，虎儿～”

　　几乎是无比急切，一个头绑两坨鹁角，薄背裆白绢裤的四岁男童一跃而起，语气惊喜欢腾：“娘！孩儿在这！”

　　冒头不见亲人所踪，却见生人等待，虎儿吓得扭头钻回地下，惊恐大叫：“不要捉我！”

　　慕月桃没想到虎儿会是这种反应，赶紧解释：“我不会伤害你的，你别怕。你爹娘一直在找你，可以出来告诉我发生什么了吗？”

　　虎儿没有回应她，慕月桃没有放弃：“我知道你被困在这里很害怕，但能否说一下聊聊？或许我有办法解救你呢？”

　　“不可能！连土地婆婆救不了我，你在骗人！”稚嫩的童声痛苦大喊，接着一道尖锐刺耳的哭声，震得耳膜发麻。

　　这种极具攻击性的尖叫，只有慕月桃才可体会，她捂紧耳朵，咬牙强忍：“你爹娘很想念你，你也想回家见他们对不对？我发誓绝对不会骗人，你出来一下好不好？”

　　疯狂尖叫声歇下，但愤怒的控诉没有停止，虎儿哭泣着：“那个坏人就是这样骗了我！手里拿着糖，还用麻袋套住我的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