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亡夫碎片收集中》云起雪飘

10、我爱你

　　不知是因为感染了沈听寒的心态，还是察觉到了什么，苏九黎这两日亦有些沉默。

　　是日下午放学，两个人安静地一同往沈听寒的公寓走去。

　　两个人走得是林间小道，顺着鹅卵石和石板铺就的小路，慢慢走着。

　　在到达中途石亭前，苏九黎停了下来，略有些迟疑地问：“沈老师，你……”

　　他似乎想说什么，却又不再继续。

　　而后，苏九黎说：“你把手伸出来。”

　　沈听寒无言且温顺地伸出了两只手。

　　苏九黎似乎被逗了一下，“一只手就可以了。”

　　沈听寒伸回了左手，留下了右手。

　　“当当当”

　　苏九黎拿出了一条红色的手绳，绕了沈听寒的右手腕一圈。

　　“我特意给你选的，好看吧。”

　　手绳有些暗，看鲜艳度不像是最近才买的。

　　至于款式，也许是天色昏暗，也许是错觉，沈听寒觉得同九黎左脚上的那条脚链十分相似。

　　沈听寒更加沉默了。

　　可不知情的苏九黎，边仔细地给他编扣着手绳，边说：“我最近新学的编手绳，可能不太熟练，不准嫌弃啊……”

　　可能真的是先入为主，沈听寒如今听苏九黎的字字句句都带着其他的含义。

　　真的是新学的，而不是重温吗？

　　不太熟练，那之前是否熟练？

　　不许嫌弃，是沈听寒不许嫌弃，还是……

　　沈听寒默默注视着九黎，他真的很想问一问他的爱人：

　　九黎，“阿夜”是谁？

　　“咔”“裂”“咔”

　　“哗啦！”

　　玻璃碎裂的声音传来，沈听寒身体比脑子反应更快的，将九黎一把扑倒在了亭子里面。

　　“砰！”

　　“砰！”

　　“嚓！”

　　装在石亭上方的彩色玻璃，可能是因为风吹雨打年代久远的原因，在今日不幸碎裂砸下。

　　不幸中的万幸，没有伤到人。

　　沈听寒当即半扶起苏九黎，着急地询问：“伤到哪了吗？有没有哪里疼？”

　　苏九黎可能是没反应过来，也可能是吓到了，好一会儿才摇摇头，说：“没事没事，我没事，没伤到。”

　　苏九黎定定神，抬头看他，“你伤到哪了吗？你……”

　　瞳孔骤然一缩，苏九黎失声道：“你的脸！”

　　医院。

　　苏九黎紧张地问：“医生，他的脸都受伤流血了，只贴一块创可贴真的没问题吗？要不要做个检查什么的？”

　　医生颇显无语的看了这人一会儿，依然好脾气地解释说：“我理解你关心家属的心情，可是这真的只是擦破点皮，不用如此慌张。”

　　医生是真的觉得这位家属有点大惊小怪了，就脸上被划了一下，流了点血。

　　说句难听的，他但凡晚来医院两分钟都该痊愈了。

　　可这位家属却像天塌了一样，甚至缠着他要给开个脑ct。

　　没必要，真的。

　　沈听寒拽了拽苏九黎，温声道：“抱歉，关心则乱，谢谢您，我们就先走了。”

　　苏九黎明显还不死心，问：“你确定没事吗？你当时流了好多血，我们要不做个全身检查……”

　　沈听寒紧紧牵着苏九黎的手，说：“没事的，你看医生都说没问题的，你就是太担心了，放心吧。”

　　“可是……”

　　沈听寒打断了苏九黎的话，“我真的没事了。”

　　他顿了顿，“这就是小伤，医生也说了没有伤到脸，不会留疤的。”

　　苏九黎仍然担心地看着他，自责道：“都是我的错，我如果没停在亭子前面就好了。”

　　沈听寒把人抱进怀里，“这就是一次意外，而且又没真的伤到哪，别怕。”

　　九黎可能真的吓坏了，搂着他，闷闷地说：“……你不能再有事了。”

　　应该是声音太小了，所以沈听寒没有听到九黎是不是在喊他的名字。

　　他应声道：“好。”

　　九黎，你为什么那么在意我的脸？

　　九黎，是不是没有这张脸你就不会要我？

　　九黎……

　　九黎……

　　九黎，你看见的真的是“我”吗？

　　九黎，你爱的人真的是……

　　*

　　也许是扔到哪个角落了，也许是同玻璃碎片一起被清除了。

　　沈听寒再次去石亭没有找到九黎遗落的红绳。

　　说不上来什么感觉，有点可惜，有点遗憾，又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庆幸。

　　其实连沈听寒自己都不明白，他是想找到红绳，还是不想找到。

　　任由天意左右，真的找不到后，他又不甘心了。

　　那是九黎送给他的第一个礼物。

　　即使九黎说以后会再送东西给他，那也不是第一个。

　　沈听寒真的觉得自己很矫情。

　　*

　　又逢周末，苏九黎央着沈听寒一起出了校门。

　　可能是察觉到了沈听寒最近的不开心，苏九黎带着人去了游乐园。

　　两个成年男人似乎不应该来这种地方，尤其是在一群家长和小朋友之间。人声嘈杂鼎沸，人员实在是太多了，苏九黎不太想让沈听寒去排队，等那么久才能玩一两个项目，便拉着人去了附近的奶茶店。

　　两个人的亲近似乎让店员小姐姐们有些蠢蠢欲动，于是特意介绍有一款新出的情侣奶茶，只要证明两个人是情侣并且留下一张大头照，就可以参与买一送一的情侣优惠活动（即两杯奶茶打5折）。

　　苏九黎瞅了一眼沈听寒，戳了一下他的后腰。

　　沈听寒耳尖微红，性格原因，他不太习惯在人前与爱人亲近，即使只是询问如何证明两个人是情侣。

　　他还在构思如何礼貌的询问“什么是情侣证明”，苏九黎已经点头示意店员小姐，然后踮脚亲上沈听寒的唇。

　　快照“咔”的一声，一张情侣照出来了。

　　沈听寒：/// ///

　　猝不及防就拍好了，反应过来的沈听寒脸开始升温。

　　苏九黎顺手接过照片，笑着说：“麻烦了，两杯情侣奶茶。”

　　店员小姐连连“嗯嗯嗯”，绝对没问题的样子。

　　等两个人一起找了个位子坐下，这边的小姐姐还在捂嘴小声啊啊啊，疯狂给同好大肆宣传今天的收获。

　　店员小姐姐内心os：真的好养眼，好配的一对情侣。
　　呜呜，妈妈我又相信爱情了。

　　*

　　苏九黎坐在沈听寒旁边，坏心眼地继续戳着人，小声说：“怎么了呀怎么了呀，又不是没亲过，怎么还害羞了呀～”

　　沈听寒抓住这人作弄的手，毫无威慑力地警告了这人一眼，但收效甚微。

　　苏九黎刻意看了看周围，然后将人拉下来，小声说：“我又想亲你了，你做好准备呀。”

　　调戏人之前，还特意说明了一番，当真是善解人意。

　　大庭广众之下，两个人躲藏着旁人，隐蔽地进行着不可言说的亲近。

　　羞耻又刺激。

　　爱人渐渐逼近，气息缓缓贴合，双唇相近的瞬间，却——落在了唇角。

　　你亲错地方了……

　　沈听寒手动了动，想帮帮某人。

　　苏九黎眼中含笑，启唇，牙齿轻咬了咬他的下唇。

　　而后迅速后撤，坐在了对面的座位。

　　徒留另一人眼神控诉。

　　被“偷”亲勉强在尺度内，追过去的话……

　　苏九黎就看着对面的斯文人.夫，意动、挣扎、不行、蠢蠢欲动、不行……

　　沈听寒真的很好懂。

　　就这么纠结着，店员将两杯奶茶送了过来。

　　礼貌道谢后，两人几乎同步插吸管偿了一口。

　　嗯，怎么说呢，果然还是果茶更适合自己一些。

　　两人对视一眼，下意识都是这个想法。

　　店员给的大头照理应是要贴在那块留言墙上的，不过并不强求，情侣可贴可带走。

　　沈听寒自然是要带走的，这是两个人第一次合照照片，当然应该带走。

　　苏九黎看着他一笔一划，貌似在进行什么严肃的学术研讨一般，认认真真的在照片背面写下——

　　［记苏九黎和沈听寒第一次情侣合照］

　　xx年x月x日，xx地点。

　　然后将照片小心地藏进了手机壳里。

　　塞口袋里也许会丢，手机一直拿着，绝对不会丢。

　　奶茶喝完，两人就出了店门，打算进行情侣常做的另一项活动——压马路。

　　游乐园附近有一个小公园，连带着一个小湖泊，有很多饭后的家庭成员会来这里闲逛。

　　天色还早，人员不多，两个人一路漫步走着。

　　不久后，有一处冰淇淋流动小摊在不远处叫卖。

　　味道应该不错，苏九黎看到很多人去买。

　　他同沈听寒商量：“沈老师，我也想吃。”

　　沈听寒：“想要什么味道的？”

　　苏九黎：“all in（全都要）可以吗？”

　　那当然不行，且不说吃不吃的完，短时间大量摄入寒凉对肠胃也不好。

　　最终定下来，要一个朗姆提子口味，和一个草莓口味的。

　　冰淇淋小摊不远，就在街道对面。

　　沈听寒走了过去，渐渐远离苏九黎，不知道为什么，他忍不住回头看了看。

　　苏九黎仍然站在原地，笑眯眯地看着他，像是一副设定好的照片。

　　似乎……有什么……

　　哪里出现了……怪……

　　奇怪？

　　一阵心悸袭来，不知道为什么，噩梦的后半段突然摄住了他的心神，沈听寒立刻奔向了苏九黎，像是要抓住沙漏最后坠落的沙粒。

　　沈听寒扑向了他，死死抱住。

　　就好像梦的后半部分，那一刻沈听寒竟然觉得他要失去九黎了。

　　这份惊恐带来的恐慌让沈听寒颤抖地抱紧九黎，完全不敢放手，对于其他人讶异打趣的目光视而不见。

　　他必须要做些什么，沈听寒确信着。

　　“怎么了？”
　　苏九黎拍了拍沈听寒的背，安抚着他。

　　“……我总觉得我好像要失去你了。”

　　他就像是一头被困住的野兽，四周明明一片坦途，偏偏直觉告诉他，不能进不能退，妄动一分的后果，是他绝对承受不起的。

　　“九黎，”沈听寒额头紧贴着九黎的颈侧，“我害怕。”

　　“我不想失去你。”

　　他故意闹别扭，故意让九黎感受他的不开心，说白了就是想九黎再关注他一点，再在意他一点。

　　“我真的不想失去你。”

　　沈听寒明白他不可能比过一个死人，但同样的又十分庆幸，那是一个死人。

　　所以沈听寒（而不是“阿夜”）有了陪伴九黎的机会。

　　他只是想在九黎心里的位置再高一些，再重要一些。

　　起码要和那个人一般地位……

　　或者，或者低一点点，低一点点也可以的……

　　*

　　四周环境的杂音人声似乎一瞬间消失了，苏九黎没有预料到沈听寒会回头，更没有预料到他会这么说。

　　这个三十岁事业有成，家世非凡的成熟男人，像一个骤然失去所有一切的男童一样，恐惧地、恳求地对他说——

　　“九黎，我害怕。”

　　“我不想失去你。”

　　因为额头紧贴九黎的颈侧，所以沈听寒看不到温声询问他怎么了的九黎，此刻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拍抚着他的手放了下去。

　　沉默良久，九黎轻笑了一声，带着嘲弄，带着痛苦，带着……

　　恨意。

　　他推开了沈听寒，“先放开我。”

　　沈听寒默默退开些许。

　　九黎抬头看着他，眉眼低垂透着无可奈何的疲倦，“你永远知道怎么让我心软。”

　　求我可怜，捏我软肋，

　　然后……

　　“砰”
　　一拳打上了沈听寒的右脸。

　　刺我心肺。

　　这一拳来得猝不及防，也打得极重，右脸迅速肿热了起来，可见九黎没有留手。

　　沈听寒尚不知因何缘故，九黎已然拎起了他的领子，强迫他仰着头。

　　九黎沉郁痛苦地声音传来，“你怎么敢？”

　　双目对视，那双黑的不似常人的眼睛翻涌着，赤红之色渐渐占据瞳色。

　　满目尽苦痛，他再次重复：“你怎么能扔下我一个？”

　　他的九黎好像要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