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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青棠湾 ...

  •   夜色浓浓,家里的门没上锁,温妤直接推门而入。老式电视机正播放着动物世界,声音调得很小,温奶奶在那张掉漆的躺椅上睡着了,肚子上还掖着被子的一角。

      她弯腰找遥控器,把电视给关了,然后轻手轻脚步入自己房间。

      墙壁上,依稀可见几张贴画,颜色已经褪去。房间的一角堆满了旧衣物和书籍,没有整齐的书架,它们随意地叠在一起,像是讲述着未完成的故事。

      一张木床占据大部分空间,床上的被褥显得有些单薄,边缘已经磨损,但依然可以看出曾经的花色,那是她童年时奶奶亲手缝制的温暖。

      温妤疲惫地躺在床上,散落的几本漫画书硌着她的后背,她反手抽出来一看,是国外的黑白漫画。已经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放在这里的了,她总是不喜欢收拾房间。

      乱糟糟地在各处堆满东西,很拥挤,很有安全感。

      她躺着躺着便蜷缩起来,直接睡死过去。天微微亮的时候又开始陷入那个溺水的噩梦里,她哼哼唧唧了好久,最终被温奶奶强制性叫醒。

      窗户上有块玻璃被邻居小孩踢球时不小心撞碎了,残缺不全。温妤曾经用旧报纸和透明胶带勉强修补,透进的光线也因此变得支离破碎。

      温奶奶佝偻着身子撑在床沿说:“我看到外面的吉他,知道你肯定回来哩。”打皱的脸庞难以掩饰喜悦。

      温妤揉了揉眼睛,声音沙哑地“嗯”了一声。

      温奶奶追问道:“早餐想吃什么?”她没做手术前整个人没那么清醒,甚至还有点老年痴呆的症状,后面做了几次手术,不仅脑子更灵光,说话也更利索了。

      相较于之前的变化,温妤长舒一口气。
      “想吃那种加了醋的炒面。”

      温奶奶连忙起身说:“那你再睡会,我现在去厨房做。”

      不知道为什么,看着奶奶蹒跚的背影,她现在特别特别想哭,脑子里一窜而过的都是:要是奶奶也离开了,自己应该怎么办。

      温妤抱着被子偷偷哭了一通后,跳下床去洗漱,连带着最近的委屈都冲进洗手盆内。

      她开房间门出来的时候闻到空气中浓郁的葱香味,不大不小的木质方桌上摆放着一碗炒面,有小白菜,有猪肉,还有两个荷包蛋,堆得满满当当。

      温奶奶洗干净灶台出来,手里端着个碗,里面只有一些碎掉和粘锅底烧糊的炒面,看不见一点别的配菜。

      温妤夹了一个荷包蛋进温奶奶碗里,又倒了些猪肉进去,不料温奶奶又夹回她碗里,两人一推二让,荷包蛋成功在地上翻滚。

      温妤看着地上的荷包蛋,很生气地重重摔了下筷子,此时手机铃响,她看也没看地“喂”了一句。

      电话那边的周遂砚神情有一瞬间恍惚,调侃道:“大早上吃枪药了?”

      “有事说事。”温妤说完这句话,余光瞥到温奶奶把荷包蛋捡了起来,掀起衣角擦试两下,然后放进自己碗里。她对刚刚摔筷子的举动又开始心生愧疚,尽量放低声音说:“奶奶,掉了的东西就不要捡起来吃了,不卫生。”

      温奶奶吃得欢儿,“不干不净吃了没病。”

      温妤真是彻底拿她没辙。

      电话静默了有一会儿,温妤问:“什么事?”

      周遂砚这才开始说话:“听我妈说你在家休一个月?”

      温妤重新拿起筷子,扒拉几口面说:“是。”

      周遂砚这边刚接到通知说要去青棠湾办一场舞台剧演出,还是市政府钦点的要青盏剧院派人过去,上级领导将这事交由他去操办。

      “过两天要去一个江南水乡举办一场舞台剧,你有没有意向?”

      温妤下意识地说:“我又不是科班出身,去那能干嘛?”

      “我来写剧本,你表演你擅长的民谣吉他就行,拿的钱也多。”

      “那我去!”一听能够赚钱,温妤毫不犹豫地回答,半晌连环发问:“到时候怎么去?在哪里碰头?”

      周遂砚说:“目前的计划是大家都坐剧院的大巴车过去,集中在一起的话更好清点人头,方便管理。”

      “好,确认过后记得把时间和地点发我。”

      ——

      温妤在家待了几天又出发了,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可只有待在家里,她的心里才不会毛毛躁躁。

      集合的地点定在青盏剧院门口,她从网约车上下来的时候正看见夏月愫在指挥着另一个同事搬行李。夏月愫见着温妤后略显惊讶地问:“你也跟我们一起去吗?”

      “嗯。”温妤缩了缩行李箱的拉杆,自己用膝盖顶着它的正面,把箱子推进行李舱。

      夏月愫面露异色,努了努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上车的时候温妤径直掠过戴着墨镜的周遂砚,自顾自地朝最后排走,选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

      夏月愫礼貌询问:“老同学,我坐你旁边可以吗?”

      周遂砚瞄了眼她怀里抱着的银渐层,淡淡道:“我对猫毛过敏。”

      夏月愫又实在是舍不得把她的猫放别人那里,只好重新找了个离他近的位置。

      周遂砚穿过两边座位的过道,清点人数,走到最后排时,他从行李架上拿下一个紫色的登山包,对温妤说:“这个位置要放包,怕颠簸的时候砸到别人脑袋,你去前面坐。”

      她真听信他的鬼话,慢吞吞往前面溜了一圈发现,只有他旁边那一个空座位,她又想靠窗坐,于是二话不说将他的东西挪到外面。

      周遂砚报备完回来,发现家被偷了。

      大巴车摇摇晃晃出发了,距离青棠湾有六个小时的路程,期中三分之二的时间温妤都是塞着耳机睡觉,两耳不闻窗外事。

      青棠湾的天空碧空如洗,纯粹到没有一丝杂色。

      温妤刚下车就能立马感觉到空气和温度的变化,这里没有城市的聒噪和拥堵,放眼望去只有绿油油的一片。斜屋顶的房子挂在河流两岸,典型的小桥流水人家。

      她在行李舱内寻找自己的行李,半弓着腰身,那个背着的大包将她盖得严严实实,看上去有些滑稽。

      周遂砚在一旁欣赏了好一会儿,他有时候就喜欢看她那死犟死犟又不服输的劲儿。
      “我来吧。”

      温妤给了个眼神让他自己去体会,并说了句不需要。

      瓮晏文在车上落了东西,折返回来拿的时候见她大包小包的,眼里十分有活地说:“你这东西有点多,给我吧。”

      话音刚落,温妤手里的东西都被他强行接走了,见他作势来拿装着钱兜的托特包,她连忙制止说:“这个包还是我自己来拿吧。”

      瓮晏文意识到可能有点冒犯到对方,不太好意思地摸着后脑勺,冲她温和地笑笑,谦和有礼这个词放在他身上最不为过了。

      “你住哪个房间?”

      温妤腾出一只手来翻找群里的聊天记录,答道:“住305。”

      “这么巧!我就住你对门。”瓮晏文补充说:“刚好我最近自学民谣吉他遇上了瓶颈期,有你这个专业人士在,看来不久就能攻破了啊。”

      一说到民谣吉他,她的眼睛瞬间亮晶晶的,都说伸手不打笑脸人,更何况在青盏剧院的时候瓮晏文也帮助她好几次,对于他现在的诉求,她自然会应下。

      周遂砚拖着行李箱一路跟在后面,瞧见他们两个有说有笑地到达酒店。他的房间在温妤的斜对门,也就是瓮晏文的隔壁,三个人在三楼碰了个面。

      瓮晏文惊讶道:“周老师,你也这么巧呢。”他指了指自己房间的门牌号,“咱俩是邻居。”

      周遂砚面无表情地朝他微点脑袋,刷房卡进去,紧接着砰的一声关上了门。

      瓮晏文二丈摸不着头脑,没过几秒,自我安慰道:“肯定他坐车坐累了。”转而又笑眯眯地对着温妤说:“坐了这么久的车,你也快点进去休息吧,等晚点还要安排任务。”

      随着一道道关门声响,酒店三楼的走廊恢复了宁静。

      ——

      傍晚七点,夕阳悬挂在远处起伏的山峦上,澄清的浅金与浓郁的橘红相互交织,裹挟着毛茸茸的光晕,在湖边倒映出清晰的轮廓。

      温妤坐在酒店门口的矮凳子上,瞟见一位卖冰棍的老人推着木车缓缓走过,他的身后跟着个穿着脏兮兮的小女孩。

      她细细打量了一会这个看上去有些畏畏缩缩的小女孩,发现她的凉鞋已经破得不能再破了,甚至脚后跟都磨出了血。

      小女孩看准时机,在老人转身递给顾客冰棍的时候,她趁其不意偷偷将一根冰棍塞进自己的衣服里。冰凉的冰棍贴着她的肚子,冻得打了个寒噤。

      温妤在她慌慌张张起跑之际一手提住了她的胳膊,冰棍直愣愣摔在地上,小女孩突然大哭起来,嘴里一个劲喊着:“我没有偷东西,我真的没有偷东西!”

      温妤的心脏被狠狠地扎了一下,她像是被下了什么魔咒似的,从地上捡起冰棍,拽着小女孩忙不迭上前,站在老人面前揭穿道:“这小孩她偷东西。”

      小女孩对她拳打脚踢,哭来哭去,反反复复只有一句话,那就是她没有偷东西。

      车上的泡沫箱裹着厚厚的棉被,老人用长满茧子的手将箱盖掀开,白雾瞬间袅袅升腾,他重新拿了根牛奶酸枣味的冰棍递给小女孩,语重心长道:“你刚刚这种行为是不对的,以后可不能这么做了,来,这根冰棍就当你今后改正错误的奖励啦。”

      小女孩抹掉鼻涕,抽噎道:“对不起,我下次再也不偷东西了。”

      老人摸摸她那凌乱不堪的头发,轻声说:“乖,拿着吧。”

      小女孩接过冰棍,立马撕开外面那层包装袋,边吃边跑开。夕阳将她的身影拉得长长的,拖在矮不隆冬的身后。

      温妤望着她的背影出神,直到老人拍拍她的肩膀说:“小妹,来一根吗?”

      “来两根。”周遂砚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接了老人的话。

      他扭头问温妤:“要什么口味的?”

      她低头看着箱子里那些五颜六色的冰棍,随便拿了一根,是香蕉口味的,他也拿了根一模一样的。

      周遂砚问:“多少钱?”

      老人举着手指头说:“两块钱。”

      他以为自己听错了,又问了一遍:“多少?”

      老人再举一遍手指头,咬字清晰道:“两块钱。”

      周遂砚找了好久,没有在箱子上或者车上看见可以支付的二维码,于是又问:“收款码在哪里?”

      “我不会玩你们那种智能手机,没有微信支付,只能接受现金。”

      这让周遂砚犯了难,他口袋里拿不出来两块钱现金。

      温妤有带现金的习惯,从裤兜里摸出四个一块钱的硬币,递给老人,垂眸道:“还有刚刚那个小孩子的,我一起付了。”

      付完钱后,老人推着木车开始边吆喝边走,温妤和周遂砚与他背道而驰。

      周遂砚斯斯文文地咬了一口冰棍,问:“为什么反应这么大?”

      温妤知道他在问什么,缄默半晌,无奈道:“因为在她身上看到自己小时候的影子。”

      周遂砚没有再问下去,转移话题道:“你什么时候往我包里放了把新的吹风机?”

      温妤没看他,平视着前方说:“在大巴车上的时候。”自从上次摔坏他家里的吹风机,她便一直在物色新的,买不起同款,只能找个外观差不多的平替,也花了不少钱呢。

      晚霞终究还是渐渐褪去色彩,天色也慢慢暗了下来。

      周遂砚人模狗样地凑近她,提醒道:“今天周日。”不等她回答,他又蛊惑道:“今晚我去你房间。”

      温妤警觉道:“大家都住同一层,要是被别人发现我们之间的关系怎么办?”

      “我们之间的关系?”他不轻不重地吐字。

      她侧头,语气闲散又意有所指:“见不得人的关系。”

      周遂砚没料到她说话这么直白,他的表情淡下来,眼底盛着的那点笑意也逐渐散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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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公告
    欢迎光临~ 感兴趣的朋友点点小星星和留评叭 另外指路专栏已完结暗恋文《蝶烬》
    ……(全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