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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以身相代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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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小姐再来啊!”
南风馆的老鸨摇着满是脂粉香气的扇子,殷勤地向我挥手,而我潇洒一笑,掉头去听了说书。
大抵老鸨都喜欢我这般的客人,大手笔,一次性点齐十二花魁桃红柳青,也不多做些什么,只是让他们给我唱歌跳舞倒酒剥瓜子而已。
茶馆的老板也殷勤地给我安排了视野最好的包厢,二话不说上了一桌子好酒好菜,还有歌女咿咿呀呀抱着琵琶要给我伴奏,我说我吃过了,连着歌女一起关在了门外,只要了一壶招牌的龙井茶。
“——上回呀,我们说到剑女救仙君,双双赴渊境。既将恩义负,决绝刎别卿。咱们这回讲讲,这三百年了,剑女陨落,仙君堕魔。踏遍山河表里,卜算故人游魄。”说书人业已就位,相当的绘声绘色,眉飞色舞。
我啧啧地摇头,吹了吹茶杯口袅袅的热气。
哪有他说的这么惊心动魄,就是跟男主合作,出演了一场金蝉脱壳的戏码而已。
我们约定,我放他出去,并且帮他躲过江雪袅的追查,他分我气运,每百年见一次面给我续个命,直到我想出摆脱这个系统的方法并付诸实践。
最终我成功了,不然也没法在这逍遥喝茶。一直限制着我的系统被我从元神里挖出来,剥皮拆骨地研究了一个透,然后剔除了它除了能量转化部分的所有模块之后重新植入了元神之中。也正是因为如此......
“他还在找你。”
男主坐在我对面,从他的芥子空间里取随身携带的山珍海味,分分钟摆了满满一桌子,他的兽灵红颜知己和随身老爷爷也都各坐了一个位置开始吃饭。
我拈了一块杏脯含在嘴里。
“这一百年的份。”男主朝我伸出一只手,一团金色的气运滴溜溜在他掌心旋转。
我摇了摇头:“我提前叫你来就是要告诉你,我已经把它完全炼化,不用你继续提供气运了。”
男主一听立刻就把那一小团金色的气运收回体内,难得认真地看着我:“那么我们的交易就算是完全结束了,接下来就各凭好运了。”
我“嗯”了一声,晃了晃茶杯:“吃完饭再走吧。”
交易结束了,不过我想我们也勉强算是朋友。
“我看照这个找法,他找到你也就是时间问题。”他吃了两口,也端起茶,不知是闲聊还是试探。
我笑了,向着对面包厢扬了扬下巴:“你猜那个包厢刚进去的是谁?”
他一愣,缓缓睁大了眼睛:“......江雪袅......?!”
“Bingo!”我同情地跟他碰了个杯:“我只能伪装我身周十米,希望你出去的时候能避过他的神识。”
男主表情裂了。
“......那魔君虽说堕魔,倒也并不视正道为敌,只是疯了一般寻那人魂魄,上穷碧落,下尽黄泉。且不说是否找到,后面又有那,天佑子处处掣肘,魔渊君死死追杀。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说书人醒木一拍,情节告一段落,客人已经纷纷起身。现在不走,待会儿人少了更难!
男主都不带犹豫的,飞快道:“你带我出去,报酬好说。”
“你的药酒,要天品的,三十坛。”
“你真会提条件。”
“干不干?”
“......成交。”
我们一同起身,我用系统的力量扭曲了我们俩在外人眼中的容貌衣着,镇定地带着他从大门往外走。
估摸着走出江雪袅神识覆盖范围了,我忍不住回了个头,他恰巧掀起竹帘,向我这个方向看了一眼,我确定他看不见我,可仍然有那么一瞬间,我们俩对视了。
9
我听说男主路上又被人截住痛扁了一顿。
男主那个实力放在修真界也绝对是拔尖的,能虐菜一样痛扁他,而且会去扁他的人,不用想就知道唯有一个江雪袅。
——当年我死遁之后,江雪袅见男主一次扁他一次,都给男主打出心理阴影来了,见到他能躲就躲。
我其实也有感觉我似乎隐隐约约被跟踪了,对方技巧很高超,无奈我实在太熟悉他的气息了,一下就认出来怕不是正是痛扁男主的那一位。
认出来之后也没有怎么样,我该吃吃该喝喝,该去南风馆照去南风馆,一点也不怵跟在后面的江雪袅。
他还能拿我怎么样?已经彻底完成对系统炼化的我只要元神还在,重塑身体那就是分分钟的事。他要是再敢关我,我也有底气当场自杀,让他什么也得不到,天地之间无迹可循。
这个道理我懂,看起来江雪袅也懂。
所以他没有横加干涉,哪怕是我指挥专业的舞郎给我跳钢管舞的时候。
我反而有点不爽,换了个姿势,往台上洒了一把金叶子,命令道:“脱。”台上舞者一时之间都愣住了,丝竹乐声也停了。
老鸨生怕我这个大客户不满意,吓得隔着帘子小声说:“这几个......都是卖艺不卖身的。”
看来是钱给的不够多。
我摸出一块灵石抛给她:“脱的好看的还有赏。”储物袋里大片灵石的华光在她眼前晃了一晃,几乎晃花了人眼。
老鸨顿时眉开眼笑,给台上递了个眼色:“仙师要看,还不赶紧脱?!”
在这里,哪怕是筑基期的修真者都是皇帝座上宾,对于这些普通人来说,任何一个所谓“仙师”都是不可得罪的。别说我只是要他们脱衣服,就算我说要看他们在台上□□,但凡不想丢了性命那也只能乖乖照做。
再说了,一块灵石,买下她这座南风馆都够了。谁会和钱过不去呢?
台上的少年们本就只披了几层若隐若现的薄纱,现在得了老鸨的令,又想争我的赏,那叫一个拼尽浑身解数脱得赏心悦目。
场内的气氛越发活跃,以至于灼热起来,做的也越发过火。
在第一片亵裤落地之前,我身后蓦然传来一道低沉的声音:“够了。”正是阔别数百年之久的江雪袅。
不知为什么,我心里那点不爽立刻消失得无影无踪。
然而我没有转头,只是嘴角微微勾起:“可是我想看。”
“......我脱......你看我脱......好不好?”微微的热气覆在我耳边,一缕白发落到了我胸前。
我脑子里自动勾勒出伏在我耳畔那人的诱人情态。
那老鸨也是个妙人儿,在这鱼龙混杂的地方混久了,识趣得很。一看这情况,悄无声息地就招呼这一群风姿各异的少年退了出去,把这包厢让给了我们俩。
看来她也心里门儿清,像我这种大客户,只要满意了,少不了她的赏。
几乎瞬间,这豪华包厢就清了场。
我伸手拽了拽江雪袅落到我胸前的那一缕白发,半是讽刺地说:“你什么时候问过我的意见。”
这话意有所指,既是驳他这不容拒绝的提问,又讽他一言不合就把我关起来。
“我......只是太害怕了。”
江雪袅从背后虚虚环着我的脖子,整个人都覆在我背上,我却没感受到多少重量。微微一侧头,就能看见他小心翼翼笼着衣袖,不让它扰到我的视线。
呵......现在才开始打感情牌,不会觉得太迟了吗?
我实在不乐意听他认罪认罚的话,我费尽心思躲了两百年,好不容易一朝得偿所愿,这跟他见上一面,非得狠狠刺他几句,把他疼到说不出话来才能解我怒火一二。
那些伤人的话在心里绕了几圈,我又突然觉得没意思。
何必呢?
我在气他什么?因为我感到恐惧。
我不喜欢一切超脱掌控的事物,和破坏我计划的所有东西。我恐惧它们可能会造成的伤害,感情尤甚,因为它不可治愈,只能自欺欺人,用遗忘的幕布将其层层覆盖,装作它未曾发生。
我曾经试图踏出一步去喜欢一个人。
好吧,结果就是现在这样,他抱着我不肯撒手,我坐在这继续喝茶出神。
拥有制衡的手段之后,恐惧带来的怒气自然也就烟消云散,我开始重新审视自己的内心,除去恐惧和怒火,我究竟是怎么想的。
然后喝茶太久,把他喝害怕了。
......江雪袅什么时候也会害怕了?他做仙君的时候无畏无惧,现在成了魔尊,冷血无情的骂名只增不减。
江雪袅低了低头,让颊侧一缕白发继续在我眼前招摇。那一缕长发上还有一道显眼的折痕,似乎是我之前拽出来的。
“我的头发。”他说:“你还喜欢吗?”
好吧我承认,我真的很喜欢白毛,尤其是长发。当年在深渊,一有机会我都要凑到他身边日日把玩——
不过我控制住了蠢蠢欲动的手。
“我的手呢?”似乎是看我没动,江雪袅不死心又问。
他手掌宽大,五指修长,骨节分明,放到我穿越之前可以直接靠手出道。
江雪袅小心地碰了碰我的脸颊,冰凉的手指让我下意识地一躲。对我来说,这只是一种对温差过大的物体条件反射的躲避,不过看上去他似乎把这理解为了一种拒绝的信号。
于是他默默把手指蜷了回去,我肩膀上能感受到他的颤抖,出于一种隐秘的快意,我出声提醒:“你手在抖。”
“啊,我,”他触电似的把手缩了回去:“我这就......”
我打断他,不紧不慢地跷了个二郎腿,向着搭好的台上扬了扬下巴:“不是说脱吗,去啊。”
“......那你会留下来吗?”
“谁知道呢,”我懒洋洋地随口应付他:“说不定你让我满意了我就不走了。”
要知道今时不同往日,现在是他求着我留下,心甘情愿地可着我折腾——不过他除了关我以外,好像也从来没有实质性地拒绝过我什么——不过对我再好也没用,这不在一个层级上。对我来说,自由永远是一个无可争议的问题。
江雪袅慢慢松开了手,好像想说什么,最后仅仅深呼吸了一口气。
我听着,他的尾音有些颤。
“看着我。”他最后只是这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