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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楔子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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淮奉,西长京千里开外,不同于在皇都治理下的繁华似锦,这里更多归于自然的淳朴,这样一处山海相容,苍翠山峦,峭崖飞瀑之境,谁见了都要为之感叹壮观震撼,淮奉传说有处终年云雾缭绕,只在特殊日出日落之时才会显露的瀛莱乡,那里人妖共居,和谐安宁而又神秘,但也因此鲜少能真正寻到踏足,久而久之也就差不多与世隔绝了。
“瀛莱乡,人妖梦,观川山庄逐阳现,寻行入,又往归,影绰绰,随风扬,半卷书页黄,难思量,翻新页,终章藏,瀛莱乡,共梦乡,始起终落,梦醒梦沉梦绵长,心自量,自思往,前尘如梦,如云如风过堂。”
街边孩童嬉笑玩耍唱着歌谣。
平悠与柳行谨刚入淮奉,找了处面摊坐下来休息,行了几月,山高路远过来,可算是到了。
传闻淮奉是许多妖精鬼怪喜入之地,平悠自师傅死后便到处周游,了解记录妖族的习性,而同伴的柳行谨一为找寻失踪的父兄,二为防止表姐远行出意外,今年已经是第三个年头了,拜访完淮奉,他们也该回西长京重整伏厄监了。
“瀛莱乡,人妖梦,观川山庄逐阳现,寻行入,又往归,影绰绰,随风扬,半卷书页黄,难思量,翻新页,终章藏,瀛莱乡,共梦乡,始起终落,梦醒梦沉梦绵长,心自量,自思往,前尘如梦,如云如风过堂。”
孩童们的声音由远及近,传入正吃面的两人耳中。
“瀛莱乡,观川山庄”平悠停在用食,小声重复了一句。
一路上,越靠近淮奉的地段,这首童谣出现的就越多,大街小巷皆有传唱,民间歌谣多为隐晦暗示,或预言,或批判,或歌颂,简短精炼其背后内容却无比庞大,多数童谣简单易懂,押韵节奏性强,容易上口。
平悠停下碗筷,心里头默念起这首童谣,那么,这个又表达些什么呢,仅仅只是让人更加向往,来走一遭?不一定有这么简单,还是说是见到的人的感叹,可一路上也没听说有谁真正见过这个观川山庄,或者见过的没有在离开留在了那里。
“客官这是第一次来淮奉吧”
行小摊老板的问话让短暂陷入思考的平悠回过神来。
柳行谨疑问:“何以见得。”
小摊老板这可就来了兴致,评价起来:“淮奉城每日皆有不少人妖入城,见得多了,一眼一个感觉就看得出来,看客官您们这身装扮,娘子的杏栀花罗,郎君的鹤鸟纹锦均是来自西长京的缎玉坊吧。”
平悠和柳行谨相视一眼,难掩震惊之色,没想到远离京城千里之外的淮奉,消息竟然灵通的很。
“我们确实是初来乍到,老板好眼光,我与弟弟云游偶然在附近地界听见一首童谣,心有好奇,便想见识一番,诶就是刚刚那几个孩童口中念着的”平悠作势还指了指已经远去孩童的方向。
“是那首童谣啊,那是夸大其词,但娘子你们朝南边去,过了花市,那里的人妖居所便是童谣里的一段,倒是很热闹。”
小摊老板为二人指了一个方向,付下餐钱后两人便告别去往了花市。
花市烟火聚集,好不热闹,更令人惊喜的事,花市里汇聚了几乎他们云游四方的的各地特色,就连刚才提到的缎玉坊这里都有分号,难怪普通一个小摊老板的见识都如此广泛。
进了花市,妖的气息就浓重起来,本来以为妖会化形为常人模样融入人族,可面前的结果却是他们狭隘了,妖族虽然是化为人形,但也不过是为了生活起来更便利,多数是保留了妖族本有的特征,并没有刻意改变城普通人的模样,这里的人早已司空见惯,甚至是其乐融融。
淮奉大大改变平悠和柳行谨对于人妖关系原有的想法,如童谣所言,这里美好的像是梦中,期盼之景,总觉得是不真实的。
逛了半日花市,加上赶路,两人已经是精疲力尽,便选了家客栈落脚,许是外来人妖不少,淮奉城的客栈尤为的多,竞争激烈,为了揽客可谓是花样百出。
“一间上房,谢谢”
平悠武力不济,这一路下来有一半都是同住一房,柳行谨打地铺或是睡茶榻上,以防变故横生。
待彻底松闲下来,两人想了一日里的见闻,隐隐还是觉得哪里缺了什么。
柳行谨沉思了一会,想到了什么:“为何好似不见官差巡逻,也不见刺史府邸或是州衙。”
平悠也在思考这个问题,进城门时便觉怪异,城门大开无人看守,随意可进。
见天色已晚,再多思虑也不是一时半刻可以给出答案的,熄了灯两人便各自睡下了,在一个陌生的环境,这一晚却都睡得极其的放松。
第二日日正,这一觉可谓是格外的舒服,分明都是不是懒惰的两人都睡过了头。
古怪。
十分的不对劲。
也怪昨晚没有认真检查房间布置,不过现在检查下来,发现只是房间内挂有几个去疲解乏清心宁神的香包,都在休息区域附近,除此之外再无异常,这香包楼下门口处就有的售卖,不是什么稀罕物件。
今日的花市比昨日热闹了不少,又来了不少生面孔,就如那小摊老板所言那般。
…………
城南是今日最热闹的地方,要说昨日他们进城的北边人族较多的话,相对靠近山脉的南边则是妖族居多。
“开门了!”
“问幸娘子安”
被众人妖聚集前的府邸开门后,此起彼伏的声音响起,不少前来的行礼问候完后便走进府邸。
园邸门口并无挂有牌匾,一些不明所以的刚到淮奉城的也跟着进府邸看看热闹,熟悉这里人妖很有目的性的去往不同的院落,原是教学的地方,像私塾一般,但却不同,只要愿学,来者皆可听课,不同院落授教的知识不同,有辨识草药学习医理,有人间策论,武学射艺等皆有。
问了一圈才知道,平悠和柳行谨才大致熟悉这里的情况。
“诸位请止步”
不知不觉中,来到了一处安静的院子,前头也站了几个人与妖,侍女和护卫拦住了闲游至此的几位。
侍女按下警戒的护卫,温声道:“此处是主人的居所,忘请诸位见谅,莫要打搅主人休息。”
“无碍,这两日特殊,既有人来,不必拦。”
院中传音至众人耳中,侍女规规矩矩朝院内行了一礼,转身:“诸位,请。”
侍女领着大家走了许久,不同于外园,这内园依着山势而起,一路攀高,约莫是走了有一刻钟的,终于是来到待客厅。
堂上主位前摆着一架木兰花开织绣屏风,十二开扇,木雕和刺绣工艺足见精细,毫不彰显主人家的尊贵高雅,屏风后,隐隐可见一女子倚坐。
一共来了四批,七个人,只有四个位置,队伍中唯二的两个娘子各坐同一边,柳行谨和另一位娘子的同伴则站于她们身后,另一边独行的小孩子坐了一张椅子,最后一张椅子没人坐,两妖选择站着。
“诸位称呼我为幸娘子便好”主位上的女子看大家落座的差不多了,开口道。
“凌云,西长京人士,这位是我弟弟凌霄,误扰娘子雅静,实属抱歉。”
“无碍的,凌娘子不必觉得冒犯。”
平悠接着幸娘子的话后面也介绍道:“平悠,也是西长京人士,这位是我从母舅家的表弟,叫柳行谨。”
接着便是那位小孩子:“西长京人士,文晔。”
“我知道你,你师傅修书过一封,秦烽日前进山采药去了,这几日你可以去外圆听课,也可以由我代为教你几日。”
“真的吗!那便叨扰幸姐姐了!”
小孩子喜形于面,文晔不远千里求学问道,可要抓着机会努力。
“你们两我也识得,前不久才偷偷溜出山,这次不用想也是偷跑,陆吾一大早好便传信说,要是看到梁渠与孤桑,叫你们早点回昆仑。”
幸娘子说这话的时候坐直了身子,隔着屏风都能感觉到正直勾勾的盯着两只妖,活像长辈抓包要训诫犯错的小辈。
“这老头,好不容易出来一趟的。”
“梁渠,要叫爷爷”
看着沉稳点的便是孤桑,比梁渠高上半个头。
互相都熟悉一番后,便由凌云问起了话头:“不知娘子方才所说的特殊,是什么意思。”
幸娘子解释道:“倒也没什么,只是每半年之期月尾末三日,园内便会祭祀祈福,观天预知,我这后园一半靠山,山顶之高处便是观星台,也是淮奉城内最高的一座阁楼,每逢这两日,内园便会对外开放,侍女前两个月新来的,想说话的护卫又被她拦住了,她不知道原来有这么个风习,按照往常的规矩办事了。”
凌云闻言:“原来是这样,那不知我与家弟,可否有幸一观今年的祭祀。”
“自然是可以的,其余诸位,若是同凌娘子一样的想法,也可以留下来,待到祭祀过后再行离开,侍女会为诸位收拾客房,若在外客栈有包袱的,可以吩咐外园的小厮代为跑腿。”
“那边叨扰幸娘子了”凌云起身致谢,与弟弟一同先行去往客房,求学的文晔也随其后离开。
“幸娘子,你能不能喝爷爷说说,我们留下来看完就走。”梁渠几步向前,颇有些求情的意思。
幸娘子应答:“陆吾早就既以托我照扶你们一二,自然是可以的,但是玩尽兴可要早日回去,以免陆吾担心。”
“我和孤桑在此谢过幸娘子了。”
一听可以多留在人间一点时间的梁渠道完谢后,便拉着孤桑先去花市上游乐去了。
最后剩下柳行谨和平悠,倒不是他们还有什么要问的,只是平悠习惯记录妖族的一切,刚刚听到梁渠和孤桑的名字后便拿出笔本开始写,尽可能的记下多写东西,写到现在。
“柳郎君和平娘子若需客房,尽管吩咐下人去做便是,今日我有些乏了,便先行离开了,看平娘子对妖族感兴趣,可以问下人指路去往书阁,我知道是有一些关于妖族的藏书可一览观”幸娘子起身从主位后屏风离开。
“那便多谢幸娘子盛情”平悠也写完手中的记录,起身同柳行谨一起行礼后,先是回到客栈收拾好包裹,在回到内园,余下时间一直在书阁里翻阅典籍。
祭祀在天微亮前便开始准备了,晨早内园便开始忙碌起来。
众人也是起了个大早,在清晨阳光初显时便由园中侍女的带领下,陆续去往最高处的观星阁。
昨日尚被连绵的云雾遮挡的观星阁,没有阳光照射连脚下的影子都是模糊不清的,而现下在一缕一缕阳光的照耀下驱散开来,前路渐渐明朗,如仙境般的景象照映在众人眼前。
祭祀场早早已有人落座,不是昨日见到的,应是其他来观看或参加的客人,落座后侍女会为客人搬上晨食。
隅中时分
台中央,巫身着祭袍华服,手持火把点燃柴火,以币帛加在柴火上焚烧,烟气袅袅上升,祭予日月星辰,以血滴地,祭社稷五岳,而祭祀山林川泽的牲与玉币早一日前便埋入山林地下。
乐舞起,众巫彩衣舞动,踏着乐中节奏,围着在场人员而转,主祭饶火堆舞起,这个过程足有三个个时辰。
乐止,前祭毕。
主祭向才来的幸娘子行了一礼。
幸娘子一身山水兰花纹饰的穹蓝墨绿衣襟披帛,低调肃穆却不失庄重典雅,头戴黑娟幂篱遮身,幂篱之下,做隐若线的是过腰的鹤发,虽不见其貌,但从昨日交谈的中也能听出是名青春正好的女子,年少华发,无端的让人觉得更加神秘与出尘。
幂篱下,举手轻挥,侍女便为在场落座的众人,一桌桌端上一节形式独特的木头,从未见过这种形制物品的众人好奇的打量着,这木头这个有十二面的柱体,每一面皆刻有古篆文。
“这,是做什么用的?”有人小声地嘀咕着。
主祭:“此乃卜卦神木,各位只需将其掷向中央祭台,朝上一面的篆文,便是卦象,若有缘者或能卜出本不可知之事。”
闻言的众人纷纷起身,有怀揣着期待又紧张的心情,依次将神木掷出,一时间,祭台上的碰撞声此起彼伏。
主祭神色庄重,缓缓走向祭台,就在他站定的瞬间,祭祀五乐奏响,悠扬空灵,仿佛来自遥远天际的吟唱,其余祭司随乐起舞,同时丝丝缕缕的雾气从祭台四周弥漫开来。
起初,雾气还很淡薄,众人还能清晰地看到祭台上的情形,但渐渐的,雾气越来越浓如轻纱叠覆班逐渐遮挡住众人视野,越往后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轮廓,一种令人不安的氛围蔓延起,台下宾客有些窃窃私语然而那雾气仿佛有某种药力,让意识逐渐变得模糊,不可抵抗的沉溺入梦,最后清醒的时刻,那首大街小巷传唱的童谣伴随着主祭的声音,穿透层层迷雾,传入众人耳中:“集所有卦所示,所行之路,皆为过往之果,亦为未来之因。”
话音落下,雾气散去,在场早已空寂,一切从未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