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区》镇中雪

3、第3章

　　“老磐，你快出来看看，我昨晚上也没熬夜啊，”骆十全傻眼了。

　　“什么？”张磐边走边说。
　　他顺着骆十全的目光，瞥见最上头商霖和王焕的名字。

　　这俩人先周寺青一步进游戏，选了个C级通关任务，张磐事先知道，所以并没有表现出吃惊。

　　骆十全拉着人往前站，“你朝下看。”

　　张磐照做，过后不可置信眯起了眼睛。

　　半晌，他对骆十全说：“…周寺青别是把任务难度看反了？”

　　没什么好看的了，一个新人头一回就选了一区最难的副本，死亡只是时间问题。
　　“等着给他收尸吧。”张磐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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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人在吗？老板，来买灯笼。”最先下车的大叔第一个冲到灯笼店，店门没开，他就趴在高过半人的窗台，往里面探头。

　　玩家来的时间不凑巧，约莫再半个小时，天就该黑透了。

　　风将屋檐底下挂的白色灯笼吹的摇摆不定，昏黄烛火晃动。

　　“唰”

　　突然熄了一盏。

　　一道压抑低沉的男声几乎擦着桃溪月耳朵尖响起：“你们找谁？”

　　人从什么地方冒出来的，没有人知道。

　　桃溪月惊慌瞬间，冷帽男一把将人拽到自己身后，失去遮挡的周寺青不幸和面前满脸沧桑的男人对上眼。

　　不知道为什么，男人面色很差。

　　周寺青仔细斟酌语气，斟酌来斟酌去发现压根儿不知道怎么说合适，于是认命道：“先生你好，我从梨花村来，坐了一下午车，想买一盏你的灯笼，请问还有做好的吗？”

　　男人眼神上下扫过周寺青，对人说了句：“你跟我来。”

　　另外有玩家想一起跟着去，男人目露凶光回头：“没叫你们。”

　　值得庆幸的是灯笼店老板没关门，他给了周寺青一根漆黑色弯曲状藤杆，“外面挂的，自己挑一盏，挑完了给下一个人。”

　　忽略那个已经熄灭的，周寺青挑了离他最近的一盏。

　　可还没等他把藤杆给出去，先下车的那个大叔便强硬抢过挑下来另一盏。

　　桃溪月没由来一阵心慌，她抬头数过灯笼数量，脸色变得有些难看。

　　“杜毫杜豪，”桃溪月小声叫着人的名字，指尖也在往下拽杜豪的袖子。

　　“怎么了？”冷帽少年俯身。

　　桃溪月没说话，拉着杜豪在杂乱的人堆里寻找正确的位置。
　　他们一开始和周寺青离得近，没设防被大叔抢了先，现在排队还来得及。

　　屋檐下挂的灯笼越来越少，终于，轮到了最后两人。

　　空气中弥漫着并不安详的气息，白灯笼幽微的烛火和另一盏黑漆漆的内里形成了鲜明对比，和烛火一起的，还有底下玩家的心跳。

　　变故发生在眨眼间，只见落在最后的玩家电石火光之间已经冲上前不管不顾从前面那人手里夺过来最后一盏亮着的灯笼，接着死死攥在自己手心。

　　他似乎早就想好了下一步，在所有人还没反应过来时，头也不回抱着灯笼便往村里跑。

　　周寺青下意识去看店老板的反应，却见男人原本沧桑的面孔一阵一阵乍现突兀的冷笑。

　　“啊！啊！！啊！！！”
　　“救、救命……”
　　等周寺青再看去时，哪里还有人在，仅剩个掉在地上灭了烛火的空灯笼。

　　被抢了灯笼的玩家倒吸一口凉气，咬着牙颤颤巍巍取下来最后一盏灯笼，然后再颤颤巍巍走到店老板面前，用颤颤巍巍的声音接着说：“请问…灯笼还、还能帮、帮我点亮吗？”

　　店老板对这名看上去胆小的玩家似乎并不在意，只回了他一句：“出来再说。”

　　周寺青被带着进了一扇门，一个人进的，店老板给了他三炷香，要他进去之后点燃，拜上一拜再插进香炉。

　　“咔哒”

　　门被彻底关上，隔绝了一切视线和后路。

　　周寺青捻着手里的三炷香，在红彤彤狭窄的空隙中前行，转过玄关，他看见了一尊被供奉起来的“佛像”。

　　红绿夹杂的灯光下，“佛像”有着大众认知里的观音面，却没有一双慈悲眼。
　　它的视线似乎会动，不论玩家走到哪里，走多少步，只要抬头，那双眼睛便一直跟到哪里，如影随形。

　　可周寺青确定，“佛像”并未眨眼。

　　而且，这尊并不慈悲的“佛像”双耳流垂下来，像舌头。

　　周寺青来到佛像正对面，那双饱含蔑视的眼又变成了低垂俯视。

　　狭窄幽微的环境，针落可闻。

　　周寺青作为只身进来的第一人，没有任何人可以供他参考，究竟要不要听灯笼店老板的话，要不要拜这尊“佛像”，一时间焦灼起来。

　　但凡这里面供奉的是一尊看起来正经的佛像，周寺青都不至于这么纠结。

　　“还没好吗？赶快！”

　　须臾，周寺青拉开门，说：“好了。”

　　桃溪月看周寺青进去一趟再出来，白灯笼摇身一变成了红灯笼，眼睛都看直了。

　　店老板趁机强调：“从现在起，到明天早上天亮前，不许说话，你们每个人都是。”

　　桃溪月想问的话被迫堵回嗓子眼，她只得用一双亮晶晶的眸子迎接周寺青。

　　“你可以走了，”店老板漠然对周寺青道。

　　周寺青路过桃溪月身边冲她快速眨了两下眼，接着走过村口两头镇村神兽的雕像，低头再看时，之前那盏落在地上的灯笼已经不知道去哪儿了。

　　“哥们儿，要不要来我家住？”

　　周寺青提着灯笼，刚才走进村里没多大一会儿，便有一只遒劲的手臂同他一起提起了这盏灯笼，颇有种不肯松手的态势。

　　总不能硬抢吧…

　　周寺青抬眼，面前这位浑身透出股流里流气有了上顿没下顿的二流气质，他实在很难喜欢，便试探性地用口型说了两个字：“放手。”

　　面前这位有些急了，却始终没有动手，只焦灼道：“再考虑考虑？”

　　周寺青面带微笑，朝他挥了挥手。

　　刚走两步，周寺青便听见人在背后骂他，可惜没用，他非但不感到生气，还觉得自己做了个正确的决定。

　　再往前走，周寺青又碰到另外的村里人邀请他同住，这次他准备答应了，却最后留了个心眼，用嘴型多问了句：“请问怎么称呼？”

　　读唇语这个技能似乎已经成了村里人的标配，圆脸男人不假思索便回答：“我姓牛。”

　　周寺青：“牛树军？”

　　“你知道我？”圆脸男人没想过这个见第一面的陌生人竟然能叫出来他的名字，不过很快他便化吃惊为行动，拉着周寺青就要进屋，嘴里还说：“灯笼给我吧，挂在外面就行了，赶紧收拾收拾上楼休息。”

　　“村里没有民宿，游客来了咱们这儿都是随机歇到村民家里，你能走到我家门口，也是缘分。”

　　“走啊，怎么不走了？”牛树军回头催促。

　　“哎，别走啊，怎么走了？天黑了外面不安全，别乱跑！你就在这里等也可以，我陪你等！”

　　周寺青脚下生风，赶紧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差一点，只差一点他就要交代在这里了。

　　就在刚才，在佛像屋里，随机名单刷新了两个名字，一个叫乔义，另一个就叫牛树军。

　　这两个人他都不认识，第一眼看见还以为都是玩家名字，现在来看，随机名单可能比他预想的还要厉害些。

　　竟连NPC的死亡也能预料到吗。

　　所以这个副本NPC也会死…

　　周寺青当时在现在回忆起都还觉得诡异的佛像屋拿不准到底要不要拜，便寄希望于卡珊德拉手札，只要随机名单里没他的名字，那就拜，否则不拜。

　　也幸好刚才果断离开了，不然灯笼一旦挂上，玩家是否还会有反悔的机会，周寺青不知道。

　　“村里人不太好客，看见灯笼会好些。”

　　车上女人的话没由来回荡在周寺青脑子里。

　　是真的，刚到村口他往村里瞧过，那时天快黑了，因此没有一个人出来。

　　可当他再拎着灯笼进来，哪怕天已经黑了，还不断有村里人找他搭话，甚至牛树军还要陪他一起等。

　　灯笼对他们很重要。

　　一定。

　　视线尽头还亮着灯，那是他刚才逃出来的地方，真正的死亡之地。

　　“群哥，怎么走了这么久都没瞧见一个人，咱们今晚住哪儿啊？”

　　“咱们也没落后那小子多少，怎么现在连人都看不见了，他不会已经找到住的地方了吧？”

　　“群哥……这会不会和咱们的灯笼颜色有关系？”

　　“少他么在这里煽风点火，那鬼东西坐上面，你敢拜？还是进去之前我揪着你衣领让你不要拜了？”

　　群哥回答的很笃定，如果他没有着急补充接下来那段话的话。
　　“车上那女人说了，最好买一盏红灯笼，又不是非得买红的，他们看见灯笼就行。”

　　的确，周寺青差点忽略女人的原话。

　　“也不是。但你们每个人进村前最好买一盏红色的灯笼，村里人不太好客，看见灯笼会好些。”

　　前面点明红灯笼，后面没有。

　　周寺青闪身躲进了一旁的巷子里，将灯笼放在自己身后，勉强挡光。

　　香山村像个迷宫，方向感不强的人很容易迷路，但也有好处，比如现在。

　　虽然没有明说，但这两人口中那个“小子”，周寺青直觉是在指他。

　　至于灯笼颜色，他也很好奇，为什么这两个人的灯笼还是白色。

　　结合他们嘴里说的，周寺青很难不怀疑红灯笼和白灯笼对村民的吸引力不同，甚至差别很大。

　　不对……
　　这两个人没拜佛像。

　　他们为什么…敢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