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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1、似终非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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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夕夜,整座城市树上挂满红灯笼,像结了果。家家户户都沉浸在即将新生的兴奋中。
程家人多,包了一家大酒店吃年夜饭,这时饭还没好。酒店湖边,程锦和几个表兄弟站一起,聊了几句,慢慢话题就扯到男女上。
程思远——他表弟,挑了根烟给他:“你呢?没听你有消息。”
程锦摆手:“戒了。”
程思远收回烟:“怎么戒了?”
程锦:“她不喜欢。”
程思远反应过来,笑一声:“宠妻奴。”
程锦笑了笑:“没办法,家里她最大。”
程思远:“谁啊?”
一旁的程皇拍了下程思远,拿走他手里还没点的烟叼在嘴里。
“还能是谁?”他冲程锦扬了下头,“冬旭对吧?”
程思远很少回老家过年:“好像听过。”
程皇点上烟:“我读小学那会儿他每年都偷偷把她带过来。他个贱逼,把我最爱的水晶包全给她吃,我想跟她说个话,他脸立马就不对劲了,醋劲儿贼大。他俩从小黏到大,不在一起那才稀奇。”
程锦双眼弯弯:“你跟我说就行了。”
程皇啧啧两声,“看看你恋爱脑那样儿,恶心。”
空间静了下,烟雾如云绕。
“有几年没带,我还以为你跟她黄了呢。”程皇吐出烟。
程锦看着湖,目光落下来。被她推开后,那几年他不主动联系,想有意无意戒掉她,想放了她,想放了自己,想证明自己能脱身。自以为戒了,再见肯定心如止水,没想到反应反而更大、更渴望。
屡次复吸,没救了,不想戒了。
“吃饭了。”这时有人喊。
饭后,程锦和徐晗一同回家,他爸留下打牌。她坐上副驾驶,程锦并没有马上开车,他远望着车窗外朦朦胧胧的灯火,食指在方向盘上拍打。
徐晗系好安全带。
徐晗:“怎么不走?”
程锦才开口。
“我想和你聊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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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泊将最后一个红包发完,要被这群要红包的外甥外甥女们折腾疯了,都说没了,还拽他衣角不放。直到表姐陆雪鹿来了,他才得救。
陆雪鹿捂着嘴笑:“谁叫你小时候就喜欢带他们玩。”
陆泊拍拍裤子上的脚印,笑道:“我还有错了?”
陆雪鹿偏了点头:“等会儿留下来打牌吗?”
陆泊:“不了。有点事。”
“见女朋友?”
“我还没说我有呢。”
“冬旭嘛,谁不知道。你爸经常说,每次你吃完饭就去找她,每次晚回家都是因为黏她去玩了,在一起是早晚的。”她又开始笑。
“谁黏她。”
陆雪鹿:“哦,你爸有次见到你俩,当时你们在闹矛盾,小姑娘往前走,一直没回头。你站原地很久,但就不走,最后跟了人家一路,你爸就说你长得像狼,结果是条小狗,被人丢了还屁颠颠地找她。”
陆泊:“......”
这时,陆争光从家宴中吃饱喝足,他从近处走来,他听到了。
“呦,小狗,去找冬旭?这几年不是不理你吗?又贴上去啊?”
陆泊嘴一扯:“老头儿,你以为你就多行?你追妈那会儿比我还狗....”
陆争光看着陆雪鹿,急忙打断:“好好好,你去,我多嘴。”
陆泊静了一声,“我是等你的。”
迎着陆争光深沉的目光,他的声音认真。
“爸,跟你说个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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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渐深,一些烟花零零散散地在窗外响起。沙发上,冬旭闭着眼,躺在妈妈腿上。
这只属于母亲的手,掌心的纹路加深,有点粗糙了,不变的仍是这慈爱。被妈妈摸着头,她像一只小猫般舒服地轻扭。
电视放着春晚,又一轮歌舞节目。
半久,她终于开口了。
“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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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西公园有跨年烟花,三人约在门口见。陆泊先到,程锦和冬旭一前一后,但三人时间间隔短,几乎同时到。灯光下,他们聚近了,一眼就看见各自左右脸上都有红红的巴掌印,双颊微肿。
他们同时沉默了。
谁都没想到,三人会默契到干出同一件事儿,会顶着同一款惨兮兮、圆鼓鼓的脸。三人沉默后又一起噗地一声笑出。
冬旭:“你们好丑哦。”
陆泊:“你不也是。”
程锦用手背碰了碰脸:“上次被打,还是那年一起去河里游泳,三个屁股痛得不敢坐。”
陆泊:“谁叫我们非要一起玩。”
突然地,冬旭感觉周围的时间停滞下来,过去的故事在眼前滑过,那个叫程锦别来找她、却又头靠着窗难受的小女孩,那个离开陆泊时,面露轻松,手心却又紧紧抓住那张飞机票的小女孩。当她长大了,从友情的迷雾中终于拨开了自己的爱情,面对同样长大的他们,却更加左右为难,然后一步一步到了现在,以至都判断不出当时脑子做的那些选择是好还是坏。
若是好,过去又那么曲折坎坷。
可若是坏,那就没有三人笑口开怀的今天了。
程锦从车里拿药给她敷左脸,陆泊敷右脸,冬旭看着他们脸上并不好看的印子。
明明都不俊了,却那么令人心动。冬旭牵上他们的手,紧紧的,不想放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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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混入同来看烟花的人群,爬上山头,最后落脚在一处较偏僻的崖边,往下俯瞰,整座城市收进眼中。陆泊自带烟花,这次懂得砍价了。
雷电再次窜上空,银针炸开。三人坐着仰起头,像一幅电影镜头,庞大璀璨的烟花照亮三个黑色的背影。
距离上一次一起看烟花,时隔五年。
冬旭:“我以为我们总会有分开的一天。”
她的心跳忽然加快。
记忆如雪般的年月,岁月年复一年地盖在上面,某些被深深藏住,甚至有些记忆再也找不回,幸运时,只有特定时候特定场景才能触发。以前想不起的,这时突然想起了。
她想起她五年级有次去远方玩,他以为她不回来了,在火车站哭,想起她被一些人孤立时藏在角落。他说出来,我陪你。想起她溺水时,他狰狞着脸拼命想救她的样子。
想起第一颗北极星是他教她认的。想起他遇到好吃的,第一反应不是吃,而是给她发消息问她要不要。想起没看路,他想都不想就推开她被车撞到轻微骨折,还关心她有没有吓到的样子。
从陪伴来的感情就是这样,它会无声无息地粘住你,等你反应过来,它已经钻进你身体里,成为你人生的一部分。这已不仅仅是喜欢,不计回报、不计得失、不计生死,那是爱。
但他们从不说爱,只说喜欢。似乎喜欢可以轻易说出来,但爱要藏在腹里,它讲不出来,讲出来就假了,它只能去做。
世上没有几个人,能觉得你就是他无缘无故的幸福,能一看见你,就想掏心掏肺对你好。
冬旭紧紧握住他们两只手,幸福得想冒泡。她深深知道,一段感情从头走到尾,需要有缘的距离、时间的沉淀、陪伴的累积、恰当的魅力、忍受波折的耐心、以及相互的付出。
在这见不得光的地方,有人在不远处路过,他瞟了一眼,觉得这画面怪异又温馨。
他们仨手牵手,不分你我,如小时候那样,挨一起的黑色背影看上去就像一个多头畸胎。
但畸胎有了心跳,只要有养分,只要有一丝呼吸,它照样可以一直长,一直长。
哪怕会迎受奇怪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