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师妹亲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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庭院内清风四起，吹得花叶摇曳声阵阵，即便房内窗柩紧闭，霁薇依旧能清晰地听到门外的动静。
房内光线由昏暗变得明亮，远边缓慢升起的晨曦被堵在外面，安眠术顿时消散，霁薇于床榻上睁开眼来。
馒头窝在她身边睡得正香，意识模糊地翻了个身，忽而感到身下仿佛被水浸湿般难受又连忙将身子翻了回去。
而霁薇却迟迟没有动作。
她安静地盯着房梁，不知是在看，还是在听，抑或是在想些什么。
“明日”已至，轻抚花叶的微风发出地婆娑声又像是在窃声私语，在与谁告别。
有一瞬，风声停滞，霁薇的耳畔似乎传来一声叹息，不知是谁在门外哀愁。
但也许，那只是她的错觉。
就这般僵持地躺了许久，久到被隔绝的光芒开始灼热，霁薇这才缓缓下了床榻。
馒头感知到她的动作，舒展了身子，眯着眼睛舔了舔有些潮湿地毛发，继而飞身向前，跟上霁薇的脚步。
房门被轻轻打开，温暖而浓郁的花香扑鼻而来，霁薇将手放在身侧，四下望了望。
庭院安宁，平淡的不能再平淡。这一日，是数万个清晨里最普通不过的日子，而霁薇内心的情绪，却比往日更要复杂。
她心思紊乱，迈步拾阶而下，步伐渐趋渐快。来到外院时，早已没有旁人踪迹，心中那股郁结之气愈发沉重，一时间竟让她不知该从何调节。
霁薇独自伫立在拱门与外院的交汇处，微风轻拂，卷起几粒细沙，以及那馥郁的花香在空气中变得浓烈刺鼻，使得她轻轻皱了皱鼻子。
馒头旋到她身前，耷拉着耳朵在外院四处闻嗅，它腾飞于半空中，越飞越远。霁薇的眼眸跟随着它移到竹亭，不知它有何意图。
刚飞进竹亭不久，馒头低垂地耳朵陡然立起，它随即便眸光闪闪地朝霁薇欢叫着。
霁薇见它这般动静，便抬步走去。不过是随意的望了一眼，她便轻易地看见一朵含苞待绽的玉兰花被浅浅搁置在石几上。
待她走进，才彻底看清石几上留下的物什，那枝玉兰下，垫着数张符纸。
馒头在她眼前欢腾地翻越身体，催促着她。
霁薇顺它之意，伸手拿起花和符纸。整枝玉兰并不是折断残落，而是有人将根茎脉络极其细致地取下，并为它施了一层护身术。
那一沓厚重泛黄的符纸，几乎是为霁薇略带空瘪的乾坤袋又重新准备了一份。
莫名地，霁薇轻咬下唇，脸色并不好看。
馒头感知到她的心绪，垂首飞到腕间，抬爪轻抚着她。霁薇压下眼睑，咽了咽喉咙，将符纸放进乾坤袋中。
而她却转身坐在贺溪亭对面的石凳上，指尖捏着花枝轻轻旋转，眼睛一瞬不眨地盯着。
这枝玉兰长得极好，粉白交叠相间，枝叶嫩绿，有了护身术法的加持，使得花叶表面隐隐流转星光，为其增添了几分仙意。
霁薇瞧着瞧着，忽然鼻息轻吐，毫无征兆地笑了一下。
她摩挲着根茎，微微俯身，花枝倾斜，闭目嗅了嗅，然而在鼻尖与花瓣相触之际，一抹微蓝的幽光刹那间从花枝飘散。
点点星粒凝聚成一道气团，霁薇察觉异样后猛地睁开眸子。
便见气团聚合却又散开，于空中各自奔走，在霁薇眼前排列成一个个小字：
“霁薇亲鉴。我已于今晨离开凌霜峰，具体因由想必你也猜的出来，就不多加赘述。此信别无它用，只为与你短暂道别，并告知你几件事，故而留下此花。”
“那些符纸，想必应供你用，若有不足，可寻杨隐。若是压制炎火，便在我房中角柜上，已备下数瓶，我若迟迟不归而药已空，记得用传音符告知师尊。”
“但不要太多担忧，我会加快行程，早日回门。这期间，望你不要荒废功课，也不要过于苛责，用心便好。”
“贺溪亭亲笔。”
寥寥几句，足以让霁薇感受到，留信之人的关怀及忧虑。
贺溪亭是何时留下这些话的，是天一亮，还是在院中等了一会儿？霁薇不知道。
那几个时辰前，自己又在做什么？她固执，别扭，较真地，在与人对着干。
与谁对着干？霁薇想不明白了。
明明可以与他当面道一次别，却被硬生生的给错过了。
霁薇仰面眨了眨眼睛，垂在身后的发丝被风吹起，她默然须臾，仔细想了想，也许她是在跟自己对着干。
这一瞬间，凌乱的思绪逐渐清晰起来。
是她自己，是她一门心思的别扭着。她知道昨夜师尊找过贺溪亭，也从他出来时的行动推测出来几分异样，也知道贺溪亭下定了决心，是非走不可。
她不舍得贺溪亭，尽管自己心中都明白，但她就是想多留一些平静。
所以，她不愿去面对，不敢去堆起苦涩的笑脸。既然无法抉择，那她的潜意识便选择了逃避。
她故意熄灭蜡烛，故意装作熟睡。但湿透了的枕头，完全暴露了自己。
这一瞬间，霁薇开始觉得，人是无法永远控制住自己的心绪。
颗颗泪珠无声无息地从她眼角滑落至发丝，慢慢的，泪水如同决堤般从她眼角倾泻而下，霁薇昂首抽泣，牙齿紧咬下唇，不让自己发出任何声音。
积压心头的情绪一朝爆发，呜咽声从喉咙中挤出。
几乎过了一日，霁薇都在院子里闭门不出。她枯坐在竹亭内，哭累了就趴在石几上浅睡，醒来就摩挲着玉兰发呆。
这种感觉，很难形容。她的整颗心酸胀无比，莫大的怅然若失感占据心房，霁薇偶尔会觉得，眼前的一切十分陌生。
好像，触不可及，下一刻就会消失。
西隅挂在天边，云彩被灼烧的绯红，吹来的风渐渐泛起凉意。
霁薇撑着石几站起身子，揽住同样失魂落魄的馒头，双腿僵硬的往屋子里走。
“小师妹？”
霁薇心中一阵错愕，蓦地回首望去，眼前两道重影交叠，慢慢幻化成何皎温婉的模样。
霁薇闭上眼睛缓了片刻，接着扬起一抹笑来，唤道：“师姐……”
然而开口她便顿了下来，何皎自是也听清了她沙哑不堪的嗓音，见她发丝凌乱，双眼红肿，脸色极其疲惫，连忙皱起眉头走过去，关切道：“师妹，你这是怎么了？”
何皎为她拨开遮目的碎发，露出霁薇暗淡的眸色。在她焦灼的神情下，霁薇轻轻摇头，唇角勾起的笑意略带苦涩：“我只是有些累。”
何皎忧心忡忡地看着霁薇，指尖默然凝结灵力，为她净了衣。而后挽手施法覆在霁薇眼前，先替她散去眼睛的不适。
她拉起霁薇的手腕，凝神把脉。
霁薇的脉搏强劲却紊乱，心气郁结，情绪压抑已久，如同一团阴霾笼罩在她的心头，难以舒展。
何皎哀叹一声，心中直道，幸而今夜自己来寻了师妹。
霁薇任由她牵引着自己进了房，一入榻，馒头便呼呼大睡起来。它背负了霁薇一整日的低压情绪，早已是疲惫不堪，而霁薇心绪如麻，目光呆滞地坐在圆凳上。
何皎见她如此，也识趣地没再多问。她从乾坤袋中取出食盒，端出一叠糖醋小排和一碗米粥放置在霁薇面前的木桌上。
“想着今夜你还未用晚膳，又怕你修炼忘记了时辰，这才过来为你带了些。”
何皎声音轻柔，正垂眸布菜，她将瓷筷交叠递给霁薇，眸色泛着暖意：“尝尝，刚出锅没多久。”
霁薇神情木讷地看了她许久，忽然感到心里有块空缺的地方被填满，她说不出现下什么感受，此刻只想抱住眼前的人。
实际上她也这么做了。
何皎被她环抱在怀里，只有一瞬的错愕便旋即缓和下来，她柔声问道：“师妹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事？可以跟师姐讲一讲吗？”
霁薇闻言，眼眶不受控地再度湿润起来。她张了张口，却发觉自己哽咽不止的声音，于是连忙止住要说话的嗓子，往下咽了咽口水。
她紧抿着唇，将头埋入师姐的肩颈之间。
何皎双手轻拍着她的后背，小心翼翼地安抚着她。
良久，霁薇才缓缓松开了她，看见师姐衣领处被自己的泪痕浸湿，竟一时有些不好意思，便悄悄施法用灵力将那处烘干。
何皎见她这样，怔然片刻后弯唇笑了起来。
霁薇别开脸去，垂眸不发一语。
何皎颇为宠溺又无奈地瞧了她一眼，将米粥往她面前挪了挪：“快尝一尝。”
霁薇低垂着眼眸使劲眨了眨，长长的羽睫粘上了泪珠，粘成一簇一簇的，她捧起米粥喝了一口。
大米被师姐煮的很糯里面还放了糖，甜滋滋的。
何皎凝眸注视着吃饭时温顺的霁薇，抬手掖了掖她耳边的碎发，倏地有些心疼。
这些日子与小师妹相处，她能感受到小师妹底子里的敏感，本以为从皇宫里长大的公主，性子会都像玲玉一般，明媚耀眼。
但小师妹不同，她更像是静谧流水的湖泊，太阳打在她身上的时候，她就是明媚的，湖面上会泛起层层涟漪，直到月亮出现，她又会变成平静的模样。
可她如何改变，在何皎眼中，只要有一丝光亮存在，那湖面上的波光依然耀眼夺目。
作者有话说
第58章 师妹亲鉴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