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2、点睛纸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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兴国，徐宁永清州地界。
霁薇站在门庭若市的悦来轩前，目光新奇地上下打量传闻中的这座高塔。
人影交错，夹杂着丝竹管弦之声，各色人士穿梭其间，霁薇默默捂了捂腰间的乾坤袋。
两日来，她辗转于清云镇和湘云城之间，如今又似梦幻泡影般，御剑来到了兴国。
循着气息，她顺畅无阻的遇见了管辖教坊的官吏。没想到的是，那人的年岁竟与自己相差无几，十分年轻。
霁薇本以为他年岁尚浅，心思比不得那些混迹官场多年的猛虎，可谁知他张口便开出天价的条件，且十分圆滑的将陆前几人的死因强行按在她们头上，想要罗织罪名。
霁薇自然不允许有人这般强词夺理，欺负到自己头上，当即便施出银针，替那官吏缓解了不该有的心思。
但罪名不下，银两却是少不了的。
官场错综复杂，赈灾救命的粮草尚且被层层剥削，何况在这乱世为一教坊女子赎身？
必须要用足够的钱，来堵住更多人的嘴。这样，苏媱日后才不会再受到打扰。
思及此，霁薇轻叹口气。
她将钱庄存的银两全部取了出来，景夫人也典当了不少东西，但饶是如此，换身契的钱依旧远远不够。
两人一筹莫展之际，霁薇摩挲着青白扳指的手指一顿，心中的想法刚冒出头，随即便催动着她行动起来。
“漂亮姐姐，你想从这里得到什么？”
方踏进楼门不久，霁薇正要去找柜台后的管事，却听身后有一道稚童声音响起。
见霁薇看向自己，女童立刻扬起笑脸，俏皮地眨了眨眼睛。
“我想……典当些东西。”
女童了然点头，转身叉腰道：“在这里典当太不划算了，姐姐跟我走，我带你去更好的地方。”
霁薇心中略起犹疑。什么地方还能比悦来轩还要好？
而女童并未出门，反倒是走向隔间最里侧，扒开帘幕，原地等待着她的到来。
颇有种霁薇不来，她就要一直僵持不动的架势。
见状，霁薇默然片刻，而后轻抿唇畔，抬步跟上。
果不其然，刚走到那帘幕处，方才还静止不动的女童重又恢复了活蹦乱跳的模样，笑嘻嘻地引着霁薇爬上台阶。
就这般，霁薇由着她的指引，在昏暗甬道内走了不知多久，终于见到了一丝光亮。
踏上最后一节台阶时，女童的笑声如银铃般变得清脆，像是见到了许久不见的伙伴，更加兴奋地跑进内阁。
只一眨眼的功夫，她的身影就在霁薇眼前消失的无影无踪。
而内阁里不远处高台外的苍穹，此刻已是星辰满天。
但霁薇来时，分明是烈日高悬，晴空万里。
她在甬道的时间虽长，却也不至于会从天亮走到天黑。
霁薇悄然摸了摸指节上的青白扳指，警惕地观察着内阁情形。
此地气氛处处透漏着诡异，唯一的解释便只有法术幻境。
只怕自己在遇见那傀儡女童时，就已经被人无声无息间拉了进来。
似是因着她站在原地久久不动，里面的人等得不耐烦，故意掀起一阵夜风呼啸着扑向霁薇的脸颊，无声地催促起她快些行动。
青白扳指微微发烫，夜风撤去，霁薇轻吸口气，随意理了理衣袖，继而如那人所愿，抬步进了内阁。
里间深处，阁楼高台，霁薇隐隐窥见一抹湖蓝身影隐匿在无边月色之中，瞧着像是位女子。
“阁下唤我来此，不知是何用意？”霁薇开门见山道。
金黛闻言转身，神色懒散地靠在围栏上，手中正捏着一支烟杆，“姑娘是第一次来吧？难怪不知道悦来轩那三层高塔是留给外人看的。”
霁薇眼神微动，面上却笑道：“原是悦来轩的明玥阁主，是在下失礼。”
一缕青烟从金黛的红唇间缓缓吐出，语气带着几分玩味：“姑娘金银满库，怎的还要来典当东西，可是遇见了什么难事？那不如瞧瞧我这新炼的玩意儿。”
说着，她指尖一点烟杆，不消片刻便有一只形似金钵般的法器从虚空中显出原形，落在霁薇手上。
金黛道：“姑娘可别小瞧了它，只要滴下一颗精血，它就能随你心意变幻出无数财宝，这岂不是更轻而易举地为姑娘解了燃眉之急？”
“此物算是新货，知道的人原也不多，姑娘若是需要……”她朝霁薇伸出三根手指，“三千两即可。”
话落，乾坤袋中躺在无数金银之中的馒头艰难地翻了个身。
霁薇敛下眼眸，指尖摩挲着金钵，似是在心底思量。
须臾，她将金钵轻放在木桌上，摇首道：“不必。”
“以小换大，姑娘不再考虑考虑？”
霁薇的目光沿着琳琅满目的内阁，看向朝自己缓缓走来的金黛。
往日她只从同门的只言片语中知晓些明玥星阁的存在，而那时的好奇与探究，仍不及当下所见。
这人的修为深不可测，能在无声无息间破开贺溪亭的混元印，轻而易举地探清自己身上究竟有何物。
而三千银两，即是她浑身上下的所有积蓄。
但很可惜的是，她今天并不想将心思放在旁处。
“我今日来只为了换些银两，其他的，暂不需要。”
金黛眉梢微挑，唇畔勾出一抹浅笑：“姑娘当真？一身的金银财宝总有亏空的那日，何不将机会放到能为你带来无尽财富与机遇的法器上？”
一截烟杆随着话落倏然敲向金钵，发出“当啷”一声脆响，引得满室琳琅不约而同闪烁出耀眼金光。
周遭奢靡之风渐起，而霁薇却视若无睹地从乾坤袋中取出数把灵石，问道：“这些能换多少钱？”
金黛神色一凝，眼底浮现出些许玩味。
见她不答，霁薇到底怕与她做不成这单生意，自己白跑一趟，便只好妥协叹道：“阁主高估我了。这金钵虽有通灵之妙，能幻化无尽财宝，可在看似轻而易举地表象下，却要我的精血来换。我这人素来胆小，实在不敢轻易涉险。”
金黛轻轻一晃手中的烟杆，语气带着几分探究：“姑娘看的倒是透彻，只是这般谨慎，容易错失了良机啊。”
霁薇自谑轻笑：“幸而在下懂得些许取舍之术。今日之事对我而言，银两便是最要紧的。”
她将数颗灵石放在桌上，又问：“阁主，这些能换多少银两？”
望她行事果决，金黛倒也不再自讨没趣。她随手一抬袖摆，方才还在桌上的金钵霎时间变成了一把羊脂白玉所制的算盘。
纤纤玉指轻轻一拨，声似珠落玉盘，金黛思量少倾，颇为无奈地看向霁薇：“姑娘的这些灵石瑕疵不少，按此种品质，勉强能换个四百两。”
“怎么会？灵石一旦开采，其品级便已定型，绝非轻易能降。阁主莫非是在戏耍于我？”
“做生意嘛，诚信最大，我为何要自砸招牌？”金黛轻嗤一声，抬手捏起一块灵石凑到霁薇面前，“只是这灵石上沾染了太多妖兽的浑浊之气，品相大打折扣。姑娘若是将这种灵石拿去别处交易，或许旁人也看不出什么端倪，但我悦来轩，可容不下这般不仅卖不出好价钱，还得费心费力去净化，得不偿失之物。所以，能换给你四百两，已是我悦来轩最大的诚意。”
霁薇将那颗灵石拿在手上仔细瞧了一番，眉间转而即逝地划过一抹不悦和烦躁。
这哪里是妖兽的浑浊之气，分明是独属于馒头的白泽神法。
神法气息纯粹，然而生不逢时，在这上古妖神堙灭万年的后世，妖神神法是极其危险的存在。
霁薇自然读懂了金黛的言下之意。
那句看似破例与她交易的话，不过是为了达成“既要又要”的手段罢了。
“那这个呢？”她又从乾坤袋中取出一把只有巴掌大小的锤子。
即使她心中再多鄙夷，却还是不得不与悦来轩做完这场交易。
果不其然，金黛在看清楚那法器后，面上的笑容瞬间热切起来：“哟，这可是难得的好东西啊。”
形态短小的锤子被她拿在手中，眨眼间便恢复了真正的模样。
“轰——”
一记破空长风呼啸而过，乍然将高台外的满天星辰吹得七零八碎。
金黛柳眉微扬，紧握着碎山锤，像是完全没意料到此法器竟会有这般能力，惊叹道：“居然能轻而易举地破开这禁制幻境……”
“八万两，可否能解开姑娘的燃眉之急？”
霁薇眉心悄然一动。
八万两……
比大师兄给她的还要多。
足以赎走目晶楼内，所有教坊女子的身契。
欣喜之余，霁薇脑中忽而闪过一丝灵光。
方才碎山锤打破了周遭的幻境时，金黛所表露的惊叹之下，更有几分悸动的迹象。
若这禁制是她在意的事，那自己往上加些价钱，应当也不过分吧？
霁薇旋即压下想要上扬的唇角，转而有些肃穆：“一口价，十万两。”
此话一出，金黛唇角的笑意夏然而止。
“姑娘未免有些狮子大开口了吧？”
“既然如此，那我只能去旁处看看了。”
霁薇也不管她眯起眼睛究竟想投来一道怎样的目光，只听她不应，便作势要取回那把碎山锤。
不出所料，金黛果真迅速地躲开了她的手。
“别着急，我又没说不做这单生意。”金黛再次弯起笑眼，挽手唤出一只钱袋，“十万两银锭，姑娘拿钱，我拿货。”
霁薇也随之莞尔接过那只钱袋，指尖灵力悄然运转，探查出其中恰好的数目。
“多谢。”
将乾坤袋妥帖放置好后，霁薇朝金黛盈盈一笑，便由内阁角落里的纸人送出了悦来轩。
“姑娘慢走，望君……一路顺利。”
纸人幻化而成的孩童口中传出金黛的声音。
而霁薇的身影，已经淹没在人声鼎沸的红尘里。
天晴日朗，悦来轩的大堂挤满了各路人士，但无数来客不约而同地纷纷避开那中间站着的点睛纸人。
一炷香后，它依旧纹丝不动地伫立在原地，像是在等又像是在观望。若不是通体瓷白，毫无血色，倒真叫人分不清是真是假，生出困惑之心。
然而总有好事之人按捺不住，心生好奇，忍不住偷偷向那纸人的脸上瞥去一记眼神。
谁知这一眼，竟看到了一双如人般的漆黑瞳孔。
那“孩童”正滴溜溜的转着眼珠，抓捕着向它投来的目光。
众人的后背猛地发凉，连忙惊慌失措地移开视线。
“阿嚏！”
正往人烟罕迹走去的霁薇被一阵凉风猝然袭面，没忍住打了个喷嚏。
她抬手揉了揉鼻尖，不禁看向烈日高悬的晴空。
“怎么回事……”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