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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南望篇 触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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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踩着枯叶覆盖的山路前行,每走一步都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吱”声,仿佛脚下不是泥土,而是某种生物的腐肉。空气中飘散着肉质腐败的甜腥味,混合着泥土的潮湿气息,让人喉咙发紧。
关迹的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无脸雕像,这石像究竟是雕的谁,刚才那个女孩又是谁,为什么会觉得眼熟?
“等等!”紫铜突然拽住骨溪的衣袖,她举起指尖的岩蔷薇结晶,正在微微发亮,如同夜空中一颗微弱的星辰。
紫铜手指的方向好像有什么,三十步开外的老槐树下,一个瘦小的身影正蜷缩在盘虬的树根间——褪色的粗布衣上打着歪歪扭扭的补丁,袖口磨得发毛,正是光宗之前穿着的衣裳。他的身体微微颤抖,像是被寒风吹得发冷,又像是恐惧到了极点。
拾眠与的扇骨“咔”地一声收拢,火星从扇面缝隙中迸溅,在黑暗中划出几道赤红的弧线:“这小子命真硬啊!居然还活着,亏我们刚才那么担心,这不好好的吗?!”
他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正要上前去教训一下光,关迹却横臂拦住他。少年眼神犀利,剑手中的冰剑已经做好了战斗准备,关迹仿佛感应到了某种不祥的气息:“不对劲。”
果然,刚才从树丛里面跑来了身着白色皮毛,红色的眼眸看上去凶恶无比,是——兔子?
“小迹,只是只兔子,太神经质了吧,有本公子在怕什么!”说完,拾眠与憋住了刚才想要取笑关迹的嘴巴,只说了些不痛不痒的,就直接越过关迹开心地去前面找光友好地“叙叙旧”。
大家也跟着拾眠与去找光了,关迹还有点不相信,还看着那只兔子,最后都是罗佐比把他拉走,才走的。
树下的男孩闻声抬头,月光照亮他蜡黄的脸。与初见时如出一辙的圆眼睛,此刻却盛满陌生的警惕,毕竟他面前现在出现了几个一看就不像好人的家伙:“你、你们是谁啊?”他后退时撞到树根,枯叶发出脆响,抱着树死也不撒手,看上去倒像是关迹他们的错。
“哟!被鱼吞了就不认人?”拾眠与嗤笑着“唰”地展开扇面,赤红火焰在扇骨间流转,照亮了方圆数丈的范围。火光映出男孩骤然扭曲的面容,光宗颤抖着抱紧树,指甲恨不得直接镶嵌进树内,男孩的呼喊声回荡在整个树林里:“不要啊!救命啊,这里有怪物!”
关迹的剑鞘上凝结出细密冰晶,寒气顺着剑身蔓延,在地面留下一层薄霜,摆出一副不好惹的样子,看上去也准备好好严刑逼供一把。
关迹看着眼前这个又把他们忘了的家伙,感觉有点头大,之前这孩子明明哭着说不认识他们,好了!现在又不记得了!看来真的是被鱼咬傻了吧。
“山神大人饶命啊——!”
“我们再也不敢了!”
“救命啊——它快靠近了!快!啊!!!”
凄厉的哀嚎划破夜空,如同利刃刺入耳膜。众人猛地转头看去,只见五个村民正在林间空地翻滚,他们的身体被七条黑色触手贯穿,像串在铁签上的肉块,这不会就是骨溪师姐之前说的烤肉吧……希望不是。
最年长的老者腹部鼓起可怖的肉瘤,随着“啵”的爆裂声,胸腔里钻出粘稠的触手尖端,如同某种寄生生物破体而出。没有鲜血喷溅,只有沥青般的黑雾从伤口汩汩涌出,触手越变越大,直到把原本的村民给撑破才罢休,地上的村民只能发出无声的哀嚎。
“是洞窟里那些被鱼吃掉的村民,他们也在外面,而且还……”紫铜的岩蔷薇结晶在掌心碎裂成尖锐花瓣,看来前方去探路的花被什么东西给清楚了。
话音未落,一条格外粗壮的触手突然转向这边,那触手表面的鳞片“咔咔”作响,随着第一条的到来,第二条、第三条都过来了,直扑光宗面门。
“锵!”
冰晶剑气与触手相撞,爆出一团刺目的寒光,冻住的黏液碎屑如暴雨般四溅,落在地上发出“嗤嗤”的腐蚀声。关迹旋身将光宗推到罗佐比方向,反手又劈开三条袭来的触手。被斩断的残肢落地即化作数十条黑蛇,顺着阴影游走,在地面留下焦黑的痕迹,像是被强酸灼烧过一般。
“都过来!”骨溪的指甲暴长三寸,泛着金属光泽的羽毛从后颈蔓延至脸颊,在月光下闪烁着冷冽的银光。她一个箭步挡在紫铜身前,利爪撕开扑来的触手,污血溅在泡泡屏障上发出“滋滋”响声,腐蚀出一个个小洞。
光宗害怕地不知所措,只好先跟在罗佐比身边,至少要安全一点。突然,两条触手不知何时从地底钻出,缠住他的脚踝,鳞片状的吸盘正在吮吸皮肤,将那片肌肤吸得发白发皱,像是被抽干了水分的老树皮。
拾眠与用火焰横扫而过,触手在焚烧中慢慢被蒸干水分,趴在地上动弹不能。
“该死!这玩意怎么这么多啊!”他咒骂着将带在身上的扇子一抖,精钢扇骨“咔嗒”组合成短剑形态,切断那滑腻的肢体。断肢在地上扭动,喷出的黑雾腐蚀了他的锦缎袖口,昂贵的布料瞬间变得千疮百孔。
拾眠与嫌弃地甩着衣服,看来这衣服是不能穿了……
关迹的冰剑可以说是砍断一把,再造一把,所过之处皆是霜痕,地面上都被他弄出了冰裂纹,可以说是寒气逼人,就在他斩碎第八条触手时,余光瞥见光宗背后岩缝里探出的阴影——那是一条比其他触手颜色更深的怪物,表面布满眼球状的凸起,每一颗眼球都在转动,死死盯着光宗的后背。
“低头!”
他箭步上前,冰剑贯入偷袭者口器,极寒剑气顺着剑身爆发,将整条触手冻成冰柱。不料另一条触手趁机从地底暴起,带着倒刺的末端直刺他心口,速度快得几乎看不清轨迹。
“噗嗤——”
千钧一发之际,关迹勉强侧身,触手还是贯穿了他的左肩旧伤。剧痛让他单膝跪地,鲜血顺着衣袖滴落,可恶!这下可能有点麻烦了……
这时,那只触手居然还准备攻击正在空中的关迹,关迹现在还无法回击,但没有办法,他只好先变出一把冰剑插到地面,再用冰丝绑住剑,把自己快速拉向地面,不能在空中逗留了!
“嗖!”
那触手还是先一步飞到关迹面前,当关迹正准备用冰剑回击时,触手不动了?怎么了?这是火?
拾眠与的火焰幸好及时焚毁那条触手,滚烫的热浪灼得关迹额前碎发卷曲,在皮肤上留下细小的灼痕。
“你怎么?这触手不是不怕火吗?”关迹震惊地抬头,看见拾眠与阴沉的脸,那双眼睛明明刚才还是担忧的表情,现在看上去却不太好,“你……发现我的伤了?”
拾眠与拽着他后领暴退三步,刚刚地上的火光映出他咬牙切齿的表情:“那当然是骨溪师姐说的。”他声音里带着压抑的怒意,手指不自觉地收紧,“你上次的伤还没好全,就敢逞英雄?你当自己是什么?是神,还是什么?!”
拾眠与脑中闪过之前的画面——那时骨溪正蹲在池边无聊的不知道干什么,腮帮子鼓鼓地嚼着蜜饯,碎碎念道:“小关好慢啊,吃的要吃完了!怎么办啊,小关快一点啊……不会是伤复发了吧……”这时她身后突然投下一片阴影,拾眠与狐狸般的笑脸从她肩后探出来:“师姐,你说什么伤啊?”骨溪手里的蜜饯罐“咣当”掉进水池,脑海里只有一句“完蛋了!后面是不是没有吃的了!”干笑道:“那个,可以当做没听到吗?”
“不可以!”
记忆里拾眠与的声音与此刻重叠,关迹咳着血沫苦笑,喉间泛起铁锈味:“果然师姐还是藏不住事……”
“少打马虎眼!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又想蒙混过关!”拾眠与一把揪住他衣领,却在触手袭来时猛地将他推开。火焰与冰剑同时出击,爆开的冰火漩涡中,关迹听见对方咬牙切齿的补充:“回去再跟你算总账!”
罗佐比的泡泡屏障早已布满蛛网状裂纹,她额头渗出细密汗珠,顺着脸颊滑落。就连怀中的布娃娃也差点就被外面的血溅到,幸好被它胸口上的花弹开,要不然又要换衣服了。
紫铜的岩蔷薇结晶不断生长,在众人周围筑起水晶荆棘墙,却在触手撞击下层层剥落,碎片划破了她的脸颊,也留下一道细细的血痕。
“接着!”
拾眠与突然扯下腰间玉佩抛向光宗。翠绿的玉坠刻着咒文,此刻正发出急促的绿光,照亮男孩惊恐的面容——这正是门主赐予的护身法器,据说能抵御一切邪祟。“握紧它!”拾眠与话音未落,融合触手已如巨蟒般横扫而来,带起的劲风刮得人脸生疼。
“砰!”
关迹被抽飞数丈,撞断两棵小树才停下。他咳出一口血,眼前发黑,耳边嗡嗡作响。拾眠与的火焰长龙缠住怪物,赤红的火光映照出他紧绷的下颌线:“罗佐比!快!师傅的锦囊!”
少女咬破指尖,血珠融入最大的泡泡,泛起诡异的红光,这光保护着大家暂时不受侵犯。触手猛烈撞击着透明壁障上,罗佐比迅速拿出精囊打开,一束光从锦囊中跑出,向外面的触手奔去。
那束光穿过屏障,来到触手上方,张开大网,把触手紧固在网中,紧紧一收就把触手全部消灭。
关迹拄剑起身,左肩伤口已变成污浊的黑色,血管如蛛网般在皮肤下蔓延,看起来狰狞可怖。
他忽然试着将无脸雕像按在伤口上,五彩石竟开始吸收黑雾,雕像表面浮现出模糊的五官轮廓,像是在微笑,果然五彩石可以去除这些东西。
“全员退后!”他剑锋指地,寒气瞬间爆发,地面瞬间凝结出冰刺森林,将正准备复苏的半数触手钉在原地,寒气逼人。
触手群在冰棱间扭曲挣扎,发出婴儿啼哭般的尖啸,那声音真不好受。
最粗壮的那条直立而起,顶端裂开成五瓣口器,中央浮现一颗金色的眼球——也是金色的吗?那眼球转动着,最后定格在光宗身上,瞳孔收缩成一条细线。
“村子……村子三天前出了大事!”光宗突然在泡泡里抱头尖叫:“有个很多触手的怪物闯进来,应该就是它……”他的声音与初见时如出一辙,只是细节微妙变化。
拾眠与冷笑,烧触手的火焰映得他面容阴晴不定:“是不是下一句就是你父母把你塞进地窖,才逃得一命啊。”
光宗浑身一颤,像是被雷击中:“我、我是自己跑进去的……”他死死攥着玉佩,不可置信地看着拾眠与,“我父母他们早就去世了,但我确实是逃进地窖才活下来的!你怎么知道!”话未说完,他突然瞪大眼睛,像是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
“后面!后面还有!”光宗的声音卡在喉咙里,颤颤巍巍地什么也不敢说。他拼命地缩成一团,手中的玉佩任然散发着绿光保护着大家。
拾眠与头也不回地甩出三个火球,精准命中新出现的触手。“废话,我当然知道啊!”火焰在鳞片上炸开时,他嗤笑道:“毕竟你这套说辞,我已经听过一次了!”
光宗彻底懵了。他完全不记得见过这些人,更不记得把“地窖”的事给陌生人说过。但此刻泡泡外恐怖的景象让他无暇思考——那些眼球正以诡异的角度旋转,全部聚焦在他的眼中,是来找他的……
“关迹!”拾眠与突然暴喝。少年立马会意,抬手用冰剑横扫出一道弧形剑气。极寒的冰晶与炽热的火焰在空中交织,形成蓝红相间的螺旋风暴,将扑来的触手群暂时逼退。
罗佐比抱着布娃娃的手此时此刻已经有点发抖,泡泡表面已经出现蛛网般的裂纹,修复速度远远跟不上破坏的。
她看着战局:关迹左肩的黑气虽然被五彩石吸收大半,但动作明显迟缓;骨溪师姐的羽翼沾满黏液,每次挥动都带出血珠;紫铜的岩蔷薇结晶也加固不了多久了……
看来,只好想想别的办法了,我还不能在这里结束,我还必须回去、回去有事要完成!
罗佐比心一横,做好了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