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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戏蝶姝(二) ...

  •   立春后五日,白日渐长,独一候。
      从前她在掖庭待的时候太长,从并那些姑姑的手段很凶,喜欢变着法子去折腾人,但那些伤活好后很伤内里,近些年来经过整治,私刑少了许多。只是这种伤在阴雨天和冬日里头都很难熬,她平日里处理的文书多,稍坐久,从膝盖至侧腰又酸又麻。
      这不算是淤青的毛病,不能揉,也不能捶打,往往只好去做针炙,亦或拿药贴,见效是好,但疗程长,她是近侍,不好去做这些。
      “沈娘子,这是尚衣局新裁的”
      宫里的小女官一般是按先来后到的顺序,几娘子的叫,这撞开门的是举着竹笥的六小娘子,平日沈玉手待底下的人好,要她们说,沈娘子就像陛下放在堂前的玉面菩萨。
      饶是这一撞,小六娘子也吓了好一跳,背过手,心虚道
      “嘻嘻,沈娘子。”
      沈玉手这几日因反寒的缘故,从前受过的伤又开始反复,她不想人看着自己狼狈样,便直起腰来,又一面捶打。
      “今怎的这样开心。”
      见她没恼,又问了自己,小六娘子将竹笱放在一边,同花蝴蝶一样,在原地转了几圈
      “沈娘子,你看嘛。”
      今儿小六娘穿着橘红的襦裙,配着的是印有樱桃花的淡粉薄纱衫子。
      “尚衣局新裁的。”
      “沈娘子就说好不好嘛。”
      沈玉手将她扶正,上下打量
      “总不再是些叫人嫌老的料子”沈玉手笑着为她理好双丫鬓上的菟葵
      “真是好看,但这衣怕是晚些时候才敢穿,小心冻伤。”
      小宫女缠着她,轻轻晃着
      “我晓得嘛”
      说着,又像是想起最初要做什,将搁至一边的竹笥捧宝似的高举起来。
      “这是尚衣局为娘子新裁的半臂石榴衫,我刚好要来找拿子,便顺路一块拿来,娘子搭起来,应是很好看的。”
      “麻烦了,我这些日子得了些好吃的糕饼,去拿吧。”
      “沈娘子最好了~”小六娘子紧搂着她

      阖宫上下,好几日不得清闲,掌灯女官将灯挑好,她们聊着,好一会,圣主娘娘才踏进这房里,交谈声也静下来。
      “见过圣主娘娘”
      沈玉手一边说着一边帮女皇脱大氅,这虽开春,但也容易着寒。
      “朕听令月讲你这几日不大好。”
      “叫人瞧没。”
      沈玉手将大氅披好在架上,走至女皇身旁,低垂着脑袋,着手研墨手。
      “没呢”
      “劳陛下挂心”
      女皇是贺家女,先帝崩逝时因太子年幼,逐登位执政。
      “朕将你从小看到大。”
      “还有什么不懂的。”
      “你不就嫌太医院那帮人开的药重。”
      沈玉手赔笑道
      “陛下真当妙算”
      女皇一面接过她递来的笔
      “别在这耍嘴皮子功夫。”
      “这内里的东西若不好好治,日后有你疼的。”
      女皇瞟了站在另一边的一位紫衣女官。
      “玉新”
      那女官不常被用,平日里站在一旁,只有偷闲的份,女皇这一叫,吓得她一机灵。
      “今儿你来伺候。”
      “趁着还没落锁去。”
      “是”
      沈玉手作了揖,慢慢退出书房去。

      今儿当值的是常给她看的老太医,脾气不大好,诊后瞧她那副不在意的样子,痛心疾首的一顿骂
      “你自己个的身子自己也晓得,这吃药有效与否,娘子是门清的。”
      “你从前疗的也不过一会,偏生我也救了个这样不爱惜自己的人。”
      她知自己理亏,也不敢回什么,只好静静的听
      老太医之后给她开了大几包,看着便头疼的方子回去。
      “你若再不好好的用药,你今后也莫再找下官看了。”
      “您再去找另位神仙吧。”
      那叫玉新紫衣女官也下了值,玉新便住在她隔壁的静云阁,玉新年纪较她大些,人有些碎嘴,平日里交接的多,遇上不好的事总爱抱怨两句
      “平日里,陛下全是舍人伺候的。”
      “今儿您刚走。”
      “陛下便说我的墨研浅了,我再重磨,便又说重。”
      沈玉手把药放入锅后,将人从桌上搀起来。
      “你这药是治什么的。”
      “是因从前受的伤吗。”
      “不是”
      沈玉手下意识抱紧双臂。
      她这般样子落在玉新眼里
      她们这群人都晓得内舍人没伺候陛下前,是怎的遭内廷那帮不要脸的磨,都是隐痛,她便止住话头,没继续说
      屋中大概沉寂了瞬
      “哎,是什么糊了”
      沈玉手才想起熬在壶里的药,慌忙起身。
      “哪能用手直接去掀盖子的。”
      “当心起泡。”
      玉新赶在她要用手去掀壶盖前,用抹布握住壶盖。
      “谢谢。”
      沈玉手抿了抿唇
      “那说得上谢。”
      玉新帮着她将东西清理干净。沈玉手从前是大家的闺秀,虽后边遭难,但从前的习惯大多都保留着,再不说宫里那些陛下殿下的都爱用她,静云阁的吃穿用度都快攀上二品妃。
      “先前是我讲了不痛快的话”
      玉新用沾湿的巾擦着手
      “但咱女人,这身子耽误不得。”
      “你也近廿五,得早日为日后作打算。”
      玉新回头瞧她那双好看的柳叶眉,像被风摧过后打蔫似的下垂。
      “好好好,我也不再讲。”
      “好好休息着,明儿主子差了件东宫的事要你做。”

      也是在这样的天里,长安城来了位新御史。
      这样的一段时间里,实在少有艳阳天,到外都潮的厉害。
      “张大人,前面出了些事,得停会”
      “无妨,这样也好叫大家歇会,告诉前边的,别再走了。”
      张叙白大抵闲着也是闲着,便从车上下来,刚想寻个人问问到底出了什么事,便听见
      “哎,叙白”
      太子李乾在城门口等了好半天,才将人等来。
      张叙白郎眉毛轻抬,那双好看的星眼里装的满是少年意气。
      “呦李兄”他快步过去
      “好久不见”
      “别来无恙。”
      “承蒙李兄抬爱。”
      张叙白一把揽过李乾的肩,满面揶揄
      “听闻李兄将迎洞房花烛之喜。”
      “贤弟提前贺喜贺喜。”
      人逢喜事精神爽。太子手里执扇,笑着也一把揽过他的肩
      “贤弟同喜同喜。”
      “由东都监察御史迁升至此。”
      “孤当初并未看错人。”
      “哎,这喜也不急着来。”
      “李兄啊”他一面揽着太子走,一边压低声问
      “这前头,出了什热闹?”
      “哎,能是什么,不是什么大事。”
      说着,太子转移话题
      “车马劳顿,不妨去东宫一坐。”
      张叙白这长得极具欺骗性。
      他是李乾去洛阳私访时所结识。
      张叙白是张家长子,好玩,有些纨绔,但好在心性不差,且学识渊博。十二那年荣登士科,如今他十六,才短短的四年,由东都监察御史升迁至知弹推御史,实是难能可贵。
      张叙白见他没有继续讲的意思,便也说起旁的来
      “话说回来,李兄。”
      “你信中的鄠县酒馋得人心痒。”
      “可什么时候请我吃一壶。”
      李乾讪着揉搓双掌道
      “今儿是偷出来接你的。”
      “今儿宫里的舍人,要来为我丈衣。”
      “那有什么可怕的?”
      李乾瞧他那副无所谓的样子,同他附耳道
      “那小娘子大你两岁,豆蔻时便在我母亲那养着。”
      “是个很古板的女子。”
      “那眼也厉害,光瞧你怎的坐,便可将你这人的心性看的七七八八。”
      沈内舍人的名头他在洛阳早有所耳闻,如今叫太子那么一说更是被勾起兴趣。
      “哪有这般的人。”
      “我看你是瞧我年纪小唬我。”
      “我先叫人把东西运去府上。”
      “便同你一起去看。”

      太子到东宫时,沈玉手已带着人等了好一会。
      耳饰红妆,深青色的翟衣上金线暗绣着稚鸟纹,一双白玉由五彩丝带束于腰间结垂至足部,额点朱砂点额,实在是妙人。
      先前听着太子讲,张叙白以为那等女子大概也美不到哪去,但现今一看,实在是姝丽,这般好看的小娘子,怎有听起的那般可恐。
      “玉手可是久等”
      “回太子爷,也才不久,顺路从武二娘子那来。”
      “从毓娘那来?”
      他一听是即入门新妇的名字,险些失了态,按下心中的悸动,只道寻常
      “玉手,孤这有着新做的梅花酥,不尝些?”
      “有劳太子爷,但正经事办得要紧些。”
      说着便招使着尚衣局的人带太子去内间量衣。
      张叙白微张着唇,显然是看呆了。
      “这位公子。”
      “啊?啊?”
      张叙白听了这声叫唤才清醒过来,慌忙要行礼。但却在称谓上犯难,叫内舍人不好听,叫姑姑的又太显老,瞧着沈玉手那张好看的脸,行礼是,也不是,一时羞的面红耳赤。
      “敢问公子贵姓。”
      “鄙人姓张。”
      “若奴猜的没错,您大概是从洛阳迁来的张大人。”
      “您若不介意。随他们一道唤上声沈娘子吧。”
      面前的人很随和,这声也同天仙似的。
      “沈娘子,张某久仰沈娘子文名。”
      “沈娘子的诗文在洛阳张某也有耳闻”
      “如今只觉见其文便可观其人这句话实在不假。”
      张叙白不自觉抓挠了下耳根,又结结巴巴道
      “沈娘子…这…我。”
      见他这憨状,在里间瞧望的女侍都不免笑出声来,大抵是小孩子脸皮薄,就这一下便又烧起来。
      “张大人年少有为,这句久仰,奴是万万担不起的。”
      沈玉手温和的笑了笑。
      “不…担…担。”
      “大人车马劳顿,想必也想解解口。”
      “莺儿。”
      她娴熟的唤来东宫杂役。
      “去给张大人添壶茶来。”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戏蝶姝(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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