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春山》寒蝉宿

11、春时雨（六）

　　许泠到她阿兄府上有好几天了，她阿爷一直没来阿兄的府上闹，今日雨渐渐小了些，但起了雾，好多东西看的便不真切，许泠倚在廊上的美人靠上，百无聊赖的探手从一旁的映山红捻了朵吸蜜吃。
　　“秋风”
　　秋风走的很急，没听到她唤他
　　“尹秋风！你应我声！”
　　二者在外打闹，书房里的张叙白便不是这样好过。
　　离着汪谌说的那件事已过了好久，张叙白理了好几天的线索，更是犹豫着该如何上报。
　　张叙白平日里被这件事烦的不行，若真的牵出的是这样大的事端，这便说明江南道有着更大的一股势力在扶持明面上的朝廷地方官，不然怎的连老前辈都……
　　他衔着笔杆，想着女君登位时的清君侧还算彻底，加之先帝留下的子嗣少，兄弟也大多死的死，伤的伤，几乎是激不起大风浪。
　　从先帝遗留的子嗣除了当今太子，还有寿王，如今带着王妃在封地住，一年都不回来一次，那个人他不怎见过，也就没什么大印象，只听李乾说过他有着一位怎样翩翩如玉的兄长。
　　翩翩如玉，其行可考。
　　“郎君”张叙白听见秋风的叩门声，抬头回应道
　　“嗯，进来”
　　秋风刚要进门，许泠便急忙率先进来“阿兄”
　　“当心着些，小心撞到人”张叙白忙起身将她拉过来
　　“小皮猴子你”他轻拍了下她的后脑勺“整日风风火火的”
　　“你将人家头上的绒花都弄乱了，待会叫你赔。”她一手整理着簪花，一面从阿兄的抽屉里捞出把手持的云雀镜
　　“说，有什么事。”
　　秋风见她没再望这瞧，才侧身对张叙白道“公子，是宫里派人来了，说是要商量姑娘的事。”
　　“宫里的人？”张叙白想着莫不是沈娘子，面上有了许笑意，便理了理衣袖
　　“我这便去，人是在偏厅等着吧，叫人上茶没？”
　　秋风不大解他洋溢着的快意，只是恭教道 “回公子，没怠慢的，小厢上的都是今年的新茶。”
　　他没等秋风说完，便快步的往偏厅去，心里才想着再遇见那小沈娘子该如何去回话，问礼。但老天偏是爱作弄人的，他再往偏厅里瞧。那女子穿的很老成，生的有些肃穆，就不是那位沈娘子。
　　张叙白心中有些恼怒，却也只是在进偏厅前狠狠的回头瞪了秋风一眼
　　“这位女使该如何称谓。”张叙白楫礼道
　　“唤姑姑便可不用如此多礼，张小大人”那位年长的女官颔首道
　　“这样起雾的天，姑姑道上应不好走。”
　　张叙白为她斟茶道
　　“是不大好走，但奈何您家小妹是个好福气的，我们内侍娘子亲自提她，接下来便是没什么好说”那位姑姑笑着接过茶杯抿口
　　“您家小妹唤许泠……是不是”
　　“是”
　　那位姑姑了然一笑“大概同咱们猜的七七八八，今儿老身来，一是因着内侍娘子的吩咐，二是来同小张大人交底的。”
　　张叙白恭敬道“姑姑请说。”
　　“那咱便不同您绕弯子”那姑姑说着放下手中的茶杯“如今在女君这，毕竟只是选官，不同于先帝那阵用采女，省了好多折腾姑娘的法子，到了日子，自会有人来接。”
　　“那多谢姑姑。”张叙白刚要起身行礼，便叫姑姑按住。
　　“您不该谢我，其次是您令尊那……”
　　“我父亲那如何？”
　　那位姑姑只是意味深长道“内侍娘子说，令尊那她帮着劝，只叫姑娘等好消息。”

　　许府并不是很大，九品的芝麻小官，大多只是守着间一进二出的小院子过活。有的人家还会种枣树，到了季节，便会拿去坊市间卖。
　　许府便种着一棵，但那棵树很瘦小，枣树一般夏末秋初结果，许府的那棵，还只是出了点嫩芽。
　　她今天是骑马出来的，还带着帷帽遮脸，初春时节柳絮像落雪纷纷，很是赏心悦目，但她一碰，鼻尖便会发痒，索性是再美也不敢去看。
　　许府门口有着些孩子在骑竹马，带头的那个孩子看起来有五六岁，扎着冲天的辫子，朝着另一边叫嚣着。
　　“许明元，有个漂亮姐姐找你。”
　　那小孩听着，便蹦蹦跳跳的来。
　　“是你这个小娘子来找我。”小明元挺了挺胸脯
　　看着孩子故作大人的样子，沈玉手有些想发笑，生出逗弄的心思来，便蹲下来与小孩子平视
　　“你叫什么？”
　　“许明元”
　　“几岁呀？”
　　小孩子一直被漂亮娘子问，好半天才想着有什么不对劲，反应过来，这是他家的宅邸，眼前的娘子却毫不客气的一直问他，小主人反应过来后，终于理直气壮道
　　“不告诉你。”
　　“好，不告诉我”沈玉手见小孩脸上有几处泥点，从袖口拿出帕子为小孩轻轻擦拭
　　“这，帕子好舒服，比我娘亲的帕子还舒服。”
　　“明元觉着舒服呀，那明元愿意帮姐姐传唤家里的大人吗？”
　　见小孩子犹豫，沈玉手又变戏法似的，拿出几块芽糖“这样可以吗？”
　　“可以”小孩答应下来，刚要跑进家门，又气喘吁吁的折回
　　“跑慢些”
　　“哦……那你是谁，我该如何同我阿爷禀。”
　　沈玉手笑了笑，才从腰间摘下一块玉牌递给许明元
　　“你阿爷看到这个会明白的。”
　　“那不明白怎么办？”
　　沈玉手笑着抚了抚他毛茸茸的小脑袋
　　“就说是宫里的人要拜访。”
　　……

　　赵明元刚进房门，便听着阿爷阿娘在吵
　　“那是你女儿！”
　　“我女儿？姓许的，你说的是什么话！我女儿?她也是你的种！”
　　许明元拿着狗尾巴草，怯生生的躲在门后开口
　　“阿娘”
　　房间内光线很是昏暗，这房子不是做北朝南的方位，很少能晒到一整天的太阳，所以屋里有些潮，但好歹也是在皇城内的院落，招待人是够用的。
　　“阿娘”
　　许明元又是弱弱的唤了那妇人一声。
　　“一边玩去，没瞧见大人在商量事情，若饿了，叫家里的婆婆拿块蒸好的茯苓糕给你吃。”
　　“不是饿了”许明元跑进屋内扶着夫人的裙角。想要尽力的去表达自己的诉求
　　“是有个戴帽的娘子，说要拜访阿爷？”
　　“拜访你阿爷？”许夫人半信半疑
　　“嗯，她说，阿爷若不信，就看这个。”
　　许夫人见着儿子手中那块通体晶莹的玉玦，索性夫妻两也不吵了。
　　“玉质上乘，你周边的那群人都拿不出的货色。”说着，她冷哼声“老爷在外边该不会勾搭上……”
　　“你……”许耀辉险些叫她气的要死，却又见他夫人缓缓坐到太师椅上，冷冷道
　　“叫人引进来吧。”

作者有话说

　　美人靠：走廊上的靠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