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玉衡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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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现下我们打了败仗，回了天颂赵兄就是死路一条，弟兄们也不应来回奔波，现下如何是好……”晓寒尽苦恼道。
赵佩鸣犹豫一计，道：“诸位还记得半日花么，前不久我被那里的村民所救，他们是从天颂迁过去的灾民，本心都不坏，我们或许可以前往屯戍，一来有安身之地，二来还能稳定军需。”众人听了，都心觉有理，朝廷不出屯戍之策是一直在防飒沓骑，现下已然败仗，干脆先斩后奏，待朝廷发现，也可以有所自证。“可如何说服村民让我们屯戍？”“是啊，我们总不能强占他们农田吧？”大家纷纷发问。
这时赵佩鸣从内襟中掏出一信，众人好奇上前将他围住，赵佩鸣将那信展开，信上字矫若惊云，笔迹可一目十行，只见其上写着：
赵总督勋鉴：既知飒沓骑困顿已久，江某心甚忧戚。犹记将军与将士皆为粗粝能甘之豪杰，总督处境，江某略知。前或有追兵，后无援粮，士卒疲惫，伤病缠身。半日花虽小，乃流民心血所聚，但其民疑惧犹如惊弓之鸟。若总督缴械立誓，某坚信村民定有所动摇，然村民所惧者，非今日之军马压境，乃他日力复后或有异动。其所求者，非诸位短暂之劳力，乃长久之安定。恕某斗胆，有一策献于将军，可解双方之困，亦可扬总督仁义之名。飒沓骑可着手加固村庄防务，或勘定最佳哨位望风预警，或训练村人防袭之术。灾民之大患，乃在乾疆进犯也。此举一则可解村民所患，二则彰显飒沓骑非仅求供，而是有意安民靖边，更显飒沓骑美名。
江某虽远，亦为后援。江某已与半日花村正金韬谈妥，劝其着眼长远之计。只需飒沓骑屈身缴械，待耕锄十五日后，自然见分晓。若遇争端，总督可借某名威慑，或出示此信。半日花乃在下薄地，村民免赋耕种于此，于某有感激之情，故某之劝导，应有微力。
军民一体，鱼水互生，弘兹美德，享誉千秋。
信上无落款，众人看毕都好奇发问，赵佩鸣微微一笑，道：“此乃江珩密信。”王笙听到，彻底按捺不住道：“果然是江小兄弟，真不愧是御召之子。”众人中大部分都见过江珩，读信时猜出大概，纷纷点头。“如今我们可前往一试。”赵佩鸣抬头向半日花方向望去，若有所思道。
“金兄大度，既然半日花缺壮年劳力，何不让飒沓骑集结了一同耕种？这既能护半日花免于沙贼，又能为半日花开发多出份力。实乃上策。”江珩临行夜里与金韬坐在村口谈话。金韬则冷笑一声道：“江公子真是只会嘴上功夫，他们人多力壮，杀了我们的人，再占我们的田，岂不是来得更快？”
江珩眯起双眼，神秘莫测道：“金兄可以不信飒沓骑两朝军纪美誉，也可以不信我一个书生满口荒言，但你们长此以往恐也难撑到今年秋收吧，屯粮一天两顿都消耗如此快，金兄想也是会心急的，不如观察飒沓骑动向，测其真伪一试。”金韬本就一副张飞模样，听了这话更是怒目圆瞪道：“我敬你让地五十里，你竟让他人践踏我们土地？我不从，你就要激我？我偏不领账了！”
“金兄当然可以不领账。只是现下飒沓骑无力屠村，主动权决计是全权掌握在半日花村人手中，失了这么些臂膀守村，江某实在惋惜。”江珩说罢，提衣欲回。此刻夜里狼嚎声阵阵，婴孩嘹亮的哭声瞬间充斥整个村落。
“等等……那什么骑，除了帮工，还有何用？”金韬装模作样咳了两声。江珩停下脚步，放下衣摆，不缓不急道：“工防一体、授尔武技。”金韬听了，反应须臾道：“十五日，”江珩微微侧身转头，金韬抬头，“十五日，士卒劳作是否尽力、戍卫是否尽责、对妇孺老弱是否礼让，全部纳入考察，十五日后，若言行如一，则可留用，若其间有半分不符，即刻赶人。”金韬自知不可能说赶就赶，但自己制住赵佩鸣胜算便会增大。
江珩转身面向金韬，话音与菜苗碰撞之声随风而来：“再加一条，进村缴械，由金兄管制，如何？”金韬有些疑惧，压低嗓音道：“你如何断定此计一定生效？”江珩歪歪头，回道：“赵佩鸣答应报恩，现在是他的机会，飒沓骑前后有困，自然只有此路可选。”金韬听了，颔首沉默。
这次江珩是真要走了，他还需提前为赵佩鸣准备行装，于是他放慢脚步，幽幽道：“金兄曾领村人渡众多劫难，却半推半就纳我计策，想必是思虑周详又重情义之人，江某佩服。”说罢，他加快脚步，白衣与薄雾一同隐没在月色之中。
待收拾好行囊，飒沓骑从小道行进，众人都知道沙子兵搜过半日花，所以这一路都是较为安全的。眼见村口已在眼前，天已薄暮，赵佩鸣忽勒住缰绳回转，对众人喊道：“众弟兄们，请将锐器向下，至村口时上缴！”
金韬几夜未眠，听到兵马声便惶然起身，几欲冲出村去。前日里有孩童被狼叼走，村里便疯了一户人家，最后也被秘密处理了。从此以后金韬备受谴责，心里落下这么个病根。看到赵佩鸣打头，金韬攥紧了手里的锄，眼神紧盯身前滚滚黄沙中的军队，赵佩鸣则是将腰间横刀摘下，翻身下马，双手将刀合着刀鞘呈了，军礼跪献至金韬足下。金韬愣在原地，手中锄脱力掷地，铿锵做响。众人也都下马，兵器尽数倒放在身侧，列阵行军礼。
村人听巨响，陆续都赶出来，本都备好“兵器”，见此状，与金韬一同愣在原地。金韬忽扔了兵器，上前一步，抱拳跪地回礼，利索拉起赵佩鸣，道：“先有误会，现请总督进村一叙。”赵佩鸣点头，将铠甲卸下，由晓寒尽拿了，示意诸将士不要妄动，自己只身前往村中。
金韬进屋第一句就是“江大人”，正与赵佩鸣“江公子”重合。两人见状都不免发笑。“让各位官爷都进来吧，村外不蔽沙。”赵佩鸣听罢，行礼退屋，快步至村口，让诸位将士以兵甲裹兵刃，缓慢列队前行。年纪略小的幼童看了纷纷喊着要参军，叫闹声弱化了铁鞋的凌冽。村中人一面攥紧手中刀锄，一面忍不住张望——面前缓慢行进的军队虽里衣残破，却难掩常年磨砺出的锐气，八尺高的兵士们此刻颔首低眉，收敛神色，俨然如壁画。
待飒沓骑浩浩荡荡进了村，金韬指了一处木屋将兵器存在里面。这时金韬注意到队里许多人将五指并拢弯曲成圆筒状，对着嘴上下摆动。他锁紧眉头，上前就要拿住赵佩鸣，后者侧身躲过颈手刀，突然一卸力，将自己置于较好擒拿的位置，金韬便抓住机会将其按下。赵佩鸣发觉对方力气大却多蛮力，便悄悄侧转了一个比较舒服的姿势，动动肩膀道：“兄长这是为何？”借着这个姿势，赵佩鸣终于明白了金韬擒拿的缘由——飒沓骑中有些人的手势还没来得及收起，这些诡异举动自然会引起怀疑。赵佩鸣叹了一声，道：“兄长不必紧张，方才手势意为口渴，乃军中规定，并非密谋。”话音刚落，队中纷纷做出一副委屈样。金韬放了赵佩鸣，瞟向一侧，含糊道：“……知道了，你紧张什么。”听罢，队里传出偷笑声，赵佩鸣一瞪才收敛。
金韬带了几人前往新开的浅井旁，他指指水桶道：“自取。你们若过了十五日试期，要久留，就要自己掘井。”赵佩鸣谢过金韬，这才领将士们取水。金韬见了赤霄，不由得围着它团团转，喃喃道：“从沙芥塞来这，竟也不用换马。”“我们从横刀山来，自然近的很。”周则顺口回，他已将壶灌满水，此刻在不远处望风。金韬趁机会凑近观察飒沓骑众人，发现他们人数并不如初听闻时多，甚至已经折损半数以上了，此刻他们都暴露在阳光下，皮肤晒得发红，原先开裂的部分此刻渗出些污浊。金韬记忆中的村人也是如此，大家伙都在天颂受苦受累，身上尽是被主人家打出的鞭痕，强光一晒便会与那些将士一样，惨不忍睹。金韬眼神空落落的，觉得自己一直以来都太过警惕了，却忘了铠甲之下也是众父母期盼早日回家的孩子们。想到这，金韬默默离开收拾空屋去了。
晚间，众人围坐篝火，烤着白日里打来的盘羊野兔，金韬感慨：“也算是和当朝名骑吃上同一顿了……多亏。”“多亏了江大人，”赵佩鸣接着那越发小的尾音说道，“江公子不愧是‘北斗星君’，望他真能上了青云，给我们也指一条路。”
“呵，你还真指望他升仙啊。到那时候，他看也不看我们一眼。”金韬在一旁愤愤地说。众人又是一阵笑声，金韬感到不解，埋头啃了两口焦肉。
作者有话说
第20章 玉衡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