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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擒江珩 ...

  •   陈竹声的人一路北行,不久就到了岳丰稔居所,柴门许久未换,又因一场春雨,合着些杂草腐烂了大半。他伸手又缩回,试探地喊道:“会才檐陈檐长有事相求,敢问贵殿有人接待否?”

      一个门童从炊屋里转出,嘴里还嚼着东西,打量他一番才开口道:“何事相求?”

      传信人便把金匣递上,将陈竹声交代的一一转告。门童颇鄙夷地看了眼那金匣,双手插于袖口中,道:“事情我已知晓,堂主应不会推绝,只是这金啊银啊的,我们主子不喜欢,还请哥哥拿走。”

      传信人继续举着匣子笑道:“小兄弟多虑了,此匣非是金匣,里面也并无金银财宝,待给你们主子看过,你自不会后悔收下。”

      门童仔细观察,这匣子分明就是纯金,这人应当是在饶舌,但又怕真有要物,便撇嘴勉强收了,只是没料到太沉,被压得差点向前栽去。这一幕看得传信人咧嘴乐起来。

      不消半日,两个身着黑袄短衫的游缴便登门应求。陈竹声嘱咐好后,两人便登快马启程了。

      到了关口,两人远远看见军队列阵,都有些恐惧,逡巡不前。

      两个门军见此情形心觉可疑,对视一眼向这两个游缴走来,说道:“飒沓骑操练,闲人回避!”

      两人一听飒沓骑,想起主子平日里念叨过的,心中踏实,这才拱手道:“奉岳堂主之命捉拿贼寇!”说罢便掏出陈竹声与岳丰稔二人共压的印纸为证。

      门军们上前查看,却见上面要捉拿者名叫江珩,心觉疑惑,问:“这江珩是何许人也?”

      “江珩乃天颂江家末子。”游缴们答。

      天颂只有一个江家,江珩并非重名,可他们与江珩相处数日,凭对江珩为人处事的印象,都觉得他做不出这种事来,有些迟疑。

      游缴一看这两人竟犹豫起来,忙道:“此人偷窃罪证已在,无可推辞!请二位速速放行,好将此人捉拿归案!”

      门军们心想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道:“此人应在半日花当差!”愈想愈气,气势汹汹把关门摇开,速放了游缴出关。郭政的人跟来,却被拦在关后,未能跟上。

      待操练结束后,这事便在飒沓骑上下传遍——无一不知江珩偷窃官铃,目无法纪。人们叹着,都觉得看错了人。

      赵佩鸣则不同,他坐在帐内喝茶,略带愁容。晓寒尽见了,上前道:“主帅不必烦忧,此人与我们今后几乎老死不相往来。再者,这才华横溢者比比皆是,何必为他叹息。”

      “不,那是幌子。明里捉贼,暗里拿人。”赵佩鸣咽下茶道。

      晓寒尽一惊,问道:“何解?”

      “说来话长。”赵佩鸣没有正面回答,“下次再见,要么是横尸一条,要么就是重臣一个。”

      晓寒尽听了,自知其中脉络复杂,便也不再打听,只暗暗咂摸着这句话,原封不动同其他人说了,叫他们莫要意气用事,全当没听说过即可。

      待游缴跃上大坡时,同时目定口呆。两人眼中正是一幅生机盎然的耕图——半点残戟不见,只见翻垄与挥汗。

      “半日花不是传说中的蛮荒之地么,这些人是……”其一终于忍不住叹道。

      另一个则是甩鞭冲下坡去,留他被扬了满面灰尘。

      农人远远看到来势汹汹的两人,就近躲进身旁土堆。稍离得远的则是忙跑去通告江珩。游缴们更是心觉诡异,明明方才还看见几人在此耕种,待黄沙散后,走近一看却全消失了。

      两人因此放慢速度,环视着进了村,这村子很大,草屋稀疏,且多连片分布,似在相依为命。此时已是初夏时节,大地的生机从黄土中显露,新芽与农人一同征服着这寸草不生之地。

      远远出来两个人,前者畏畏缩缩,手中还提着锄,后者则是挺拔傲岸,怀着书卷。

      两方在岔路相遇。

      “岳堂主有命,寻天颂江珩,若有线索者,赏一百。”游缴开口。

      “寻江珩作甚?”提锄人见了大官手下,反倒褪了惧色,心想不过是群狐假虎威的东西,理直气壮起来。

      “江珩盗窃监司金铃有罪。”游缴们已经暗中认定这灰头土脸的就是那慌不择路的江珩,说着,就要抓他。

      “慢着,”怀卷人上前伸手横在提锄人前,又转身拱手行礼,“在下江珩。”江珩心想,自己莫名其妙成了窃贼,游缴还费心费力找到关外来抓他,此事定不简单。

      “大人!”农人明显急了,却也不敢轻举妄动。

      游缴打量着江珩,心想此人与想象中乃是大相径庭,可又没有其他人相随,也不大可能是冒名顶替。没想到这有几分公子气的江珩竟是败絮其中那一类。

      “骑马,跟我们走!”两人态度强硬。

      “江大人不是盗贼!你们血口喷人!”农人扬起锄头激动着,屋后闪出几人一面小声说这是官爷的人惹不起,一面拉他退后。

      游缴相视一笑道:“你们有多了解他?看这长势,你们在此耕锄也不过两月余,仅凭这两月就能断定此人先前没有偷盗?”他们又看向旁边围在一起的人们,“你们也算不上什么良民吧,烧杀抢掠敢说一个不曾做过?”

      金韬正在其中,闻罢眸色沉了沉,将袖口放下掩住刀疤。

      这群农人本是安居乐业的,自从定都天颂后,莫名其妙就被吞了地,美其名曰征地扩城。可到头来自己手头没落得几个银,都敢怒不敢言,只得跟了金韬做贼。万贯之家不在乎偶尔失窃的香案物囊,但这些足以让他们衣能蔽体,饭能饱腹。若非迫不得已,无人想遗臭万年。

      “呸,你们不过攀了高枝,别把自己太当东西!没有什么官爷大人扶持着,你们早在天颂做杌櫈去了!”游缴一言激怒在场所有农人,一时间众口交詈。

      江珩缓缓道:“若不是生逢乱世,谁人甘愿身为人下呢?”他语速缓慢而有力,一开口,所有人都停下争执,齐看着他,“有亲老待孝养,故良民变刁。需谋生求饱,故官虎吏狼。”

      金韬等人听罢叹息一番,争闹的也都摇着头散了。游缴两人本不想与农人争执,听着这话也若有所思。

      “先生,你真是盗贼吗?”稚嫩童音打破沉默。

      游缴也只是奉命而行,本就对突如其来的捉拿令一头雾水,具体细节也模糊不清,听孩童这么一说,两人一同看向江珩。

      江珩弯腰笑道:“我若是贪图短利之人,为何还要大费周章在此地同你们挥汗如雨呢。”

      孩童满意露笑,被亲长抱起带离人群。游缴心想,此人倒是惯会花言巧语,笼络人心也是有一套,此时这话反而不可信。天颂明里劫富暗里偷盗的猖獗之势不减,却也没见什么捉拿指示。反倒是追个偷铃人还要远涉千里,哪有这么简单。

      “跟我们走!”游缴们强硬道。

      “等等!”人群中冒出个四旬壮汉,他麦色皮肤,眉宇间凶神恶煞。

      游缴一看见他,脸色倏然转变,向马旁蹭步退闪道:“捉拿令确在,我们也是奉命行事,这人你留不下!速速闪开!”

      男人抱拳上前道:“二位有所不知,江公子实被冤枉,若我能同去,必能还江公子一个清白!此村孩童全仰仗江公子教书,此地不能没有江公子,恳请二位爷请允我同去!”

      两人心里怕这男人半路殴了他二人带江珩逃跑,都严词拒绝。

      男人撩开下衫,露出腰侧皮肤,引得大家都惊呼回避。游缴们见多识广,目不转睛审视。他指着那处显眼的淤紫含泪道:“二位爷不必担忧,贱农身中慢毒,如今命不久矣,稍稍大动便会腹痛欲裂,难谋不轨。”

      游缴们听罢都有所迟疑,自己身处武所不通音讯,只能凭衣着气度判断对方身份——这江珩虽一袭素衣,但有些读书人气质,加之外貌体态,一看就不是做过重活的,更似是个落魄公子。若是抓错了人,自己落得个杀身之祸就得不偿失了。想到这,两人看向江珩。

      “那就有劳公子了。”江珩冁然而笑。他微微眯眼,心想此人虽面熟,但两人之间并无交情,交情较深的都按捺不动,他倒是敢同甘共苦,此事必有蹊跷。

      江珩接过缰绳,翻身上马,男人则是骑马跟在江珩后方,游缴便分行左右。江珩想到什么,回头,大家都已从堆后出来,黑或黄的面孔都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数人几度张口欲言,却也没发声。

      江珩勾唇一笑道:“放心,我去去就回。”话毕,他眼神坚定望向金韬,阖眸一点头。

      “大人早日归来啊。”众人道。

      —————

      “……不然你以为她傅琴湘哪来的这么多死士?”

      “这不是生生将人当狗养么,我不信。”

      “哼,还有什么她做不出?真应该把你也关进那金屋里,待你将死之时看见个衣袂飘飘的天仙给你送炊食,就服气了。”

      门外发出渗人声响,像极了蛇盘踞在门板上游移,两人面色惨白,齐齐捂嘴,紧紧盯着漆黑的门,身子不敢蜷曲一分。

      门开了,纸张撕裂的刺耳声音相继响起,随后便是木头倾倒之声。顷刻后又有了蛇行的窸窣,还有些黏液淌动的胶漆。

      但此刻没有人的耳膜为其颤动。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擒江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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