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掉她的理想型》筱藤

4、你很特别

　　清晨，陈摇麦在妈妈温柔的呼唤声中醒来。

　　“麦麦，起来吃早餐了。”

　　陈摇麦慵懒地伸了个懒腰，睡意还未完全散去，脑海里还清晰地残留着昨晚的梦境，特别是那个关于小胖子的梦，让她莫名有些在意，甚至生出了几分想见见真人的念头。

　　她蹬上拖鞋，走到窗边。
　　“刷拉”一声，晨光洒满房间。

　　她眯着眼享受了片刻阳光的抚慰，随后便被楼下飘来的煎蛋香气勾走了魂，什么小胖子大胖子的，此刻哪有早餐重要呢？

　　而在一窗之隔的对面房间里，李燚正蹲在墙角检查电线。

　　“怎么会断呢？”

　　说来惭愧，这位高材生对着这根电线研究了半个早上，愣是没搞明白它怎么就断得这么整齐。这断面，说是老鼠咬的吧，未免太过工整；说是自然老化吧，又显得太过刻意。

　　“什么声音？”

　　李燚下意识抬起头，视线穿过窗户，落在对面那扇刚刚打开的窗户上。浅蓝色的窗帘在晨风中飘动，阳台上摆着一盆绿萝，除此之外，什么也没有，想来是哪个邻居在开窗通风。

　　“阿嚏——”
　　“曹了——”

　　他揉了揉发红的鼻子，整个人无精打采地靠在墙边。

　　好在记忆慢慢浮现。

　　他想起昨晚去李淼房间借用浴室时，好像瞥见桌上有把剪刀来着？这么一想，一切就说得通了。除了他那位亲爱的哥哥，还有谁会干这种幼稚的事？

　　若是从前，他大概会默默忍受，把委屈往肚子里咽，但现在，今时不同往日。

　　他放下手中的电线，起身拍了拍裤腿上的灰尘，拿着剪刀就朝着李淼的房间大步而去。

　　从李淼房间回来后，李燚便躺在床上刷起了手机。刚一躺下，手机就疯狂震动起来。

　　“高三一班野球队”的群聊图标上显示着鲜红的“99+”！

　　戴元良：【投了十五份实习简历，就五家有回应，三家是保险公司销售岗，两家是创业公司打杂。唉】

　　褚小胖晒出一张堆满参考书的照片：
　　【看我这暑假大礼包！六级真题、考研数学、雅思词汇，我妈说要是六级不过，下学期生活费减半，哈哈有我惨吗？】

　　徐磊发来一串哭脸：
　　【我爸托关系给我搞了个银行实习，下周一就要去站大堂，听说还要背话术，我还蛮紧张的】

　　李燚起身，漫步到窗边打字：
　　【所以周末还能不能打球了？我这儿新小区球场看着不错】

　　敲下这行字时，李燚心里其实已经预感到答案。

　　群里沉默了几分钟后纷纷回道。
　　【小燚，哥实话跟你说吧，我报了个998的求职特训营，周末正好有课......】
　　【我六级上次就差2分，这次再不过真完蛋了】
　　【额，我呢……实习期间请假也不太好，毕竟是我爸找的关系，对吧小燚】

　　李燚望向窗外，想起去年暑假，这群人还能从早打到晚，最后被球场管理员拿着喇叭赶回家，而如今呢……

　　【理解】
　　【等你们忙完这阵，随时约。】

　　褚小胖突然问：【对了小燚，听说你家公司今年又开了新厂？你暑假是不是要回去当监工啊？还是直接进管理层了？】

　　管理层？李燚想起放假前父亲说的话。

　　【你哥在总部实习表现不错，下半年准备让他跟进新项目了。】

　　他回复：【我打算去学车，寒假刚好考完科一】

　　群里顿时炸锅。

　　戴元良：【你还没学车？高考完那个暑假干甚去了？我记得你爸不是早就说要给你配车吗？】

　　褚小胖：【少爷还要亲自学车？不该是司机接送吗？难道是要体验民间疾苦？】

　　徐磊：【听说谈生意都要自己开车，比较有排面？】

　　李燚又想起与父亲在书房的谈话：

　　“你哥读的管理专业正对口，你既然选了计算机，就先把技术学扎实，以后公司的信息化建设就交给你了。”

　　那个暑假，同学们都在旅游学车，他却每天早出晚归跟着技术总监学数据库。有次偷跑去打球，被父亲知道后训了一晚上。

　　【在家看代码】他简短地回复：【你们知道的，我爸对我和我哥的安排不一样。】

　　是啊，哥哥可以直接参与公司管理，而他只能从技术岗位做起。这种差别对待，说不介意肯定是假的，他心里介意得很。

　　——

　　说香那是香。

　　陈摇麦正小口喝着粥，姚语洁又往她碗里夹了个煎蛋。

　　“麦麦，跟你说个事，爸妈今天要出个短差。”

　　“出差？”陈摇麦眼睛一亮，“去几天啊？“
　　“大概两周。你一个人能行吗？”
　　“太能行了！我保证把家里照顾得妥妥的！”

　　陈贯虹从报纸后探头。

　　“上次我们出门几天，你吃了几天泡面，最后一天连泡面都没了，居然拌老干妈吃白米饭。”

　　“那是...…！大家都这么吃的。”
　　陈摇麦强词夺理。

　　“这次冰箱里都给你准备好菜了，记得自己做饭，别总点外卖。”

　　“知道啦～”陈摇麦嘴上答应，心里的小算盘打得却噼里啪啦：【今晚麻辣烫，明天奶茶炸鸡，后天烧烤...完美！】

　　陈贯虹一眼看穿。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每天必须汇报伙食，要是让我发现你天天外卖......”

　　“放心放心。大不了我去花如玉家蹭饭嘛，她家请的保姆张阿姨做饭可好吃了，特别是红烧肉......”

　　“人家保姆是专门给你做饭的？”
　　陈贯虹被她气笑了。

　　陈摇麦不是不会做饭，也不是懒，就是有个毛病，忙起来就顾不上吃饭。

　　因此她的生活总是陷入这样的循环：

　　早上起来雄心壮志：今天一定要好好做饭！

　　中午忙着剪视频：等剪完这个片段就吃...

　　下午灵感爆发：这个转场太完美了！等等……

　　晚上八点肚子咕咕叫：啊！又忘记吃饭了！

　　这时她的内心小剧场就会准时开演：

　　理智：【冰箱里有菜有肉，做个简单的快手菜吧？】

　　懒惰：【可是切菜好麻烦，洗碗更痛苦...…】
　　机智：【不如点个外卖？】
　　良心：【可是昨天才发誓要健康生活...…】

　　最后总是懒惰和机智联手获胜：【今天就破例一次，明天一定自己做饭！】

　　结果第二天：
　　【昨天都破例了，不如再破例一天？】
　　【反正都要破例，不如凑个整，破例一周？】

　　…

　　姚语洁又开始念叨。

　　“女孩子一个人住要特别注意安全。晚上记得锁好门窗，检查好煤气，陌生人敲门别开......”

　　“妈～这些我都知道啦，又不是小孩了。”
　　在父母眼里，孩子无论多大都是孩子。

　　陈贯虹看了眼手机。
　　“对了，你教练让你明天六点去练车。”

　　“六点？！”陈摇麦垮脸，“我都放假了......”

　　“就是放假才要抓紧时间。”陈贯虹毫不心软，“趁这个暑假把驾照拿了，别拖到开学又说没空。”

　　“好吧...”陈摇麦有气无力地应着，用叉子狠狠戳着碗里的煎蛋，把蛋黄都戳散了。

　　那可是六点唉！天都还没亮吧！

　　她觉得自己美好的暑假懒觉计划难道就这么泡汤了？可这才第一天啊！而且，六点练车，那岂不是五点就要起床？这是人过的日子吗？！

　　越想越绝望，陈摇麦整个人像被抽走了骨头似的瘫在椅子上，连最爱的煎蛋都不香了。

　　陈贯虹看着她这副生无可恋的样子，眼底掠过一丝笑意。

　　“别装可怜，这事没得商量。”

　　——

　　晚上七点，陈摇麦终于从视频剪辑中抬起头，肚子饿得咕咕直叫。
　　“今天必须自己做饭！”

　　十分钟后，一声哀嚎从厨房传来。
　　“不是吧…味精用完了？！”

　　眼看美食功亏一篑，陈摇麦纠结了一会，最终认命地拿起手机和钥匙决定去小区超市买一袋，顺便囤点饮料。

　　夏夜的晚风带着一丝凉意，陈摇麦穿着拖鞋，慢悠悠地朝超市走去。在路过小区儿童乐园时，她不经意瞥见一个男人坐在路边的长椅上。

　　那人低着头，穿着件灰扑扑的T恤，在昏暗的路灯下看不太清脸。陈摇麦走过时，隐约感觉他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还上下打量了几下。

　　“奇怪……”她心里嘀咕一声，下意识加快了脚步。也许是哪个邻居刚下班累了在休息？她没多想，很快就把那男人抛在脑后，满脑子只想着：“等会儿是买可乐还是果汁呢？”

　　超市的冷气扑面而来，陈摇麦拿了一袋味精，又在饮料区纠结了半天，最后抱着几瓶可乐和果汁心满意足地往回走。

　　再次经过儿童乐园时，她特意看了一眼。
　　长椅上已空无一人。

　　“果然是想多了。待会再做个可乐鸡翅~”她耸耸肩，蹦跳着跑回家，完全没有一个大小姐该有的模样。

　　也许是因为买的东西太多，又或许是蹦跳的动作太大，她的可乐从塑料袋里滑脱，“哐当”一声掉在地上，紧接着就朝着下坡路滚去。

　　“哎呀！我的可乐！”陈摇麦轻呼一声，也顾不上形象，连忙弯腰去追那瓶“逃跑”的饮料：“你别往那边滚啊，往家里滚！”

　　而在她手忙脚乱、略显狼狈地追着滚动的可乐时，与她家相隔仅数十米的另一栋别墅二楼，李燚正面无表情地站在窗前，一边喝着水，一边和父亲李晨东通电话。

　　“给你转驾校了，明天早上新教练会来接你......”
　　“哦。”

　　李燚应着，目光却被窗外那个追着饮料瓶的身影牢牢抓住。

　　起初他只是觉得这姑娘有点冒失，嘴角无意识地牵起一丝极淡的笑意。

　　但当她因为追不上可乐，有些气恼地跺了跺脚，最终成功用脚拦住瓶子，然后如释重负地弯腰捡起，并下意识地拍了拍瓶身上的灰，仰头露出一个“总算抓到你了”的得意笑容时——

　　那张脸，在傍晚柔和的光线下，无比清晰地撞入了李燚的眼中。

　　轰隆！
　　仿佛一道惊雷在脑海中炸开。

　　是她！高铁上那个请他吃薯片渣，靠在他肩上睡了一路的女孩！那个被他偷偷拍下，充当“临时女友”的她！

　　“哐当！”

　　这一次，是他手中的玻璃杯失手掉落，在地板上摔得粉碎。

　　清脆的碎裂声甚至透过手机传到了另一端。

　　“李燚？你怎么了？什么声音？你没事吧？”

　　李燚恍若未闻，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她怎么会在这里？
　　就在对面？
　　在这个他刚搬来的小区？而且还是邻居？！

　　这荒诞至极的重逢，让李燚一时之间完全失去了反应能力。

　　而楼下，对这一切毫无所知的陈摇麦，已经捡起了所有战利品，抱着她失而复得的可乐，蹦蹦跳跳地回到了家，关上了门。

　　直到那扇门隔绝了视线，李燚才收回心神。

　　说实在的，李燚对那个女孩并没什么特别的想法，纯粹是被这离谱的巧合惊到了。

　　这世上每天有成千上万的列车在轨道上飞驰，有无数人擦肩而过就再不相见。可偏偏是她，在消失于人海后，又这样毫无预兆地出现在他的生活半径里。

　　他想起儿时有人在他耳边说的那句老话。
　　【有缘的人，翻越千山万水也会重逢。】

　　或许这就是所谓的“缘”？不是刻意安排，不是苦苦寻觅，而是在某个寻常的傍晚，一抬头，发现那个以为此生再不会相见的人，就住在对门？

　　“妈。”

　　李燚溜达进厨房，从冰箱里拿出一盒酸奶假装翻看生产日期。

　　“隔壁那家的女儿，你知道她叫什么名字吗？”

　　江俪正在洗菜，头也不抬：“知道啊，怎么突然问这个？”

　　“哦，没什么。”李燚把酸奶放回去，又打开冷冻层：“就是好奇，她叫什么名字？”

　　江俪擦擦手，似笑非笑地看着儿子：“今天怎么突然对邻居这么关心了？”

　　李燚轻咳一声：“这不是促进邻里关系嘛。万一哪天在路上碰到，我总不能说‘嗨，住对面那姑娘吧？’，多尴尬。”

　　“促进关系？咋以前没见你这么主动。”

　　“妈！”李燚无奈：“所以，她到底叫什么？”

　　江俪终于不再逗他。
　　“她叫陈摇麦。摇晃的摇，麦子的麦。”

　　陈！
　　摇！
　　麦！
　　李燚：“......”
　　陈摇麦？

　　“怎么？”
　　江俪察觉到李燚的异样：“这名字有什么问题？”

　　“没有。就是觉得......这名字挺特别的。”

　　“是啊。我听她妈妈说，她出生那年，她们老家麦田丰收，风一吹，金黄的麦穗摇成一片海浪。她爸爸就说，不如叫摇麦吧......”

　　“陈摇麦……”

　　小时候当陈摇麦学会燚字的写法后，她总是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

　　“李燚！你名字里四把火，是不是五行缺冰啊？要不要我送你个冰箱当生日礼物？夏天还能帮你降降温～”

　　小胖子李燚耳朵一红，不甘示弱，也没让着她。
　　“你、你的名字才好笑！陈摇麦，一听就是等着被吃掉的命！”

　　“切，那也比你强！我是金黄的麦穗，你是烤麦穗的火！咱俩这是天生相克！”

　　小李燚眨眨眼，露出一个坏笑。

　　“对啊对啊，你是麦子，我是火。火可以把麦子烤成香喷喷的面包......我最喜欢吃面包了，所以我早晚会把你吃掉。”

　　童言无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