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浅浅一溪烟

7、十年（七）

　　时光拉回高二那年。

　　课间的八卦中听闻初一来了个非常特别非常酷的男生。此人外表斯文，酷爱运动，为朋友两肋插刀，跟老师常常对抗，最重要的是成绩还不错云云，当后来的我知道他的名字就是夏冬至的时候，偷偷笑了笑。然后就开始怀疑添油加醋的成分占了大半。

　　这么小的校园，山水有相逢是再容易不过的事情。

　　此后经常会在校园的各个角落遇见冬至，篮球场，图书馆，花园，实验楼，他的周围总是会有各种各样的人，每次都是谈笑风生，看来这小子非常有人缘。他每次都会跟我友好地打招呼，而我都是嗨回去而已。所以后来的冬至总怀疑，我那个时候好像压根不记得他的名字。呵呵，那个时候的话题之王，我怎么会不记得？

　　我总是很难将他与印象中的对上号。一个人正在脱胎换骨，而我是见证。

　　还是从八卦中听来的消息。

　　听闻初一的夏冬至不仅有人缘，而且相当有女生缘。想来那个时候的女生在听话学生与坏学生中，也是偏爱后者，况且是这种除了叛逆，完美得没有任何其他缺点的坏学生，所以，据说他们整个年级的女生都为他疯狂。当然，疯狂这个词，应该也是好事者造出来的。而疯狂的表现，除了夹道相送，就只有偷偷喜欢了，那个时候的学生，当然不会太大胆，不会献花献吻到献身。

　　当然，除了他们班的班主任千金，萧然。

　　好戏正在上演。

　　课余的话题渐渐集中到了一个主题上面，那就是这场轰动初中高中六个年级的旷日持久的让每个八卦的女生甚至男生都足以谈得眉飞色舞的萧然倒追夏冬至事件。

　　喂，你知道吗?听说萧然竟然在上历史课的时候给夏冬至传纸条，被老师截下纸条，当场大念。要不是萧然她妈出面，这纸条估计还要被贴到校门口。

　　哦，那件事情啊，不是上周早发生了么？这周更新消息，萧然在花园等夏冬至等了三个中午，没人出现。

　　嘻嘻，听说萧然因为夏冬至而跟两个女生吵了起来，差点动武。

　　呀，萧然也真是痴心不改。没准水滴石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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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每天在这样的传闻中，我怎么也联想不到那个印象中的冬至。

　　而其后某一天，我听到了一个更让人惊讶的传言。

　　话说萧然第N次发出邀请，想跟夏冬至一谈。此女豪放，开门见山，问夏冬至为何不为所动。（每每讲到这里的时候，周围作壁上观的女生们都是做出非常鄙夷的态度：难道每个人都会喜欢她么？真是自以为是的可以。）

　　而后夏冬至语出惊人，你不是我喜欢的类型。（每每讲到这里，煽风点火的女生们都会刻意地表现出夏冬至说出这话时候的英雄就义，视死如归般口气。）

　　萧然步步逼近，那你喜欢班上谁？（每每此时，总会有自告奋勇的一男一女两个八卦健将开始角色扮演。）

　　夏冬至摇摇头，不愿多说，只说不是班上的。（每每此时，或许还有人一人分两角，唱双簧）

　　萧然不到黄河心不死，继续问名字。

　　夏冬至不想纠缠不清，斩钉截铁冒出三个字。

　　沈千秋。

　　听到这个之后的我。

　　等不到第四节课下，顾不上回家吃饭，站在冬至必经的楼下过道，等了足足半个小时，看着他微笑走过来，我深呼吸一下，然后说出了平生最恶毒的话。

　　夏冬至！（#￥@￥%……￥￥%……&*#@（*&……%……&一番骂人的不雅用语，此处省去，不表为妥）

　　夏冬至！凭什么？你凭什么说喜欢我？你有什么资格？！

　　夏冬至，你以为你是谁？你以为谁都会喜欢你？

　　夏冬至，告诉你，我沈千秋喜欢一根木头，都不会喜欢你这样一个长不大的自以为是的装酷小男孩，你给我记住！

　　夏冬至，听好了，别自作多情！

　　#￥@￥%……￥￥%……&*#@（*&……%……&

　　看着他那张很好看的脸从晴到多云到阴，脸色从红到白到苍白，眼神从清澈到迷惘到愤怒。

　　我的嘴已经跟意识脱离。我想我那个时候一定是面目狰狞的。

　　我简直是咆哮着，发疯了一般对他说出那么多句话，听后来的旁观者说，我语无伦次。重要的词语致命的骂语起码重复了五遍。据说可以跟泼妇骂街有得一拼。

　　后来想想，那是我对冬至说话最多的一次，多过于我们这么十年来的总和。

　　那也是我对冬至说话最毒的一次，毒到日后的我寝食难安。

　　没有被人喜欢的窃喜，没有暗自得意，没有。

　　没有被人喜欢的狂喜，没有洋洋得意，没有。

　　后来的我想，那个时候的我是自私又自卑的。

　　自私的我急着要对世人宣布跟他毫无关系。

　　自私的我急着要跟他划清界限。

　　自私的我害怕卷入课余的八卦新闻。

　　自卑的是我要貌没貌，要才没才，要成绩没成绩，那么不起眼的一个我，怎么会被众人心目中的风云人物夏冬至所喜欢？

　　我不要。

　　我不敢。

　　我也没资格。

　　所以我偏激地怀疑他，却也本能地相信他。

　　那天的最后，他留下一句话。

　　“千秋姐姐，这，你也当真？”

　　然后踉跄走掉。

　　背影中尽是萧瑟，挥不去的黯然伤神，而我，怎么会看不见？而当时的我，又怎么能感受得到？

　　这么小的校园，山水有相逢是再容易不过的事情。

　　奇怪的是，这么小的校园，从此以后，直到高中毕业，遇见冬至的次数竟然屈指可数。

　　即使遇见，我们都视而不见，听而不闻。

　　比空气还冷漠，比路人还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