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4、秋夜提灯入人海（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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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落诗出关之时，已是深秋，即将进入冬年。
山中寒风不断，冷气愈发汹涌，山洞之中的水也逐渐变得冰冷。某一日休息时，文落诗走出洞口溜达，发现山中的叶子都黄了。再过一段时间，树干已经光秃秃了，只有地上还余留些将要没入泥土的枯枝败叶，还是尽然褪色的那种。
一切道法皆在于探寻和顺应世间之规律，无论隶属哪一道、哪一界。故而，很多人选择来到山中闭关，或是找一处不被打扰的自然圣地。每日聆听风声，观赏秋雨坠落，目睹枝叶变色，或是看着水珠一滴一滴砸向巨石，都是令心灵平静的体验。这些天，文落诗自己一个人过得格外好。
——除了迟迟无法进入融雪之境这件事。
大约觉得差不多了，短时间内也不会有更大突破，她决定出关。
她给长晓传信的那一刻，想到长晓以前说的话。
他说得对，融雪是一种境界，并非一个严格的等级划分，也就是说，这并不是一个限制修为增进的砍。大多数融雪之人的修为在五道之上，是因为心境提升与修为提升这两件事大多是相辅相成的。但这也并非绝对。真正进入融雪之境，靠的是某种机缘。虽然文落诗不太相信机缘这个东西，但不得不承认，它存在，至少存在于这件事上。很明显，文落诗如今勘不破这件事，也没找到机缘。她只是有种感觉，像是有什么巨大的东西尚未到来。哪怕总觉得只有一步之遥，也无法登上这个台阶。
但好在，这次闭关，她的修为蹭蹭蹭往上涨，如今估计能轻轻松松把很多融雪之人打趴下。之前长晓就说，保守起见，她的实力也能排进整个魔界的前五百。若是真有排位，她现在估计能再往前不少。
所以，在见到长晓的第一刻，文落诗就提出，和他比一场。
这日天气很好。长晓来找她时，天色已过晌午，秋年黑天早，洞外甚至逐渐有日影西沉之势。他身影翩然出现在洞口，于光影中模糊而明亮，恍若天降救赎。
可文落诗就是忽然间事业心爆发。她见到长晓那一刻，心动是真的，犯迷糊也是真的，但这些统统靠后站，她现在唯一的想法是看看自己是何实力。
长晓虽然惊讶，但二话不说照做。
于是，两人在山中一处平地设好结界。结界之下，两道不同颜色的光流窜，像是发了狠，打出一种毁天灭地之势。
文落诗想着既然是熟人，不用过多客气，于是不一会就打得目眦欲裂，手中流出的粉烟已经变成刺眼的红色。太久没打架了，一打架就收不住。而且刚一开始，很明显长晓在给她喂招，各种让着她，给她气得不行。要不是两人都在出招，停不下来，她很想冲上前去掐长晓一把，让他认真一点。
而对面，大约是面对文落诗，长晓再怎么不舍得下狠手，加之他清风明月般的性格，也从来不搞任何阴谋诡计，用的全是堂堂正正的招数。
但文落诗好烦他这种非要讲理的样子，显得两个人不熟一样。于是她开始各种死缠烂打，几乎要把这些年的所学都用一边。两人来来往往，直到太阳已经完全落山，唯一的光芒不见踪影。
到最后，长晓发现文落诗似乎生他气了，失笑一声，不再收手，几道强劲的光柱涌出，立刻把文落诗从游刃有余打到只能苦哈哈地硬撑硬扛。
再这么打下去就该祭出法器了。不过，既然不是真的动手，长晓不打算和文落诗硬碰硬。
看着文落诗脸上那股委屈但打死不认输的样，他忽而心思一动。
文落诗正准备唤出岁寒笔的时候，忽然觉得身体一轻，随即被人向前拉去。再之后，她就昏天暗地般被拥入眼前人的怀中，身后被手臂紧紧箍着，无法挪动。
“你……”
哪有打着打着忽然把人扽进怀里的啊。
“再这么打下去，天都黑了，你也该累得呼哧带喘。”
正在呼哧带喘的文落诗气得瞪眼：“怎么能说停就停呢？”
长晓眉眼含笑，不怀好意道：“若是还不停，等你累到走不了路，我又得把你抱回去。我倒是没什么，就看你愿不愿意了。”
文落诗果然不再说话。她泄下气，乖乖地趴在长晓怀里了。
“四个月的时间，你真够可以的。”长晓如同往常一样，抚过文落诗的长发，闻着许久不曾闻到的发香，浅笑道，“再不出关，就要在这里冬眠，你还怎么去浮光城投稿？”
“你怎么不说，距离投稿日还要将近四个月呢？我最多一个月就能把稿写完。我还想着多闭关一会。”
怀里的姑娘软软乎乎，长晓抱得心满意足。见她靠在怀里放松地喘着气，长晓心中荡漾过一阵暖流，忍不住叹道：“这么拼，连身体都不顾，何苦呢？”
“我怎么不顾身体呀？”
“你身上气息不太稳，除了跟我交过手，应当还是你最近急功近利了些。”
文落诗本来不想回答，但还是开口道：“因为有人盯上我了，准备欺负我，我得做好还手的准备。”
自从沉船一事起，她不敢再懈怠，只能让自己更强大，才能有更多底气。有朝一日面对敌方之人时，才能有一战之力。对方太过于强大，她不敢轻视。
长晓道：“这件事我查了几个月，没什么结果，大约就如同你猜测的一样，目标是你，沈晚白是意外的受害者。等去到浮光城中，见了沈晚白，再找她当面问问。”
文落诗点头。歇够了，她轻轻一拍长晓的腰，示意他松开。她抬起头，眼神如同秋波：“我会找她的。”
长晓见她如此模样，忽然心头倏忽一动，忍不住道：“你真是对自己要求过高，明明修为已经如此罕见，却还要闭关这么久，修炼得这么拼。”
文落诗眨眨眼：“当然啊，提升修为是第一要事。哦，投稿这事并列第一。”
长晓扑哧一笑：“就算重要，也不用这么拼，你太拼了。”
文落诗坦荡摇摇头：“不行。”
长晓打趣道：“你要立志成为整个魔界的修为第二啊？”
文落诗一愣：“为什么是第二？”
长晓眼神意味深长，语气却平静道：“因为第一是我。”
……
文落诗深深吸口气，白眼都要翻上天了。她实在懒得理他，同时伸出手轻轻拍了他一下，以表示生气。
但是不说话就气不过，她还是回怼了。
“你等着，有朝一日我肯定能超过你。”
“落儿，我比你年龄大五百岁。”
“啊？”
“所以，我本来就比你多修炼了五百年。”
“然后呢？”
“你若是修为长进，我也肯定不甘落后，所以，你总会和我差着五百年的修为。”
文落诗脑子还是没转过来：“啊？”
长晓指尖一弹她的脑门，笑容很是亲昵：“死心吧，你比不过我的。”
……
文落诗心中憋了一股气。
这人打击她上瘾了是吧？各种各样的调戏方式，变着法地欺负她。
不过她很快被气笑了。她忽然觉得，长晓这个样子，还真挺可爱的。
而且，跟他比什么啊。若真的论修为这事，她是纯属为了自强自立，或者为了自己高兴。但长晓不一样，他的修为必须第一，甚至要做到六界第一。跟他个人意愿无关，他必须得这样才行，没得选。
文落诗觉得，自己没有他这些压力，已经很好了。故而，和他计较什么。
她开口：“查到那姑娘是谁了没？”
长晓没想到她张口就是另一个话题，懵了一瞬，立刻跟上她的进度，沉着道：“她姓兰，无父无母，早年家住在凭栏镇。和之前的覃言之有些像，她也是有抱负却无门路，故而找到她后，和她谈得很轻松。”
文落诗点点头，用一种看孩子长大了出息了的眼神看向长晓：“嗯，做得挺不错。”
长晓无视她的神情，拂袖转身，忍着笑意：“下山吧。带你去吃点东西，休息几天，我们启程去浮光城。”
后来，二人并肩走完下山的路。头顶上那红得透亮的晚霞也渐渐消散，黑夜慢慢卷上来，覆盖了整个凭栏镇。
这夜天晴，繁星甚多，文落诗抱着一壶热腾腾的豆浆，披了个斗篷，在院子中央支起一个小火炉，和长晓围着火炉坐着，抬头数星星。
四周的巷子里还是无人，加之秋夜的清冷，显得格外死寂。可长晓这间小院里却温情不断，两人有说有笑。
因太过于熟悉，又很久未见，两人围炉夜话至深夜。
直到三更天，文落诗困困怏怏地脑袋一歪，开始靠着椅子背打瞌睡。长晓无奈笑笑起身，将她手中的豆浆壶放到一旁，再将她整个人打横抱起，一路抱到屋里，轻轻放到床上。
文落诗“嗯哼”一声，翻了个身，像是彻底放松下来，睡熟。
长晓坐在床边，看了她的侧脸很久很久，也说不清自己脸上是个什么表情。或许带着压不住的微笑，也或许有一丝模糊的惋惜。
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再有机会，与她共登楼，凭栏观灯。
抑或是，能否有机会，有朝一日，与她共登至高处，眺望整个繁华盛世。
作者有话说
第144章 秋夜提灯入人海（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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