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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鸿崖壁画(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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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那五彩的岩壁上舞动着一个东西——长着狐狸样的耳朵和浓密的毛发,身子却直立如人,十指修长分明,还挂着两个枷锁似的手环,非常透亮。手环不停碰撞出声响,似乎是和那种生物的腕骨相撞而发出。
据说西周时期边远地区的叟国首领就有这样的癖好,独爱极为纤细的身材,且进献来的女子手上要戴玉器舞蹈,为的是要听腕骨与玉碰撞的声音,此之谓“冰肌玉骨”。为了获宠,女人们大多用火灼烧至皮肉脱落,以此碰出悦耳铃音。现在想来,真是毛骨悚然。
葳子先一步举起灯,没等照亮全部便被我摁下去,我心里呵斥他太莽撞,眼疾手快把他拉到岩石后蹲下,他把灯掩住半边,冲我不好意思地笑笑,便没了表情。岩壁上的声音停了。刹那间整个地道里只剩我们二人粗重的呼吸声。
那叮叮当当的声音从岩壁边缘朝我们这里径直而来。
我准备好搭上所有的法力决一死战。这种东西搞不好已经存在上千年,老话说千年的树根劈死仙,这身手敏捷的东西更别提得多厉害了。
那声音逼近岩石,我和葳子屏息凝神,我抬手做起势引灵力,葳子手扶长剑剑柄。
一阵清脆的笑,寒得彻骨。我不敢睁眼,只用天眼去瞧,发现环视一周都没有任何鬼神类灵体。这实在太诡异了。就算是精怪化形也定能看出啊。
我睁眼,只见一副巨大鬼面几乎贴上我脸颊,从散发蓝色微光的空洞中可以看到充血的眼睛。
我下意识想起身躲开,但腿脚已然软下去,再无法动弹。
这大概是一副傩戏面具。
虽说傩戏面具一戴即代表神灵附体,可这周围阴气重得吓人,简直不亚于一个万人冢能散发的鬼气,看起来围观的来者不善的生灵还真不少,且天眼都无法察觉,必有人气庇佑,伪装成人,使得我被架空,睁眼不见人,闭眼不见鬼。
脸上有粗糙的东西刮过,带了粘稠的东西。
那东西贴到我脸上的瞬间发出剧烈惨叫,如同被烧伤,手指穿过面具扣进双眼,借着光我清晰地看到面具上流淌的鲜血。
什么时候这么亮了,我猛然回头看葳子,他已昏迷不醒,怀里掩的灯燃到衣服上,正借着皮革燃烧。
我忙褪下那衣服扔到一边,好在里面没有烧着,刚刚他喝水太急,里衣还湿着。
火烧得更亮,我感觉脸上发烫,摸了把脸,看到手上的紫血顿时大悟,那怪物怕的不是我,而是极阳之体的血。
再看那怪物,它似乎还沉浸在痛苦中。如今我看清了它,根本就是一个散着长发的人,戴着傩面而已。
那对枷锁——不对,那是玉镯,与春天那对神似。不能说像,而是一模一样。
我心里猛地一震。这过于荒唐了。如果这真是春天,那她大概率已经瞎了,但春天不是恶鬼,她身上始终有人气,一个人怎么会怕极阳之体的血呢。我马上推翻了自己的设想。如今我被架空,真真假假,假假真真,已难以分辨了。若这么说,葳子是人是鬼也尚待定论。一瞬间我能信的也只有自己了。
我拔出葳子的剑,将他靠在岩石上,脱下外套甩进那边的火堆里。火又燃起来。葳子右手还流着血,咬得不轻。
怪物开始躁动,狂笑,扭曲身体。它在原地舞着,身体软得不像话,像抽了骨头,只剩层皮在蠕动。
标准的傩舞。
像是个虔诚的信徒被附身了。扭捏的步态,加上这具女性化的人身,看起来并不是祭祀,更像是把自己和鬼神做了交易。
它的衣服完全是粗布的,没有绢丝华丽夺目。这样很难吸引“客人”光临,但从周围气场来看,它做到了。
越跳越怪异,越跳越轻盈,我看了许久,完全忘记自己将要做什么,也忘了自己是谁。这舞真是有一种原始的吸引力。肉体凡胎更难以抵挡这种诱惑。
它向我伸出手,镯子也在一声声唤我的名,我下意识就抬手握上去,没等反应就好似被蟒蛇缠住般难以摆脱,奇长的舌不知从哪里探出来舔舐我的脖颈和耳垂,两只手狠狠锢住我胳膊,稍稍一动就会收紧。我清醒过来,奋力想挣脱,但无济于事,我的法力在这种千年的精怪面前还是败下阵来。
我绝望地看着昏迷的葳子和逐渐微弱的火光。心底呼唤宋菁葳大名。
我遇难的第一反应竟不是喊出来,是我们心交太久的后遗症。
冷汗顺着脸侧滚落,体温不断上升,仿佛自己下一秒就要燃烧,一切都在面前变得模糊不堪,岩壁上的彩绘竟跳起舞来,围着我打转。
我突然感觉自己被解脱了,身体一轻,向前倒去,自后便失去意识。
恍惚间有人唤我。